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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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詩回到家第一個夜裏, 大家吃過晚飯,江一夢和顧睿出門散步, 留婆孫二人在家裏。
每年的這時候,顧詩都會看見杜紅娟把塞在箱子裏塵封的相冊都翻出來,一個一個擦拭幹淨整理一遍。
老人念舊, 卻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傷懷, 除了特定的日子裏,她都是喜笑顏開的模樣。
顧詩幫她清理了一本厚重的相冊, 那裏麵少見的有幾張老人結婚時的照片,底色烏漆嘛黑,唯有人最真實。
“又看啊,有什麽好看。”杜紅娟瞥一眼。
顧詩指著其中一張道:“阿公帥。”黑白照片, 照的人濃眉大眼, 身高挺拔, 一身軍校製服更顯英氣不凡。
杜紅娟撇過頭去, “帥有什麽用,命不長, 白費了他那張臉。”
顧詩無害的笑笑, 默默翻過一頁。
杜紅娟半天情緒緩和過來,也會和她說上幾句往事。
其中提到年輕時旁人都娶了知書達理的小姑娘,偏他要約戲班裏的大花旦出來。
顧詩插句嘴,“可是阿婆你也不喜歡上學, 跑去戲班學唱戲啊。”
杜紅娟出生小木材生意的家庭, 家裏沒其他男孩子, 養的她行徑膽大。
這樣說起來和丈夫的性格也沒多大區別。
“所以咯,”小老太婆沒好氣的道:“不就冤家路窄,相互禍害咯。”
那你別落淚了。
顧詩心中默默道,轉過身,裝作沒看見她眼紅紅拿紙巾的樣子。
等江一夢和顧睿回來,看見婆孫這一幕,臉上沒有多餘驚訝的神色,如往常一般說話,直至家裏的氣氛不再那麽沉悶傷感,杜紅娟的情緒看起來也好了不少。
人一老,哭一頓足以傷肺傷身。
為了明日早起,顧睿讓家裏人都早早洗漱休息。
關了燈,各自回房,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顧詩感受著黑夜帶來的寧靜,唯有手機還亮著。
她靠著床頭,耳機裏呼出男生的呼吸聲,還有他低柔的話語。
“阿婆哭了?”
顧詩軟軟的回應,“嗯。”
漆維能從她聲音裏聽出一股惆悵與擔憂。
顧詩慢慢的將今晚發生的事告訴他聽,兩個老人結婚早,感情也好,“阿公不到七十就走了,年輕時落下病根身體一直不好。我們送他去醫院,雖然阿公說不用做無用的治療,但醫生說的話都會聽,痛了也不說,但是阿婆說他每個晚上都會哼哼,那是他全身都很疼的時候。”
“能忍那麽久,是想活多幾日想阿婆看看他的樣子。”
像小動物在嗚咽的聲音逐漸透著哭腔,“我好怕阿婆越來越想他。”老人越想,就會越快跟著走的。
漆維:“顧詩。”
黑暗中女生把麥捂住,小聲抽噎著,“你你不要聽我我我在哭。”她憋了好久,實在憋不住了。
漆維不由得想,她此時應該淚流滿麵,可憐兮兮,眼圈都是紅的吧。
顧詩哭的聲音小,如果不是麥貼的近,漆維也不一定能聽見。
她連傷心都是文文靜靜的。
“以後,我多鍛煉。”
安靜的氣氛中突然響起男生的話語。
顧詩悶悶的嗯了聲,疑惑無比。
漆維:“這樣老了不會生病,活的比你久,不留你在最後。”他用裝載著少年最純真一麵的情思絮絮訴說,描繪著充滿希望而溫暖的未來。
“我會去哪兒都帶著你,整個世界,不用你找我,我都陪著你,無論什麽方式。”
即便是一陣風,也會把愛意強行融進去,讓它隨處轉,轉到心上人最心底。
清明當天。
顧詩起了大早,偷偷摸摸躲到廚房煮雞蛋。
四周寧靜,顧睿和江一夢還沒起床,有人和她一樣衣服沒換悄悄踏入廚房裏。
兩人四目相對,顧詩戴著烘焙手套,手裏還握著剛煮好的雞蛋,婆孫兩人紅腫的眼睛落入對方眼中,這下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咳,你眼睛怎麽這麽紅。”杜紅娟瞪眼。
顧詩弱弱的道:“阿婆你也是。”
杜紅娟:“我老了,睡不著,那是紅血絲!”
顧詩把雞蛋遞過去,“我是病變的紅眼圈。”
杜紅娟:“……”
直至顧睿和江一夢醒來,兩人從廚房轉移各自房間,拿雞蛋滾眼部,消腫。
顧詩還滴了兩滴眼藥水,即便江一夢來房裏叫她吃早餐時發覺不對,也解釋為滴了眼藥水的原因。
將自己整理一番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戴著墨鏡的杜紅娟出來。
江一夢站在門口,隨口一問:“媽,你也眼藥水不舒服?”
杜紅娟身形一僵,旋即高傲的抬起頭顱,“今天想做女明星,什麽眼藥水,女明星才不用眼藥水。”
餐廳裏擺桌的顧睿,“對對對,女明星都是‘天生神目’,眼如秋水。”
江一夢:“……”後麵那個讚同,前麵那個形容是什麽鬼?
去瑤山的路上,是顧睿一路在開車。
山上道路兩旁都是蔥鬱的樹木,一輛又一輛的車快速駛過。
很快,車停在了半山腰,剩下的路都要走著去,顧詩扶著杜紅娟出來,婆孫二人走在前麵,顧睿和江一夢提著東西跟在後麵。
來掃墓的人一如往年,他們來的早,有的人家比他們更早。
石板上漸漸留下上山人的腳印,和踩過青草平地沾染上的泥土。
許是昨晚哭過,杜紅娟在墓碑前看著還算平靜,顧詩站在她身後將外公的照片細細的描繪了一遍又一遍。
杜紅娟:“這一生,你和我都算和諧美滿的過去,也沒什麽太大的遺憾。”
回想墓碑上的人在病床上對她說的,“下輩子你還唱戲,我還參軍,我們還在一起。”
她摘下墨鏡,露出紅了又疲倦的眼,“你要是還沒先走,我也不求別的,你就保佑他們平平安安,一生無災無難。”
杜紅娟少許有在掃墓時說什麽,這時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好了,你們來上香,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完。下次再來……”她嘴唇動了動,始終沒繼續說下去。
江一夢微笑著道:“你說什麽呢,女明星可都是不服老的,你這樣可不合格。”
杜紅娟哼了聲,挪到一邊蹲下燒紙。
在顧睿和江一夢上香後才輪到顧詩,她跪在蒲團上,神態恭敬孺慕與照片上的人對視,輕輕叫了聲外公,執香叩首。
顧睿在她把香插上後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顧詩陪陪杜紅娟去。
後麵是江一夢和顧睿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墓碑說家常話,發生了什麽事都說了一遍。
火盆裏紙錢灼灼燃燒著,風帶起黑灰和一點碎屑,慢慢飛到天上。
顧詩的目光隨之飄遠,落到遠處的山上,那裏也有白色的青煙,和一點鞭炮的聲響。
她知道漆維就在那座山上。
瑤山看似與屏山相隔不遠,上山的路卻不一樣,路程需要半個小時。
顧詩扶著杜紅娟下山,路上還有不少趕來掃墓的人。
有的形單影隻,有的拖家帶口,人生百態無常事事都在今日一一展現。
顧睿把剩下用不到的東西放進後備箱,坐上駕駛座後問:“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閉目養神的杜紅娟,“沒有,爬個山能有多難。”
顧睿調了下後視鏡,對她們道:“後麵還有一兩個小時路程,餓了就吃點零食,到市區後再吃飯。”
杜紅娟一下睜開眼,“不回去吃飯?”
副駕駛上江一夢抱著平板側著身和老母親跟女兒道:“昨晚飯桌上說過今天在外麵吃,雨彤他們家在屏山掃墓,約好了見麵一起吃飯。”
顧詩早從漆維那裏知道這事,點點頭表示明白。
她看向外婆,杜紅娟有些精力不濟的擺手,“隨你們。”
她睡著後,顧詩給她蓋了件衣服在身上,山風吹進車窗,引人精神一震,神清氣爽。
到了市區,顧睿作為東道主在一家百年酒樓訂了房間。
顧詩從洗手間出來,剛在包間裏坐下,就被杜紅娟拉住,小老太婆小聲道:“去幫我問問這邊領班,有沒有空的紅包,借來兩個。”
她一副不想被人發現的樣子,隻和孫女說悄悄話。
顧詩愣了下,很快理解過來,她阿婆這是要給漆維和漆露包紅包。
內心隱隱擔憂阿婆對兄妹有意見的顧詩鬆了口氣,“好,我去看看。”
酒樓前台放的東西一般比較雜,新年剛過紅包壓在櫃子裏,有時候分場合或者有需要發紅包出的時候會用上。
領班讓人給顧詩拿了兩個出來,在她問多少錢後,直說是熟客不用錢,免費送了。
她回去把紅包給了杜紅娟,老人從包裏抽出錢,動作很慢又很清楚的清點著,兩個紅包都塞了一樣的數。
“你拿著。”
顧詩看著遞過來的紅包,聽杜紅娟道:“那兩個小孩我都不認識,到時候你替阿婆給。”
可他們這不是就要來了嗎。
也是這時候,包間的門被打開,去接人的顧睿和江一夢都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不認識的小孩”和他們的父母。
漆維進來後第一眼就看見顧詩和她身旁的老人,那手上的紅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不止他,其他人也看見了,顧詩猶豫要不要現在就給,旁邊的杜紅娟十分淡定的抽回手,一副她什麽都沒幹的樣子。
顧詩:“……”
江一夢好笑的瞥這婆孫倆一眼,先招呼楊雨彤和漆啟明他們坐下。
漆露挨個打聲招呼後就要坐到顧詩身邊去,然而漆維比她更快拉開了顧詩身邊的椅子,他打了聲招呼,“阿婆好。”
沒他快的漆露:“……”
杜紅娟頓時眼神招呼過來,眯著眼複雜的盯著英俊的少年幾秒,才勉強回應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