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被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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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顧蒹葭聽到這道沉穩的聲音,心中又氣又怒,方才待她用膳之時,她已後知後覺的悟出被他調戲了。
    隻怪當時她一時臉紅燥熱,從未將這個自從見麵伊始,便屢次救她與危難的表哥視為居心叵測的男子,更對他言語中頻頻提出她小時候如何等話深信不疑。
    以至於,她漸漸對他放鬆防備,被他占了便宜。
    “表妹?”
    沉穩有力的敲門聲傳入屋內,聲音裏絲毫聽不出有任何愧意。
    她胸腹間那團怒火似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突然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翻身下榻,趿鞋三步並兩步奔至門前,大力拉開門,一眼便瞧見李景喻站在房門前。
    他身上穿著淺青色錦袍,被廊簷下燃著的絹燈渲染成霜華色,一下子將他眉目間殺戮肅然之氣衝散不少,整個人看起來英挺,儒雅,倒似像個正人君子了。
    也叫她以往畏懼他身上冷然之氣的膽子大了些,她冷著臉,“喚我何事?”
    他似是一怔,臉上掛著的輕笑僵住,望著她冷著的臉,笑意漸漸的冷了下來,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
    他的兩道目光似是利刃,一下子便戳破了她強鼓起忤逆他的勇氣,她胸腹間那股怒意霎時減退不少。
    此時,她倒有些氣弱了。
    她壓下心底懼意,勉強與他對視,語氣卻不自覺軟和不少,重複方才的問話:“表哥,喚蒹葭何事?”
    李景喻望著她,見她抬高下頜,氣惱的望著自己,瓷白的小.臉上明明顯出懼意,卻強做鎮定的直視自己,以視對自己方才抱她的不滿。
    不知為何,他心頭那點不快一下子消弭無蹤,甚至還平添了一絲驚喜。
    眼前這個鮮活的小女孩,才是他所熟識的顧蒹葭。
    他忍著心中雀躍,崩住笑意,朝後退了一步,指著站在他身後的大夫,淡聲道。
    “表妹,這位是前朝的張太醫,醫術精湛,更有死骨更肉之能,現下,張太醫歸鄉至渠芙灣,趕巧,讓他給表妹把把脈,調理下.身子。”
    那名叫張太醫的男子穿著一襲半舊的灰袍,看向李景喻,語含謙遜道:“小郡王謬讚了,老夫醫術拙劣,實稱不上有死骨更肉之大能,但倒能診治些疑難雜症。”
    說調理身子,不過是不願將她中毒之事外泄而已。
    顧蒹葭原以為他深夜而至,是想調戲自己的,卻未成想竟是替自己找的素有“國之妙手”的張太醫瞧自己身上所中的毒。
    她眼神複雜的看著李景喻,見他神色淡然,似是對自己怒意視而不見,一時猜不到他的用意,甚至,她心中竟開始否認他先前抱的自己舉動並非有意的。
    想到這,她有些訕訕的,心虛的將目光投在那名叫張太醫的臉上。
    那名張太醫,她倒曾聽阿耶提起過,在前朝時,曾任職於太醫院院正,於醫術上有大能,是太醫院中不多的骨鯁之臣,可為人卻不懂收斂鋒芒,時常開罪後宮妃嬪,有一回,聽說他被妃嬪誣陷利用,害了皇後小產,嘉寧帝大怒,要將他淩遲處死,最後,還是被當時身為皇子的李景喻父親所救,才得以保住小命,自此,他便看淡仕途,告老還鄉歸至渠芙灣。
    可或許張太醫官場失意,養就了古怪的脾氣。親定慕名而來向他求醫者條件,其一:大奸大惡不醫,其二:凡就醫者道不清緣由不醫。姿態甚是清高。
    而李景喻在渠芙灣停宿一夜,莫非是為了她身上的毒?
    憶及此,她心腸又軟了半分。
    李景喻見她麵色變幻莫測,眼眸中流露出懊惱的神色,卻偏生挺直後背,狐疑的用眼角餘光瞥向自己。見他望來,她飛快的收回視線,朝張太醫道:“張太醫,請。”
    她話落,親自將張太醫迎入屋中,自己則坐在小榻上,伸出玉瓷般的手腕,搭在張太醫拿的脈枕上。
    張太醫見她並未像旁的士族女眷般矯揉造作,甚至舉止是落落大方,再不遲疑,將手搭在她脈門上,把起脈來。
    須臾,張太醫眉目一展,收了手,說道:“並無大礙,隻需開幾幅解毒湯藥喝下即可。”說罷,他抬步到一旁桌案上寫好藥方,交給李景喻,便要告退。
    待李景喻將張太醫送到房門外,顧蒹葭喚住張太醫。
    李景喻和張太醫同時望過來。
    她貝齒輕.咬下唇,遲疑的問張太醫:“張太醫,我這失卻的記憶,什麽時候會恢複?”
    早先,李景喻曾對她說過,她所中的毒乃是夜綺羅,會造成她記憶混亂,更甚者是精神錯亂。
    張太醫撚須,瞥了眼近旁的李景喻,想起他來時,李景喻朝他的殷殷叮囑:讓他對郡主輕說中毒之事。
    念及此,張太醫朝她笑笑,說道:“郡主隻需少些思慮,多開懷些,自然會慢慢想起來的。”
    李景喻雙目湛湛的望著她:“若表妹不棄,明日我便將你小時候的事,悉數告知於你。”
    她腦中驟然響他曾說過:“小時候曾抱過她的話。”登時心中打個激靈,想都沒想,直接叫道:“不用。”
    她說完,才覺失言,一時心頭無措,又羞愧難當,不該這般冷硬的拂他的好意。
    可,她也不願就此低頭,任由他再尋借口親近自己。
    李景喻似是並未著惱,看著她,回了句“好。”便轉過頭,攜了張太醫出了房門。
    待兩人一走,她想起李景喻臨出門前,朝她投來失落的一瞥,她心頭索繞的怒意,羞愧,不知怎的,悉數伴著臉紅耳熱,化為一股震耳發聵的心跳聲。
    她嚶的一聲,踢掉繡鞋,滾入榻中。
    ......
    李景喻將張太醫送出客棧。
    張太醫方才見李景喻對顧蒹葭舉止親密,似有討好之嫌,憋在肚腹的話,不吐不快的道:“潤之,你父曾有大恩與我,有些話我便不瞞你了,郡主所中中毒,雖看似凶險,實則是減淡了藥效的夜綺羅,原本不會失卻記憶,可因下毒之人,許是想讓郡主忘卻一些往事,便在夜綺羅裏摻了番邦的曼陀羅花毒,這兩種毒.藥混合起來,便會想不起前事。”
    他說到這,語氣一頓,看向李景喻欲言又止。
    “張太醫,有話但說無妨。”
    張太醫一歎,“潤之,如今我身在渠芙灣避禍,尚能得知,如今朝中奸逆當道,中書令顧建柏為人高潔,在朝中孤木難支,屢遭成司徒那幫奸臣彈劾,朝不保夕。而顧氏膝下隻得這個女兒,自是疼愛無比,可為何卻在邊境動蕩不安之時,讓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涉險扶靈回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