82.貓薄荷可真好吸(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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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舊是在衛生間遇到的, 那男人身形高挑, 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關上門低低地喚了聲,聲音中飽含著痛惜與悔意。
“清然。”
寇秋回頭看見他,也有些驚訝。
“杜和澤?”
他已有兩年沒見過渣攻了。杜和澤被送到國外,有夏家的態度擺在這裏,逢年過節都不敢回國。杜父杜母隻好哭哭啼啼每年飛去國外看他, 以至於到了今天,寇秋甚至都差點記不起他的名字。
在渣攻出國後, 任務完成度猛漲到了五十點,可見杜和澤在國外過的恐怕是一點也不順。失去了夏家的襄助, 他的地位也隨之一落千尺, 一個杜家旁支的普通子弟, 這還不值得他被別人另眼相待。
他的外表明顯經過了精心打理,胡子被刮得幹幹淨淨,手上的指甲也拋了光, 閃閃發亮。
寇秋看著他,覺得自己仿佛在看一隻花枝招展搖晃尾巴的孔雀。
花孔雀深情款款地望著他, 忽然間上前一步, 擒住了他的手。
“清然,我知道你過的不好。”
寇秋:“......???”
挺好啊!
工作順利崽子孝順, 還能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 哪裏不好了?
杜和澤說:“你還記得, 3月5日是什麽日子嗎?”
他的眼裏滿含期待, 寇秋隻好順著想了想,遲疑道:“......兩會開幕的日子?”
杜和澤一噎,隨後猛地苦笑一聲,“我知道你還在怨我。”
寇老幹部:......
不,我不是,我沒有!
“當年的事,的確是我不對,”花孔雀的眉峰慢慢蹙起來,“我竟然抵抗不住這樣別有用心之人的誘-惑,受了他的勾引,以至於放棄了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
他一下子閉了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可是現在我後悔了。”他哽咽著說,“我後悔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離開夏清然的幫助,他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到底算個什麽。家境不顯赫,能力也不突出,往年夏清然為他拉來的客戶紛紛中止了和他公司的合約,不過短短兩年時光,他的資產卻縮水了一大半。
更悲哀的是,杜家江河日下,交好的家族也無人願意伸出援手。如今,他甚至不得不佩戴上一顆假的鑽石,來假裝維持自己富二代的風光生活。
自信和意誌都不知道何時被消磨幹淨,剩下的隻有被磋磨了的一點意氣,還有千百次在腦海裏閃回的回憶。
夏清然那麽愛他。
他摸了摸手上唯一剩下的這支價值過百萬的手表,愈發確定。
夏清然那麽愛他!
怎麽可能這麽快,便徹底遺忘掉這段感情!
寇老幹部望著他的眼淚,不由得也皺起了眉。
“你......”
杜和澤滿懷期待等著。
寇秋果然不負他的期望,慢吞吞說:“你的鑽石胸針,好像掉色了。”
杜和澤:“......”
杜和澤:“............”
杜和澤:“..................”
想象中的重逢談話徹底崩盤。寇秋也不想再和他多費口舌,轉身便欲走,可杜和澤卻猛地又叫住了他。
“清然!”
寇秋連頭都沒回,甚至更加快了步伐。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那一次,我沒有下藥!”杜和澤在他身後高聲吼著,“我沒有——這全是你特麽疼著的那個弟弟耍下的好把戲!他——他故意出現在我麵前,勾引我,讓我幫他進了夏家,然後他就用這種下作的法子一腳把我踹開,現在還占了你的家產!”
“他那麽下作,他的骨子裏就流著他媽那肮髒卑賤的血!!!”
這些話像是憋在心頭許久了,他一口氣吼出來,暢快的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你會被他玩死的......清然。我想了整整兩年才想通,你會被他玩死的。”
寇秋終於停下了腳步。
然而卻並不是杜和澤想要的反應。他鎮定極了,眼睛裏頭的怒火熠熠發光,隻是挑了挑眉,像是聽見了什麽極為好笑的笑話。
“家產?”
他輕輕嗤了聲,“那種東西,他要是想要,我就給他。”
——然後,寇老幹部用他所能說出口的最惡毒的話原樣懟了回去。
“你才肮髒下賤,你的骨子裏才流著肮髒下賤的血。”
“小霽是我教出來的,知道麽——他的血管裏流著的,全是共產-主義的純正紅色血液!”
“哪像你——你這個資產階級走狗!!!”
罵完之後,簡直渾身暢快、揚眉吐氣!
隻是轉過頭,寇老幹部立刻對係統說:【......我對不起黨和人民。】
我居然吐出了肮髒下賤這個詞!
係統深沉地吐了口煙,問:【後悔了?】
寇秋說:【不。】
他沉默了下,誠實道:【事實上,我早就想這麽罵他一頓了。】
係統:【......作為一個共產主義接班人?】
寇秋:【他罵我家小孩!那可是你哥!!!】
係統:【......門口巷口還有個麻袋,套不套,打一頓?】
寇秋:【(⊙v⊙)…】
他真的有點掙紮了。
拒絕暴打渣男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好在寇秋的革-命意誌還是足夠強烈的,最終隻停留在了過過嘴癮這一步。
回家的路上,夏新霽的情緒看上去並不高昂。他始終垂著頭,目光沉沉盯著地麵,一言不發。寇秋以為他同自己一樣仍舊沉浸在夏老爺子去世的悲傷裏,手不由得搭上了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沒事的,”他低聲說,“會好起來的。”
夏新霽垂著密密的眼睫,低低應了一聲。
在之後的幾個月中,杜和澤仍舊沒有放棄,又來拜訪了夏家五六次。雖然每一次都不得其門而入,可他還是時不時站在樓下癡等,最後,連保姆也對他的到來熟悉了。
“大少爺還是心太軟,”保姆之間閑聊時提起此事,不由得也歎息,“可能不久之後,那混蛋還是能再回來。”
“畢竟是十幾年的感情了,”王媽擦著櫥窗,“你們當年還沒來,沒親眼見過,少爺當時對杜少爺,那可真的是情根深種......為了這個人花錢,找人脈,處處替他考慮,最後甚至聽了他的話,把私生子弟弟都接進門來了。”
她頓了頓,小聲道:“否則,二少爺怎麽可能回來?”
另一人不禁猶豫:“那你說......大少爺會被打動?”
王媽又擦了兩下,胸有成竹道:“肯定的!”
她歎了聲。
“感情啊......從來都不受人控製。你看大少爺房裏還留著的戒指就知道,杜和澤那個人渣,是大少爺這麽多年來唯一愛過的一個人了。”
她說完這話,猛地一回頭看見了夏新霽,被嚇了一大跳:“二少!”
夏新霽的臉色完全稱不上好看,他的眼睛裏像是劈裏啪啦砸下了暴風雨,暗沉沉地掀著風暴。王媽對上他這樣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害怕,戰戰兢兢道:“......二少?”
夏新霽動動嘴唇,緩緩勾起一個笑。
“沒事,”他慢慢道,“我先上樓了。”
他徑直進了寇秋的房間,目光沉沉打量了一番,隨即一把拉開了抽屜——那裏赫然躺著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裏麵有一枚極其漂亮的白金戒指,被擦拭的閃閃發亮。
戒指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上頭雕刻的花紋刺的他生疼。
“你騙我,”他喃喃道,“你說過不喜歡腳踏兩條船的人的。”
可這枚戒指,就像是枚炮彈,一下子將他的心思和隱秘的期冀一同轟的一幹二淨。他花了那樣多的算計與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原來、原來也並非是屬於自己的。
都是假的。
厭棄是假的,對他的疼愛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算什麽?
“你騙我。”
“你騙我——哥。”
他忽然從一個小袋子裏倒出什麽,放在桌上小小的熏香爐裏,一下子點燃了。乳白的煙霧嫋嫋升起,透過香爐的鏤空蔓延出來,夏新霽垂著眼,神色前所未有的陰暗。
“想就這樣抽身而退麽,”他輕輕說,“哥?”
——怎麽可能呢。
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寇秋頭更懵,隱約意識到,這仿佛並不是一個玩笑。
因為夏新霽的神色太認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皺起眉,表情嚴肅了點:“小霽,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夏新霽伸手,摩挲著他的眼睫。
“我喜歡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說。
“但是我現在不想看。”
柔軟的絲質領帶覆了上來,在他的眼睛上繞過一圈,打了個結。
視線回歸黑暗。寇秋聽到了細細的啜泣聲,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對方眼眶通紅滿含水光的模樣。
那想象讓他一瞬間便心軟了些,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摸摸對方的頭,卻發現自己手腕酸軟的幾乎抬不起來。
“哥哥......”
夏新霽一聲一聲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縛了起來,高高舉過頭頂。
“哥哥......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那個可以送你戒指讓你珍藏,可以被你傾心和你一同成長的人,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發了些狠,忽然間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顫,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這是在做什麽,小孩到底是在做什麽!!!
抱著他的人顫抖了下,隨即慢慢覆上身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站在哥哥身邊的應該是我的,應該隻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麽?討厭我了麽?”
嘴裏也被塞了什麽,耳畔慢慢響起水聲,寇秋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在腦中驚吼:【係——統!】
係統眼前早已經是一片白花花馬賽克。
【你說什麽——】它也絕望地提高嗓門,【啊啊啊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啊啊啊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等等......這和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夏新霽,夏新霽不是受麽!】他低吼道,【你不是告訴我夏新霽是受麽!!!】
那特麽現在這個正在把他翻來覆去的人是怎麽一回事,瘋了麽!
係統終於聽清了這一句,比他還要崩潰。
【我怎麽知道啊!】它大喊,【他對上杜和澤的時候的確是受啊啊啊啊,鬼知道你怎麽就把他養成了個攻!!!】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這還怨他了是麽?
係統試圖給他加油鼓氣:【你想想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再想想黃繼光以身堵炮口,王二小調開敵軍!】
寇老幹部說:【我願意為我們的偉大事業獻出我的生命。】
不是色相!
係統體貼地說:【我給你放段《新聞聯播》?】
寇秋:......
神特麽新聞聯播,現在哪怕是馬克思再生都沒法拯救他破碎的心靈!
下一秒,他連回應的功夫都沒有,便猛地顫抖了下身體,抑製不住地發出一聲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讓人無法掙紮的漩渦中去了。
【你要撐住啊!】係統痛哭流涕,【社會主義接班人!】
那頭已經沒聲音了。來自資本主義的炮彈太過密集,頭一回經曆的寇老幹部成功地掛了滿身的彩,被轟成了一灘扶也扶不起來的軟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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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場夢。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卻硬生生被衝撞出了異樣的色彩,大塊大塊地斑斕著;連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製不住地晃動著,仿佛是細細一株溪水邊的花枝。鈴鐺叮鈴作響,一下一下,像是卡著鼓點。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閉著眼睛,腦中的思緒都斷了層。
他的另一個崽看了一晚上的馬賽克,比他還要生無可戀,不得不拚命給宿主背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妄圖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觀。
然而這顯然是無效的,因為寇秋醒來的第一瞬,便問他:【我是誰、我在哪兒、這是要幹什麽?】
係統:【......】
完了,又瘋了一個。
寇老幹部:【啊!我真的是把他當崽的啊!!啊啊啊!!!】
係統沉默了片刻,之後難得讚同了渣男的話:【阿爹。你會被他玩死的。】
它的語氣絕望。
【或許,你看見牆上“擼起袖子加油幹”的橫幅了麽?】
它有種預感。
它的馬賽克時代,已經正式來臨了。
第二天的寇秋成功沒能起來,夏新霽跑去給他請了假。
寇秋的假請的很順利。女同事經常聽寇老幹部炫耀自己這個弟弟,再看看麵前站著的有些靦腆害羞的年青人,一眼便認出他就是寇秋桌上照片裏的那個人。她聽這年青人說寇秋生了場病,邊直接開了請假條,還不忘叮囑:“讓他好好照顧身體,有時間我們去看他。”
小孩將假條放進包裏,小小的梨渦更深了,“謝謝姐姐。”
他年紀小,臉也是極惹人愛的,一點不顯得油嘴滑舌。即將奔五的年紀還有小鮮肉喊姐姐,女同事臉上的笑意頓時更加明顯,哎了好幾聲。
辦完事,夏新霽正欲出門,女同事卻突然喚住了他。
“欸,對了,”她說,“之前有人來找寇秋,來了好幾次卻都沒找到人——你回去,記得和你哥說一聲,那人好像有什麽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補充道:“年紀不大,長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霽眼睫密密垂了下來,複又睜開眼,輕笑著問:“或許,您還記得他的姓名麽?”
女同事想了想,隨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來。
“我記得,我好像記在張紙上了......”
她從書中抽出一張便利貼,“啊,找到了。這人姓杜,叫——”
“杜和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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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和澤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他向旁邊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烏壓壓的發,仍舊在專心致誌盯著手機屏幕。
“婷婷,”杜和澤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笑的溫文爾雅,“明天還有時間麽?”
女孩子解開安全帶,這才從手機上抬起眼,簡單瞥了一眼他。杜和澤敢保證,她甚至連具體時間都沒聽清。
“不好意思,”她雙手合十,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我那天還有別的事......”
她的手機順著這個動作滑落下來,杜和澤失望極了,心知這個剛剛邁入上流社會的富家女恐怕就這樣從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卻猛地發現了別的什麽,“這是清然?”
女孩手機上的照片,赫然是幾年前的夏清然。綠樹金實,璨璨搖曳,他甚至比背後清朗的秋色還要動人心神。
陳婷婷也瞪大了眼,詫異地望著他:“你認識他?”
“自然。”杜和澤輕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敏銳地察覺到女孩的脊背繃直了,身子也不自覺向這邊靠了些,像是極有興趣的樣子,這個話題便繼續向下進行,“我六歲時便認識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點點被翻出來,陳婷婷纖手抵著下巴,聽的饒有興致,時不時還會提問幾句。杜和澤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霽的高中同學,因此經常在校門口撞見這對兄弟。
“他們感情是真好,”女孩子欽羨地說,“夏新霽每回見到他哥哥時,臉上那種溫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為何,這句話忽然讓杜和澤心中有些異樣。
“溫柔?”他喃喃重複了這個詞。
“對啊,”陳婷婷沒有意識到他的不對,還在繼續向下說,“我以為這種家庭裏兄弟關係都不會特別好的,可夏新霽好像很喜歡對著他哥哥撒嬌,還會跺腳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氣的哥哥就會張開雙臂,順從地把弟弟圈進懷裏,仿佛連睫毛根部都盛滿了細碎的光。那時的陳婷婷,真的是羨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個這樣的哥哥——隻要被那雙眼睛看著,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澤已經聽不見她的話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車,再回到車裏,便重新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在國外兩年,杜和澤已經基本確認,當年那件事是夏新霽提前打好了算盤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國,對他有什麽好處?當時助力他進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霽最開始傾心的也是自己——他們兩個聯起手來,明顯能更好地將夏清然完全打壓下去。但夏新霽偏偏拋棄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敵方陣營,並反過來聯合對方將自己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個問題,杜和澤想了整整兩年,始終不曾想通。
可剛剛,陳婷婷為他提供了一個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溫柔。
他可不相信,從根部便腐爛的人,會有什麽溫柔!
這聲音是單調的,反反複複重複著同一頻率。他身畔有什麽人在焦急地走來走去,終於忍不住將手裏的刀往地上一扔,厲聲道:“他們的錢到底還給不給了?不給,不給我真撕票了!”
寇秋察覺到,有刀鋒似的目光從自己的身上慢慢掠過去了。
周遭的聲音一下子雜亂了起來,數隻腳踏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寇秋趁著亂悄悄把眼睛睜開,瞥了眼周圍。
黑而潮濕的廢棄廠房,被捆住的手腳和堆得亂七八糟的紙箱。寇秋動了動手腳,隱隱感到自己背後還綁著一人,他微微側過頭,看到了那人露出的一小截皓白伶仃的手腕,在滿是髒汙的地上瑩潤的驚人。
那淡青色的血管和纖細的脈絡,都在直接地昭示著這人的身份。
是夏新霽。
“哥......”夏新霽垂著頭,似乎是疲憊極了,隻用氣音小聲地說,“能聽到我的話嗎?”
寇秋摸索著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聲。濕潤而潮濕的地上,兩人緊緊地靠著,他甚至能聽到對方胸膛裏傳來的砰砰的跳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