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我掏出來嚇死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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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察覺到了那裏不安的躁動, 那一點殘存的靈魂鼓脹了起來, 瘋了似的痛著。
    那是原身所留下來的。
    最後一次見麵時, 兩人因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 原身望著杜和澤,一字一頓道:“老杜, 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當成傻子戲耍。”
    他將照片摔到了杜和澤眼前, 上頭明晃晃印著男人和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年相攜而行的背影, 那身影刺眼極了, 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紅一片, 像是有什麽東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開了。
    可寇秋知道, 這樣的置氣隻是暫時的。
    之後,夏清然還是會選擇相信這個陪伴自己這麽多年的竹馬,還是會允許這個私生弟弟進家門,還是會被算計的體無完膚,還是會輸,輸得一塌塗地,從身嬌肉貴的富家子弟,淪落到於街頭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樓下的人,掩上了窗簾。
    門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響了門:“少爺?”
    寇秋應了聲, 淡淡道:“不見。”
    他想了想, 忽然又打開門, 於房間裏翻找了一通, 並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會兒,最終點開了一個視頻,交到保姆手裏:“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給他看,”寇秋說,“看完了就讓他走。”
    ----------
    “他不見我?”
    被攔在夏家大門外的杜和澤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重新掛上了溫存的笑,“他還在生氣?”
    保姆蹙著眉,並不想和他多說,隻冷淡道:“少爺已經明確說了,他不見您。”
    她對這個所謂的杜少爺並沒有多少好聲氣。
    想也知道,杜和澤不過是杜家的一個旁支所出,實際上地位並不高。這麽多年來之所以能混的風生水起,全靠著夏清然這個正兒八經的夏家大少爺為他搭橋鋪路,打點人脈費盡心機。夏清然對人要是有十分好,那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盤給了杜和澤,一手扶持的他青雲直上。
    可杜和澤是怎麽報答的?
    他反而反過來,幫著一些人推波助瀾,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來上位。
    家裏的保姆都是從小看著夏清然長大的,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鐵石心腸也能處出幾分感情,怎麽可能不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澤心裏也清楚,隻是對幾個傭人的想法並不怎麽在意。他淡淡一笑,將懷裏的花束交給保姆,眉眼深情:“幫我帶給清然,告訴他,他總有一天,會懂得我是為了誰的。”
    保姆卻攔住了他:“等等,少爺讓我把這個給您看。”
    杜和澤心頭一喜,還以為夏清然這是想明白了要服軟,頓時站得更直了點,深情地看了樓上夏清然房間的窗口一眼,隨即迫不及待伸手點開了視頻。
    會是什麽?表白?還是情歌?
    ipad裏飄出一陣無比熟悉的旋律,雄渾有力,聽的杜和澤一怔。
    “中國中央電視台,中國中央電視台!”
    杜和澤:“......???”
    視頻裏兩位無比眼熟的主持人掛著標準的八顆牙微笑:“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今天節目的主要內容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解讀,先進人物事跡介紹......”
    杜和澤:“......??????”
    他望了眼保姆,見對方並沒露出什麽奇怪的神色,隻好又耐著性子繼續看下去。直到兩個主持人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裏這一打詞語介紹完了,他還沒能從中間了解到什麽特別的點,整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茫然。
    視頻播放完了,杜和澤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到底是為什麽要給他放《新聞聯播》???
    保姆沒有管這位從頭到腳寫著呆滯兩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後就上了樓,隻剩下杜和澤還在拚命琢磨著,想從那期《新聞聯播》裏得到夏清然所表達出來的暗號。
    “怎麽樣?”保姆上來時,寇秋問,“他有什麽感悟嗎?”
    保姆想想對方的臉色,連連搖頭,“沒有。”
    事實上,她也不是非常懂這是在幹什麽——但杜和澤總歸不是什麽好人,往壞了說就對了!
    寇秋歎了一口氣,神色莊重了點。
    【完了,】他對係統說,【形勢比我想象的還要嚴峻啊。】
    【連這樣的主旋律教育也不能讓他有所感悟......看來,他是真的沒救了。】
    係統:【......】
    這《新聞聯播》居然是在測試渣男覺悟麽?!!
    不知為何,它有點想給渣男點上整整一排蠟。
    【那怎麽辦?】它問,【要不要讓這個弟弟回來?】
    寇老幹部說:【要,當然要。】
    他摸了摸下巴。
    【反正渣攻是不能重新做人了,】他興致勃勃,【不如我們來教我這個寶貝弟弟重新做人吧?】
    ——譬如說,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五講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著大紅獎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種!
    寇秋兩眼放光。
    係統:......
    可以的。它懷疑這個宿主,小時候一定是穿特步長大的。
    這何止是不走尋常路,想和情敵相親相愛做社會主義的共同建設者,這特麽簡直是要在屁股後頭插個二蹦子——直接竄上天啊!
    -------
    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這個私生弟弟拐回正途,當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爺子。夏父早亡,夏老爺子一手將他帶大,感情非比尋常,瞧見寶貝孫子敲門進來,便把老花鏡取下了,望著他。
    “爺爺,”寇秋在沙發上坐下,也不和他繞圈子,開門見山,“我想把弟弟接回來。”
    夏老爺子翻書的手頓了頓。
    他慢慢地摩挲著書頁,問:“清然,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寇秋眉眼不動。
    “我知道。”
    夏老爺子語氣重了:“那是個私生子。”
    寇秋說:“我知道。”
    夏老爺子歎了口氣。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著太陽穴,問:“你真知道,他回來,意味著什麽?”
    在這之前,寇秋這具身體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這一代唯一的子孫,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一點也沒有誇張。他一直上最好的學,受最高等的教育,握著最有權勢的人脈,完全就是眾星捧月的那個月。
    可若真是接一個私生子回來......寇秋的地位,便會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比起一個不知道在外頭經曆了些什麽的私生子,夏老爺子更看重這個由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孫子。他還不知道這個孫子已經完全換了個老幹部的瓤子,問:“把他接回來,你打算怎麽辦?養廢,還是幹脆讓他永遠出不了頭?”
    這也是這種世家中慣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寶貝孫子堅定道:“不。”
    夏老爺子:“???”
    寇秋以一種滿懷激情的眼神慷慨陳詞:“我覺得,每一個青少年都是祖國的希望,都是不應該這樣輕易被放棄的。正如前人所說,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我們更應該照顧好祖國的花朵!”
    夏老爺子:“......???”
    他沉默片刻,問孫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說,“我隻是想通了。畢竟同為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我們要為之奮鬥的都是同樣的偉大事業,又何必彼此爭鬥呢?”
    “......”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夏老爺子好像在自己這孫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紅色光芒,簡直亮瞎了他這個凡人的眼。
    滿載光芒的寇秋衝他勾起一個意氣昂揚的笑。
    夏老爺子並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幾天後,他到底還是答應了寇秋的請求。人丁興旺對夏家而言,說到底並不是件壞事,隻是他心裏還是暗暗存了戒心,準備看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現。
    “但是他的人進來了,戶口卻不能跟著遷進來,”夏老爺子對寇秋說,“誰知道他那個母親把他教成了什麽樣子——進來後,還是讓他跟著他那個母親那邊的戶口走。”
    這等於隻是把夏新霽接進來暫住,卻並沒有將對方認回來的打算。夏老爺子在這方麵留了心,表現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現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帶上來,也能重新將他推下去。
    若不是那個女人也姓夏,夏老爺子甚至連名字也不準備讓這個孫子改——他不想為了外麵撿來的一些野貓野狗,影響自己培育了多年的夏清然的地位。
    說是偏心也好,說是眼界寬也罷。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總會對和自己相處時間更長的人格外看重。
    而夏新霽,現在無論是從法律上,還是從情感上,都還不算是他的孫子。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兩周後,在夏家的大宅裏,寇秋第一次見到了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私生子弟弟夏新霽。
    他是被杜和澤的車帶進來的。
    這天下的雨大極了,劈裏啪啦向地上砸,門口站著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狽的味道,避著水汽一個勁兒往廊下站。寇秋站在門裏,望著他如今的正牌男友杜和澤匆匆上前拉開了副駕駛的門,撐著傘,隨即那車門裏,不緊不慢探出了一隻手——
    極蒼白的手。可卻像白玉雕出的一樣纖細漂亮,腕骨細細窄窄,玲瓏的很,仿佛輕輕一折便能將其從中折斷。
    隨即,夏新霽也慢慢從車中探出了身。
    寇秋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對係統道:【......我知道這渣男為什麽出軌了。】
    是真好看。
    像是春日裏頭剛抽發的柳枝兒、嫩芽兒,透著點怯怯的、病態的美,簡直能輕而易舉把人心裏頭的那點火都勾起來。饒是寇秋這樣黨性堅定的老幹部,也不禁心旌搖曳了下,隨後喃喃道:“這就是來自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啊。”
    夏新霽也抬起頭,隔著雨簾望著他。他的身影倒映在寇秋烏黑的瞳仁裏,縮成小小的一團。
    【但是!】寇秋握拳,【我是絕對不會被這糖衣炮彈所腐蝕的!】
    係統:【......你加油。】
    它實在不知道,該跟這位明顯腦回路不太正常的宿主說些什麽了。
    “小霽,”他說,“你過來。”
    夏新霽跟著他進到了房間,問:“哥哥想說什麽?”
    “這有一份文件,”寇秋從公文包中抽出了文件夾,交到他手裏,“你看看,簽了吧。”
    夏新霽密密的眼睫顫了顫,翻開了文件。
    那是一份財產轉讓說明,寇秋將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及不動產,全都轉移到了他名下。
    夏新霽沒有簽,隻問:“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寇老幹部說:“我打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小孩將筆放下了,擺明的不配合。
    寇秋開始頭疼,猶豫了下,才道:“這是你應得的。”
    ——他才不是夏家人。與這個家真正毫無血緣關係的,原本就是自己。真正的繼承人從一開始就應當是夏新霽,隻是因為眷戀著與夏老爺子的親情,寇秋才又在這棟宅子裏待了這兩年。
    夏新霽不是他的弟弟,他也不是夏新霽的哥哥。兩人分明都心知肚明,隻是誰都沒有拆穿罷了。
    如今,把夏家還給小孩,寇秋也能落個心安。
    夏新霽看著他麵上的神色,忽然間便明白過來了。他抿了抿唇,道:“哥是要直接離開夏家麽?”
    ——離開我?
    寇秋微微苦笑了下,直接把這層薄薄的窗戶紙戳破了,“小霽,你也知道,我們並不是親兄弟。”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直接談到這個問題。哪怕寇秋再怎麽把小孩當自己的崽子疼,他也必須承認,夏新霽和他之間,是沒有任何血緣牽絆的。
    小孩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戶口我也遷出來了,”寇秋輕聲道,“小霽之前一直在公司,做的也很出色,爺爺要是知道你把公司完全接手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疼愛了這麽久的崽子的頭。
    “哪怕哥不再是你哥了,也仍舊會來看你的,”寇秋說,“我保證。”
    小孩望著他,神情莫測:“那哥呢?”
    “我?”寇秋說,“我就會終身投身於為人民服務的偉大事業當中吧。”
    夏新霽問:“哥要住哪裏?”
    這一點,寇秋也有事先考慮過,立刻對答如流:“我已經看上了工作地點附近的一套房子,和中介談過了,能先在那邊租住幾個月。幾個月後......”
    他猶豫了下,考慮公務員的現實工資和n市不斷上漲的房價,悲哀地說:“可能就會在附近再找一套房子繼續租吧。”
    係統崽子說:【我簡直要哭了。所以我們要一直買不起房子,就在別人的家裏頭暫住嗎?】
    寇老幹部:【......嗯。】
    係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寇秋安慰它:【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嘛。】
    真的是相當有覺悟了。
    夏新霽看了他半晌,這才慢慢把他手中的筆接過來,似是不經意地問:“那哥就準備一個人生活?”
    寇秋差點說不是啊我還有係統崽子呢,好在反應快,話都到嘴邊了又順利繞了一個圈:“......對啊。”
    他的話前有一個明顯的遲疑,夏新霽的眼裏一下子像是掀起了波濤洶湧的海。他捏緊了拳頭,手心裏那枚戒指像是突兀的刺,狠狠地紮進了他心裏。
    神智像是被隻不知名的大手慢慢拖進混沌裏,寇秋越是聞這香味,便越是覺得昏昏沉沉。他疲乏地拿手指按揉著太陽穴,還沒說些什麽,身旁的小孩卻已經看出不妥來,放下文件,上前攙起他的臂膀,低聲道:“哥困了?”
    已沒多餘的腦容量去思考更多,他隻能勉強嗯了一聲,猛地雙腿一軟,差點一頭栽進身後人的懷裏。連帶著係統也莫名跟著頭腦發暈,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夏新霽扶著他,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他居高臨下,癡癡地望了這人許久,最後,從寇秋的脖子上拆下了暗色條紋的領帶,緩緩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想聽你說話。”
    摩挲的手指隔著領帶,還能隱隱感覺到顫抖的長睫。
    “我也不想看你的眼睛。”
    他輕聲說:“哥——你會喜歡新的生活的。”
    “——我保證。”
    與此同時,外麵已有人篤篤敲響了房門。進來的人穿了件醫生的白大褂,模樣精明又幹練,低聲問:“夏少爺,可以開始了?”
    夏新霽側過身,給他讓了點位置。
    “嗯,”他說,“開始吧。”
    寇秋這一夜睡得並不好,他仿佛墜入了波濤洶湧的海洋,一直在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眼睛困倦到無法睜開,朦朦朧朧之間,有什麽冰涼的觸感觸碰上了他的腳踝,隨即傳來悅耳的鈴鐺的輕響,這聲音讓他想起窗邊懸著的風鈴。
    “叮......叮鈴.......叮鈴......”
    觸感從腳踝蔓延到小腿,帶了些力度,慢慢摩擦著小腿肚。與其說是觸碰,不如說是帶著想將他吞吃入腹的想法一口一口地撕咬,痛感自皮下密密麻麻地泛上來。他哼了聲,那力道便又驟然輕了,重新變回不輕不重的摩挲。
    意識緩慢地回籠。
    寇秋低聲哼了聲,隱隱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些不舒服。他睜開眼,尚且還有些迷蒙,對上一雙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慣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無比熟悉的。
    這雙漂亮的不可思議的眼望著他,隨即像是含了無盡的愉悅,猛地彎了彎。他的手上拉著一條細細的腳鏈,在手指間把玩著。
    “哥,”他輕聲說,“醒了?”
    寇秋嗯了聲,緊接著又聽到了那清脆的鈴鐺聲。那聲音近在咫尺,他向下看去,隨即在自己的腳踝上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鏈子到了他的腳腕上,繞了一個細細的圈。上頭墜著兩三顆銀鈴鐺,隨著他無意識的動作晃動著,發出他半夢半醒中聽到的聲音。
    寇秋難得有點懵。
    他的思維仿佛還未完全清醒,以至於無法理解眼前這究竟是什麽樣的狀況——可小孩的表情卻又是無比正常的,含了點害羞的意味,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飛快地低下頭去。他扯著腳鏈的一端,把鈴鐺晃動的叮當作響。
    “哥哥,”他忽然間換了更加撒嬌的稱呼,這稱呼在他上大學之後,便幾乎再沒有用過了,“喜歡我送你的禮物麽?”
    “是什麽,”寇秋說,“這條腳鏈?”
    他伸手捂住頭,隱隱覺得太陽穴還在一陣一陣地抽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唄生生剝離出來,扔掉了。
    【阿崽。】他在心裏低低喚了聲,【阿崽?】
    頭腦中沒有任何回應。
    寇秋隱約覺察到了點不對勁,然而他的頭昏昏沉沉,甚至抽不出一絲多餘的力氣去思考什麽。夏新霽看上去倒是正常的很,說:“哥哥剛才突然就暈過去了,嚇了我一跳。”
    寇秋仍舊捂著頭。小孩頓了頓,體貼地將手覆上來,替他一下下按揉著太陽穴。旁邊的桌上放著藥片和溫開水,已經按照每日要吃的劑量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