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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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戶戶都在往薑家送禮錢, 醜姑讓明兒悄悄去找小貓子過來, 直接問道:“你家送了什麽禮?別人都送了多重的禮?”
她根本就不懂這些人情世故, 不知道自己該送多少禮錢?如果薑家現在和吳家還是那麽親近, 禮重一些也無所謂,但現在她隻想當薑家為最普通的鄉鄰, 這禮就要和大家差不多的檔次了。多了不行,低了也不好。
小貓子象個包打聽似的, 居然十分懂的告訴她:“我家送了十個錢。其他的人家多半也是十個八個錢的禮,還有就是各家都會送點米糧菜什麽的。還有村長家送了一塊布。”
“為什麽送米糧?”醜姑不解的問, 送錢她很明白, 送布她也能理解, 就是不明白為什麽還要送糧食過去。
“辦喜事,來吃飯的人多了,怕主家不夠糧食啊。”小貓子不以為然的說。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窮,沒有哪戶人家存有足夠的糧食,能招待大量親戚朋友們吃飯。再怎麽窮的人家,也不能辦喜事不給親戚朋友吃飯的啊。但是人多了, 吃飯可不是多一口少一口的事,一頓飯都得幾十斤糧食呢。所以, 大家都會拿一點糧食和菜過去, 條件好的,關係親近的人家還得拿些雞鴨魚肉之類的過去, 幫著主家撐麵子呢。
總之一家辦事, 同村的人大半都會伸出援手來。隻有這樣, 下次你家辦事時,別人也能再這樣幫你。醜姑根本就不知道,當初她爹辦後事時,村裏人有沒有拿錢和拿糧食過來。不過後事辦完後,薑奶奶也沒有提這事兒。
她現在想想,可能當時拿錢拿物過來的人家極少。而且因為她家裏存的糧食也不多,事情又出得急,幫著處理事情的人當場把這些禮錢拿去買了糧食或者喪事上需要的一些物件了。總之,她一點記憶也沒有,事後也沒有留下什麽東西。
但本地既然有這個習俗,她也要遵守。於是,醜姑拿了十個錢封好,又拿了兩隻山雞兩斤糙米讓明兒送到薑家去了。小貓子陪同明兒一起去的。
“哎喲,醜姑家送了什麽?”
明兒的到來自然會令眾人談論。畢竟要說兩家以前關係可不是一般的好,再加上醜姑現在掙的也不算少,薑春花平時對她也很不錯,所以看熱鬧的人可不少。
就是一直忙碌的薑奶奶都張大了耳朵,她都想第一時間知道明兒送了些什麽過來,她心裏頭還是蠻盼望醜姑能給春花添點妝的。
明兒送上了禮物和喜錢,也沒多說什麽。他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雖然表麵上裝成大人的樣子,但畢竟隻是個孩子。要不是有小貓子在一邊幫襯著,隻怕會更緊張了,眾人一打趣,他還是臉都紅了。
“兩隻山雞兩斤糧食,十個錢。”專門管事收禮的人大聲念道。
這份禮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說重是因為兩隻山雞也值五六十個錢。其他人家送的禮一般不超過十個錢。但說輕吧,也算得上,畢竟當初薑春花訂親時,吳獵戶明麵上可是送了一塊鮮亮的可以用來做嫁衣的布,這塊布起碼也值一百個錢了,也就是說,薑家完全不用給薑春花再準備嫁衣了,這塊布就可以給薑春花縫一身漂亮的新嫁衣了。但暗地底裏,他肯定還送了其他的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
最主要的是吳獵戶那時可是當著大家的麵說了,春花就象他的親女兒一樣,意思是說會為薑春花備點嫁妝,他既然開了這個口,肯定就會有準備。所以,還有不少人等著看這個嫁妝呢,雖然吳獵戶已經不在了。
但是醜姑隻讓明兒送了十個錢來了,和大家都差不多,意思就很明白了,兩家人以後隻當普通鄉鄰走動了。兩隻山雞大家不約而同的都忽略了,雖然它們的價值遠高於十個錢。
但在大家的眼裏,山雞醜姑家多的是,而且送山雞過來,也不過是為了讓酒席稍微好看一點兒。畢竟辦喜事要招待親朋吃飯,還是要多弄兩碗菜的。以薑奶奶的性子,她哪裏會大宴賓客,肯定是摳摳餿餿的,糊弄過去。
有這種想法的人可少,所以村裏有人薑家關係親近的人家也一樣送了一隻雞過來了。還有人家送了些雞蛋過來了。總之,大家都在盡力幫著薑家把這樁喜事圓滿辦完。不讓外村人看了笑話去。
“沒給春花添點東西嗎?”有人八卦道。
“少瞎說了,醜姑一個孩子養著一個家呢,哪裏有本領給春花添嫁妝。”有人連忙打斷她,為醜姑說話了。
“可是當初吳獵戶說了會給春花辦嫁妝的啊。你們也不想想,她奶奶能給她辦什麽嫁妝啊,等會兒男家來抬嫁妝,要是什麽都沒有,人家會怎麽說?”有人著急的說。
她已經看過了,薑奶奶給薑春花帶走的嫁妝是什麽。就是一隻破舊的木箱子,還是春花娘嫁過來時的嫁妝,薑奶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用紅漆給翻新了一下。但箱子還根本就沒裝滿,連床被子都沒給春花備呢。
別人家再怎麽樣,也得給孩子備點鍋碗瓢盆,被子衣物什麽的。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便宜貨,甚至以舊充新的都有,但看著也有個堆頭啊。條件好的人家,還能弄個大物件,比如箱子櫃子什麽的。
最重要是,薑奶奶還收了劉家三兩銀子的聘禮呢。按照慣例,聘禮就是給女方準備嫁妝用的,你可以落下一些,但不能一毛不拔。疼愛女兒的人家,還會添補一些呢。三兩銀子,是可以辦很多東西的,總不可能一件值錢的物件也沒有啊。
就薑奶奶準備的這隻箱子,也太寒酸了裏頭空蕩蕩的,就是幾雙新鞋子,兩身舊的換洗衣服,那塊村長媳婦今天剛送過來的布,還算是最好的東西了。其他零碎小件物品,薑奶奶居然一樣也沒有備。
如果今天這樣讓春花光著手出門,明天就會傳遍附近幾條村子,薑吳村嫁姑娘一毛不拔,連聘禮都全吞了。以後,誰還敢娶薑吳村的姑娘啊。
所以,大家都著急了,有人忍不住就問薑奶奶:“當初劉家給了三兩銀子的聘禮,你怎麽也得陪一兩銀子的嫁妝啊。你這樣讓春花一個新媳婦如何在婆家直得起腰來啊。”
“我哪裏有銀子啊,給大牛訂親就花了五兩,那三兩早就用掉了,還把家裏多年積蓄全花光了,現在一個子也拿不出來了。隻能委屈春花了。”薑奶奶不以為然的說。
她才不在乎村裏的麵子呢,反正她家就春花一個女兒,並且春花還已經對她極不滿了,以後肯定也沾不上春花什麽光了,她哪裏會管春花嫁過去會不會被人笑話。
眾人聽她這麽說,完全無話可說了,總不能逼著她現去買什麽吧,村長媳婦使了個眼色,幾個婦人一湧而上,想把春花平時穿的蓋的都收拾出來帶走。舊的總比沒有好。何況,春花還有兩身七八成新的舊衣服,也算是糊弄得過去了。
哪裏知道,這些好一點的衣服都已經被薑奶奶收拾起來了,薑春花房裏就剩下來破爛貨了,根本就一點兒用處也沒有。眾人看了倒吸一口冷氣,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太過份了。春花這孩子真是不值當啊,為這個家累死累活的,什麽也沒得到。”有人當場就為春花打抱不平了。春花在村裏口碑還蠻不錯的,人老實勤快,長得也不錯,是個令人喜歡的孩子。
“就是。平時春花穿的用的,讓她帶走也行啊。她又不是底下還有幾個妹妹,還等著接舊啊。”有人不解的說。
“哼,肯定是給大牛的媳婦留著的。”有人冷笑道。大牛訂的那門親,早就傳遍了,人人都知道那戶人家就等著拿女兒賺個大價錢,以後肯定不會給她辦什麽嫁妝。
“不會吧,拿了五兩銀子的聘禮還能兩身衣服也不給嗎?”有人不敢相信的說。縫一身普通粗布衣裳也要不了多少錢。五兩銀子那都可以買成堆的粗布了。
“你們隻看著,反正今年年底新媳婦就要進門了。大牛那小子不是喜歡俊俏媳婦嗎,也不知道以後成親了是個什麽光景呢?”
“就是,醜姑多好啊,多能幹啊,一個小姑娘家就能撐起一個家,家裏還肉食不斷。以後誰娶了她就是娶了個財神娘娘回來呢。他居然還看不上人家醜姑,也不看自己家裏是什麽境況。”
“你們說,以後薑大牛會不會後悔,悔了和醜姑的親事。”這人完全是看笑話的心態。
幾個婦人邊幹活,邊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有想到薑大牛在一邊全聽到了。
薑大牛挑著一擔水,故意咳了一聲,幾個婦人連忙住了嘴,有些尷尬的轉移了話題。
薑大牛走開後,明兒又滿臉驚訝的出現了。跟在他身後的小貓子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以前隱約也聽說過這種閑話,但一來年紀還小,二來也沒見醜姑家有什麽反應,還隻當也不過是別人開玩笑的事情呢。哪裏知道,今天從這些婦人嘴裏聽到了確切的結果。以前醜姑和大牛還真是有婚約的,顯然大家還都知道。
明兒雖然年紀小,但經曆這麽多事情,已經長大了許多,稍微一想就知道為什麽姐姐現在不來薑家了。敢情是因為薑家悔了親。他瞬間氣得滿臉通紅,手腳都發起抖來了,開口想要說什麽,小貓子十分機靈的一把把他拉走了。
眾婦人看著明兒被小貓子拉扯的背影,都不好意思起來,有人擔心的說:“那孩子不會回去找他娘來鬧事吧?”
眾人隻要一想到,他娘那個神仙似的大美女,居然能一手提起王嬸子,又很不自在了,生怕今天那婦人過來鬧事。
“快點去把村長家的叫過來。”有人說。
“是啊,是啊。真出了事,可不好看。”有人急了,果然丟下手中的活計去找村長媳婦了。
村長媳婦急匆匆的過來,聽到她們七嘴八舌的話,氣得臉都變形了,低聲喝問道:“我都說過,叫你們以的不要再提這事的。你們為什麽又提起這事兒了。”
“我們也不過是閑話幾句,哪裏想到就讓明兒聽到了,那孩子氣得渾身打戰呢。”有人訕訕的說。
“哼,今天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拿你們是問。以後要是村子裏再有人談這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村長媳婦恨恨的說。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幾個婦人連聲保證道。
“那現在要怎麽辦?”有人害怕的問村長媳婦。
“能怎麽辦啊,隻能提前去和醜姑打聲招呼了。”村長媳婦恨恨的說著,拔腳往醜姑家去了。在辦喜事的時候鬧出事來,就真的會弄得人盡皆知呢。
村長媳婦的到來,很是令醜姑有些吃驚,她連忙招呼村長媳婦:“大嬸,有什麽事嗎?”
“明兒回來了嗎?”村長媳婦笑道。
“沒呢,他出什麽事了?”醜姑著急的問道。
“沒,沒什麽事。就是我剛才看到他去薑家送禮了,隨口問問。”村長媳婦暗暗鬆了一口氣,說。
“哦。可能是和小貓子玩去了吧。”醜姑笑道。
“恩,你過來,嬸子有句話和你說。”村長媳婦拉著醜姑,親親熱熱的把她帶到外邊空地上。她可不敢讓她娘聽到她倆談話的內容。雖然醜姑的娘完全不管事,但遇上這種大事,就不一定還袖手旁觀了。
醜姑奇怪的看了她幾眼,暗暗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她要談什麽。
村長媳婦卻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醜姑,你是個明白孩子。我就不逗圈子了,直說吧,剛才明兒聽到幾個婦人嚼舌頭,說大牛悔了和你的親事。明兒很生氣呢。”她把事情扔出來,想看看醜姑要如何處理。
醜姑愣了片刻,才故意裝作不懂的問:“我和大牛的親事,我怎的不知道?他不是去年就訂了親嗎?”
兩句話差點沒讓村長媳婦給噎死,過了好一會兒,才訕訕的笑道:“都說了是幾個婦人嚼舌頭呢。她們瞎說的呢,還不是看以前你們兩家走得親近啊。”
她完全沒想到,醜姑這麽幹脆的一推二六五,完全沒當一回事。人家根本就不認有這麽回事呢。不過她轉頭一想,醜姑現在這麽能幹,又和寧秀才關係親近,恐怕還真瞧不上大牛呢。再說了,就薑家那環境,也真不是個好去處。
“走得親近就傳這種話啊,這不是壞我的名聲嗎?大嬸子您可得管管啊。下次我再聽到這樣的話,可得去問問她們是什麽理了?敢情我爹不在了,是個人都敢隨便壞我的名聲,這是想逼著我死嗎?”醜姑大怒,她冷笑幾聲,盯著村長媳婦,一字一句的說。
醜姑這瞬間暴發出來的,鋪天蓋地的恨意,令村長媳婦不由的膽寒起來。
她連忙說:“絕對沒有下次了。我剛才已經教訓過她們了。”
醜姑盯著她,象餓狼一樣,直看得村長媳婦流了一身冷汗,才冷冷的說:“要是逼得我活不下去了,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村長媳婦嚇得打了個激令,囁囁的說:“你這個孩子,說什麽話呢。”
“大嬸子,這事您可得和村長大伯說一聲,以後我要是再聽到什麽風言風語,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幹出什麽事來。”醜姑說著,一腳踢斷了路邊的一棵胳膊粗的小樹。
雖然隻是小樹,但這力道,這瞬間迸發出來的殺氣,卻令村長媳婦知道,醜姑這話可不是開玩笑的,她連連保證道:“肯定不會了,絕對不會再有人亂說了。”
“那就好。”醜姑說完不再理她,轉頭就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