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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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了西鳳公主與王後的身份, 周府與寧府立即變得熱鬧起來了, 好象全京城的人眼睛都全盯上了他們。有讚美的、有嫉妒的、有說好話的、也有說壞話的、總之周家與寧家一下子就成了全京城的最熱鬧話題。
首先, 皇帝自然是要表彰一下周小姐與醜姑母女倆的。所以, 周小姐被封為安南公主,周老爺也跟著升了官。一時間, 來祝賀的人幾乎快要把周家的門檻踏平了。把周老爺和周夫人忙得腳不沾地,隻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
而醜姑本來就是新鮮出爐的奇玉公主了, 想一睹其真實麵容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兒時在京裏生活了多年,與寧二相識的世家, 同窗等也不少。隻不過當年寧家出事, 伸出援手的較少而已。所以現在寧二回來了, 好意思來寧府攀交情的人也不多。但總有那麽兩個厚臉皮的,又或者與寧二交情好,當年也幫助過他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走動起來了。
也有那些想盡法子要來接交寧家的人,弄得寧二也不勝其煩。其中就有他的娘舅家賈家。賈家當年雖然勢弱,在官場上無法為寧府說上話。但是賈家富裕啊, 卻連唯一的外孫子都沒管,連一兩銀子也沒有拿出來, 令得寧二失望之極, 這些年也重未當他們是親戚了。
其實寧二一當官,賈家就派人來過了, 隻是寧府一直閉門謝客, 又因為主母懷孕, 說要養胎不見客,而沒有正式打開大門。青王爺也是因為身份,及當年他確確實實的幫過寧二,才破格被迎入府內的。
所以賈家自知理虧,不敢鬧騰就走了,隻說過些日子等寧府內務處理好了,再來走動。寧府連賈家的名帖子也沒有收,賈家人也沒能進得了寧家的大門。這事兒寧二自然清楚,卻因為忙亂忘記告訴醜姑了。
現在醜姑又成了奇玉公主,還有個當公主的親娘,少不得又有些人想要來寧府走動了。所以,寧二不得不嚴格挑選了該見的人。一一告訴醜姑,這都是些什麽人家,有什麽樣的交情,該怎樣處理等等。
醜姑隻能打起精神不厭其煩的把這些注意事項,都一一記下來。
“這位田探花,是我的同窗好友,我當年能平安離京,田家是出了力的,其父已經是侍郎,先前我不好意直接上門表達謝意,現在正好走動起來。”寧二拿著田家的名帖說。
“喲,還是位探花啊,聽說探花專點年輕英俊的,這位田探花如何?”醜姑笑問道。
寧二點頭微笑,說:“確實探花都是曆界最年輕英俊的。田探花長得也確實很好看。”想當年,他與田家老二可是齊頭並進,一樣極受人喜歡的。田公子比他更加討喜些,一雙大眼一笑還有兩個酒窩,不知道迷死了多少人呢。
田探花文采氣質都非凡,如果寧二能與他一樣一直在京城進學,說不得與他同科進士,這探花郎還不一定花落誰家呢。
醜姑想了想,說:“恐怕有不少人是衝著我來的,又是你的故交,你說我是要盛裝待客呢,還是平常就好?”
“差不多就好了,反正你現在身子越發沉重了,也不必太注重形式,自己怎樣舒服就怎樣來吧。”寧二說。
他也不希望因這些事把醜姑累著了,明顯後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呢。比如進宮謝恩,比如送嫁等等大事。
所以這天醜姑就隻是稍微打扮了一下,就招待了田探花夫婦。
田探花今年剛新婚,妻子還沒有懷孕。說來這田夫人也是寧二認識的人家之女。所以,夫妻二人相攜而來,成了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進入寧府的舊友。
第一次見麵,醜姑果然對田探花的外貌表示滿意,這家夥與寧二是兩個不同版本的俊俏。寧二偏重於美,而田探花偏重於和藹可親。大眼圓臉,一笑兩個酒窩,果然十分討人喜歡。田夫人也是位小美女,因為年紀小了點,今年才十七歲,見到醜姑就有些沒控製住自己的驚訝。
主要是因為她完全沒想到,寧二這樣的人會娶個如此醜的妻子。何況這位醜姑娘還是個公主。
其實田探花見到醜姑也一樣的吃驚,不過他這種見慣了大場麵的人自然不會把這份驚訝表現出來,見到妻子失理,還打了個哈哈,說:“寧二,多年沒見,你居然比以前少了兩分女氣,多了些男子漢的風格。”
寧二白了他一眼,說:“把你扔出去下地幹個十年八年農活,天天風裏來雨裏去的,你看你還會不會象現在這樣細皮嫩肉的。”
田探花果然哈哈大笑起來,說:“也對,是我想岔了,不過我怎麽也想象不出來你是如何下地幹農活的?”
“這有何難,趕明兒帶你去地裏幹幹不就知道了。”寧二答。反正他現在是正經的農官,下個田也真不算是個事。
“好啊,好啊,這可說好了,我還真想試試呢。”說著他握了握拳。
剛才與寧二久逢重別,兩人非常自然要表達一下親近。結果,他發現以前力氣最小最文弱的寧二,現在比他力氣還大了,兩人握手擁抱間,他感覺到寧二薄衫下那有力的肌肉比他的可要有力量的多。果然環境改變人,以前的寧二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文弱書生,現在的寧二雖然五官樣貌沒大變,但整個人氣質卻已經變了,變得更加冷冽沉穩,已隱隱有了官威。
這樣的人,假以時日,必定有所成。田探花的父親高居侍郎之位,他自己又入職於翰林院,自然見多識廣,一看就知道寧二是個有本領的人。何況以前兩人還是至交好友,寧二的聰明才華他也清楚。所以,田探花還是蠻願意與寧二再敘舊情的。
醜姑招呼著田夫人進了內室,讓田探花與寧二去暢談了。
田夫人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真是打擾了公主了。”
“沒事的,田夫人不用拘謹。我身體還不錯的。就是我初來咋到的,什麽也不懂 ,招待不周還望海涵呢。你也別叫我公主,還是叫寧夫人吧。”醜姑笑道。公主這個稱呼,她總覺得與自己格格不入,也實在還沒適應這個新身份。
田夫人偷偷看了醜姑幾眼,才把目光移開了,顯然對醜姑十分好奇,卻不好意思問出來口來,隻得問起了醜姑肚裏的孩子。
她是個新婦,自然最關心生孩子的事情,眼睛幾乎都不離開醜姑的肚子,甚至恨不得想伸手摸摸。
正好醜姑的肚子動了動,胎兒在活動手腳,她驚叫道:“動了動了。”
“恩,孩子在活動呢。”醜姑笑著摸了摸肚子。
“好有趣哦。”田夫人兩眼亮晶晶的盯著她的肚子,又是羨慕又是興奮。
“等你有了,就知道了。一般到四五個月時,孩子就會動了。每天都會動好多次呢。”醜姑笑道。
兩人聊著這些話題,時間就過得很快,關係也拉近了很多。田夫人不再象剛開始時拘束,慢慢就恢複了活潑的本性。而且她畢竟還年紀輕,有些話不知不覺就說出來,“寧大人,以前可是不少女兒家的意中人呢。”
“是嗎?大家都相中了他長得好看?”醜姑好笑的問道。
“是啊,是啊。以前大家都說他長得比姑娘家還好看,又文采非凡,以後少不了要當探花郎。”田夫人笑道。那比寧二和田大人小了幾歲,當年雖然還不懂這些,但也有姐姐們對寧二非常推崇的,她不由的就說起了幾年當年的趣事,弄得醜姑哈哈大笑起來。
她早知道古人成親早,卻沒想到十歲多一點的姑娘們就已經春心萌動,知道自己相中郎君了。並且姑娘們還蠻熱情的,一點兒也不象她想象中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男子永遠保持著十丈遠的距離。她們也會結伴成群的對男子們評頭論足,指指點點,送些女兒家的小情物。
而十三歲的寧二,更是搶手貨,走到哪裏都會收一堆的荷包帕子等物,弄得他都不敢落單,每每總要拉著幾位同窗好友。而當年有名的四大組合,寧二和田二,青王爺與鄭世子四個人都是一表人才的俊郎少年郎,經常在一起行動,還得了個京城四大名少的渾號兒。
隻可惜,這個名號沒叫兩年,鄭世子就人頭落地,寧二就獨身發配到了異鄉,青王爺也幾乎是默默無名的沉寂了五年,田二也開始閉門苦讀,京城的社交圈子裏難得再見到他的身影了。直到兩年前,田二高中,被點為探花,眾人才又想起了當年與之齊名的寧二。
醜姑早知道寧二當年肯定風光過,卻沒想到,他如此風光,再想想當初他剛到寧家村時一副快沒命的樣子,醜姑的心都疼了起來。當年的寧二,連她燉的一點兒山雞都饞得直流口水,因為他窮得飯都快要吃不上了。而在這之前,他卻名動京城,出入宮廷,在皇帝麵前都掛過號,不知道有多風光。
如若不是因為鄭家,他也會和田二一樣順風順水的高中,入翰林院一路青雲啊。所以,當年鄭家的事情一出來,多少人為他扼腕歎惜。在昏昏沉沉離京時,也沒幾個人認為他還能活著回京,更沒想到他還能再獲得皇帝的青睞,重新進入仕途。所以,這段時間京城的社交圈子,談的最多的就他,而對他的妻子更是好奇的不行。
在醜姑的身份暴光之前,大家猜測她一定是當地富戶家的大小姐,有著傾城之貌,對寧二有守諸多的照顧等等。所以當田夫人第一眼見到醜姑時,才會吃驚到失態。
聽到田夫人的這些話時,醜姑又大笑起來,說:“這也傳得太離譜了些。”
“這還是好的呢,你是不知道,還有更離譜的,什麽妖狐鬼怪都有人說呢。”田夫人嘰嘰喳喳的象隻快樂的小麻雀一樣,毫不遮掩的就把眾多奇談說了出來。弄得侍候在一邊的她自己的貼身媽媽和李媽媽等人都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隻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田媽媽連咳了幾聲,一個勁的給她使眼神,說的正開心的田夫人卻完全沒有看到。醜姑聽得正有趣,又怕田媽媽會被自己主子氣暈,就丟了個眼神給李媽媽,李媽媽會心一笑,借故拉著田媽媽走了。
田夫人說的眉飛色舞,完全已經把醜姑當成了自己的知心朋友,頗有股一見如故的感覺。田夫人談的開心,醜姑也間或講一點她與寧二種地的事情,兩人直談到了用飯時間,茶水都喝了幾壺。
寧二和田大人自然也談的很開心,用過了飯食,才依依不舍的告別。醜姑和寧二送著田大人夫妻出去。
田夫人還說:“改日一定請姐姐去我們家玩玩。”
“喲,看來你和寧夫人還蠻投緣的啊,居然都叫起了姐姐。該沒把寧夫人吵暈頭吧。”田大人打趣起自己的夫人來,臉上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田夫人天真爛漫,與她說會兒話,真是令人快活的很。”醜姑笑道。她還很喜歡田夫人的性子,難得見到如此直爽而不做作的大家小姐。
“她啊,就是個小孩子性子,跳脫的很。”田大人嘴裏這樣說著,顯然卻也非常喜歡自己妻子的性格。
寧二笑道:“你當年就說過,最不喜那些矯揉造作嬌滴滴的女子,今日果然就娶了個性情中人,也算是圓滿了。”
田大人臉微紅,反擊道:“是啊最啊。隻是誰也沒想到你居然娶了位公主呢。小心夫納不振哦。”
他剛才與寧二長談了一翻,自然也知道寧二和醜姑情份不比普通人,夫妻感情十分好,雖然醜姑長得不怎麽樣,卻也打心眼裏的為寧二高興。這時也忍不住打趣了他們一句。
四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田大人夫妻才走了。
“怎麽樣,今天還開心的吧?”寧二問。
“嗯,田夫人是個有趣人。和她說話很開心。”醜姑答。
兩人正說著,管家過來說:“老爺,賈府又派人過來了。”
寧二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沉下去了,微微沉吟片刻,說:“讓他們明日來吧,就說今天接待了田大人夫妻,夫人已經累了。”
應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雖然他不想見到賈府的人,但是賈府是他的娘舅家,有著撕扯不斷的關係。
“這是什麽人,你不喜歡?”醜姑有些擔心的問他。
“是啊。我是不喜歡,賈家是我母親的娘家,當年我離京時,我的親外祖父外祖母都還在。但是賈家卻連個下人都沒打發來看我,更別談送點儀程什麽的。寧家一出事,賈家就恨不得與寧府斷絕關係了,甚至連我母親的屍首都沒有幫著收一下。比起外人還不如。今天見我又回來了,卻又巴巴的上門來了。”寧二冷冷的說。
這樣的娘舅家,要他有何用?可是,他卻不能當成不認識賈家人,雖然他真的想完全不理會他們。
“所以,明兒就要見位討厭卻又不得不見的客人了?”醜姑半是開玩笑的說。
其實以前寧二也偶爾提過自己的娘舅家,但卻也隻是一語帶過,醜姑自然知道他並不喜歡賈家。但世人卻總會說什麽血脈親情,雖然寧二的母親不在了,但寧二卻不能不認這門親。
雖然當初他們對不起寧家。但誅連九族的大罪,大家都是避之不及,哪裏敢湊上去。就是有幫助寧家的人,都隻敢暗中行事。賈家這樣做雖然涼薄了些,卻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我母親有兩個弟弟,當年都已經成家立業。賈家雖然不是高門大戶,但家境富裕,我大舅舅還捐了個沒實權的小官,娶的也是同樣家世背景的舅母。我小舅舅那年還是讀書,身上也有功名。這樣的人家,就算沒有能力給我奔走,總也能做一些事情的。但是他們卻完全無動於衷。所以,我也早就當沒有他們了。”寧二又說。
“那明兒我來打發他們。你就不用露麵了,避出去吧。”醜姑說。
“你怎麽打發他們?”寧二驚訝的問道。他還準備自己打發了他們,不讓醜姑出麵呢,隻要推說她身子不舒服就行了。反正孕婦最大。
“這就不用你管了。反正我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現在又正得勢呢。打發個把這種不入流的親戚,算什麽?就是來幾個田大夫這樣的官員,我也一樣能轟出去,誰還能來說我什麽?”醜姑一副豪氣衝天的模樣,此時正是仗勢欺人的好時機啊。
寧二被她搞得哈哈大笑起來了,說:“行,就由著你去辦吧。我明兒一大早就去周家,隻怕周家也忙得焦頭爛額。”
“正好,你去看看幫不幫得上忙。”醜姑也笑道。
商量妥當了這些事,醜姑又提起了明兒和小弟。
“我娘這事已經成了定局,兩個弟弟也可以見麵了。你明兒正好和舅舅舅母對好說詞,就以我和我娘在吳家生活,他們是吳家的孩子。我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醜姑又說。這事兒,她和周老爺,青王爺也提過。
“行啊。也是該給他們一個正式的身份了,我們總是要走動的,沒個好身份也不好堵住外人的嘴。”寧二同意了。
“哎,你說明兒現在是不是已經長成大人了?”提起弟弟,醜姑又興奮起來了。
“差不多吧,你也別太心急了,最遲三日,你們總歸是要見麵的。”寧二笑道。
其實他想了想,也覺得明兒和小弟肯定都長成大孩子了。特別是明兒,現在算來也有十五歲左右了,說來都可以開始相看人家,訂親了,再過兩三年就可以成家立業了。
“我好想現在就見到他們啊。你說我們都進京一段時間,卻都沒有去見他們,明兒和小弟肯定會生氣的。”醜姑又說。隻怕兩個弟弟正盼得兩眼淚汪汪的,又不敢自己跑上門來。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裏可京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有心人的眼睛裏呢。”寧二連忙勸道。
吳家兄弟兩個,現在就是戶最普通的人家,就是周老爺都極少去見他們,他們還能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他們的真實身份是永遠不可能見光的,也隻能和醜姑以這處養姐弟的關係相稱了。而周家與寧家因為感謝吳家,照顧這對無父無母無親無長的孩子,也就順理成章了。
不然,冒冒失失的相見,別人肯定會懷疑他們的身份,再順藤摸瓜找出點什麽來,就難看了,說不定到時還會連累到他們兩的性命呢。
醜姑雖然也明白這些道理,但她心情還是很急迫,再加上估計他們倆還不知道母親的事情,越發想快點見到他們了,隻催道:“你明兒就去辦好這事情。我希望最遲後天要見到他們。”
“好,好,你別激動。我會去辦的。”寧二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連忙把勸慰的話吞了下去,安撫起來了。
“哎,你說我要怎麽和他們說,我們的母親要嫁人了。而且我和他們還不是一個爹生的?”醜姑又想起了兩個大問題。這話還真的難以啟齒呢。為人子女者,要討論父母的事情,就算是醜姑都有些為難了。
醜姑這個問題可把寧二難住,醜姑自己都不好說,他就更加不好說了,隻得說:“你就直接說吧。這事鬧得滿城皆知,他們遲早是要知道的。”
“也是,免得聽些風言風語,白白生氣。明兒和小弟對母親的感情可比我深的多。要是聽到別人的瞎話,隻怕還會生幾場閑氣呢。”醜姑歎道。
她能想象得到,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會如何評價她娘。這個苦命的女人,此刻已經站在風口浪尖上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她被浪打落入水,屍骨無存呢。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情都變壞了。雖然她對這個女人沒有母女親情,但身為女人,卻也非常同情她娘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