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直沽有叛軍的消息，昨天天津衛城的人幾乎全都知道了。
    因為他們也有幾個家奴在那裏，占據這些地利，能沒有個買賣嗎？
    就十幾裏的距離，賀今朝又沒有刻意隱瞞，全都宰了。
    自是有熟悉地形的家奴，逃出回來報信。
    再加上一向不管事的巡撫大人，突然下令關閉城門，緊急聚將，命令所有士卒登上城牆守衛。
    他們世代居住在天津衛城，要是這點敏銳嗅覺都沒有，早就被旁人吃幹抹淨，吞盡家財，如何能生存下來。
    叛軍在大直沽那裏殺人劫掠，一定是為了財，連林掌櫃這個土皇帝他們都敢給宰了，定然是無所顧忌。
    隻要攻破天津衛城，大家還能有什麽活路？
    他們這些富有家財的人，指定是第一個劫掠的目標。
    就靠著天津三衛那些人守衛城牆，他們還是盡快做些早死的打算吧。
    士紳們聚在一起商議，協助巡撫守城的事情。
    聽到巡撫大人的號召，他們立馬就帶著自己的家奴前往城牆去守衛。
    整個天津衛城的守軍一下子就增加了一倍有餘。
    這樣至少，他們還能覺得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更加安全一些。
    待到他們站在城牆之上，麵對城外的騎兵，臉色越發的不自然起來。
    這是一支強兵！
    高一功溜了天津衛城一圈，這才勒住韁繩，緩慢行走，方才讓戰馬跑了個痛快，今天正好溜溜腿。
    天津衛城有些殘破，城牆上的士卒也越來越多，應該是許多士紳帶著自己的家奴上城守衛。
    那些衛所兵無一例外都穿的及其破舊，從陝西到山西河北，最後到天津，都一個樣。
    他本以為天子腳下的百姓和士卒，怎麽也得比遠隔千裏之外的衛所兵要強上許多。
    可是讓高一功失望了，就算是在天子腳下，吃不起飯穿不上衣服的依舊有很多。
    行船的時候，漕軍士卒甚至開口詢問，要不要他的妻子侍奉自己，隻需一鬥糙米即可。
    高一功先是怒氣衝衝，又感到很奇怪，詢問之下，才知道朝廷好九沒有給他們下發月糧了。
    由此高一功越發的確信，自己跟著姐夫造反這條路走對了。
    大明誰都救不了！
    高一功掏出紙質喇叭對著城牆上的衛所兵大吼道：
    “衛所的兄弟們，我們兄弟都是窮的吃不起飯，又遭人欺淩，才會找朝廷要個說法。
    我們總爺說了，任何人都可以去大直沽碼頭領取錢糧，隻要領到手裏便是自己的，先到先得，發完為止。
    朝廷給你們每月幾個錢啊？
    他們不僅不給錢，還欠我們數月幾年的餉錢都不發。
    所以兄弟們，為了這樣的大明，你們拚什麽命啊？”
    緊接著高一功身後的步卒齊聲大喝，開始向城牆上的人複述他的話。
    聽清楚了喊話內容，城牆上的衛所兵更是個個心動不已。
    不是高一功說的話，多麽的有蠱惑性。
    這話全都是事實，沒參一絲的假，他們每一個人都感同身受，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整個衛所兵裏，就算是百戶，也不一定能有多少錢，錢都是千戶大人自己的。
    千戶大人吃肉喝酒，睡女人的時候，怎麽可能會想著他手底下的士卒能不能吃飽飯呢？
    他們窮，就是活該，誰讓祖上沒闊過呢！
    “叛軍著實猖狂！”
    天津巡撫鄭宗周忍不住大聲喝罵，命令一旁的天津衛千戶像叛軍開炮。
    待到命令傳達下來，操炮手比劃了一下，隻能回複說彈子夠不著。
    “那你小子也給老子開炮，嚇唬叛軍。”
    操炮手便故意少放火藥，努力打不到自己的財神爺。
    他要是傷著外麵的手足兄弟，斷了大家的財路，說不準自己就得溺死在馬桶裏。
    嘭。
    白煙升騰，炮彈不可避免的沒打遠，著實是讓巡撫大人失望了。
    但是操炮是個技術活，火藥放多了，打的遠是可能的，但最大的可能是炸膛。
    高一功再宣揚了一會，便帶著自己人慢慢撤了，攻城是不可能攻城的，隻有攻心才能維持一下日常戰事。
    大家都是窮鬼，現在猛地天上掉餡餅了，誰不知道大直沽碼頭那些商人財富富的流油，隨便他們拿一點，就足夠的花銷。
    城外棚戶區許多百姓聽到招呼，都紛紛推著小車，穿著破敗的衣裳走了。
    昨天他們聽聞叛軍來了，想要進入衛城，結果全都不允許進來，再敢靠近，直接亂箭射殺。
    什麽護境安民，通通不存在。
    我們擺平不了叛軍，還擺平不了你們這幫賤民？
    就這樣，這幫賤民們因禍得福，壯著膽子去碼頭領錢糧了。
    大家窮的就剩下一條賤命了，還有什麽不能舍棄的？
    然後這群人就爆發出歡呼聲，開始陡然而富了。
    當有些人拉著糧食回到窩棚區的時候，城牆上的衛所兵們一個一個的相互指著，臉上都掛著希望的神色。
    叛軍兄弟們就是說話算話。
    天津巡撫鄭宗周一時間臉色極為難看，衛所兵的臉色，他盡收眼底。
    “大人，我出城去把那些亂民全都給砍了！”天津衛千戶殺氣騰騰的請命道。
    鄭宗周瞥了他一眼，就會欺軟怕硬的狗東西，他甩著衣袖：“退下。”
    “大人，朝廷援軍何時能到啊？”他身邊的士紳小聲詢問道。
    自古以來財帛動人心，尤其是這種好事，誰不願意去摻和一腳啊。
    大直沽商鋪那裏的財富，是極為驚人的。
    有買賣，就有放高利貸的，銀子儲存量不在少數。
    照著這夥叛軍如此大撒幣，他害怕天津衛城裏的守軍也全都跑去領銀子。
    要麽就是衛所兵主動打開城門，迎接他們入城！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不得不防。
    他看不到一絲守城成功的希望，除非鄭宗周能夠立馬往外發銀子，借此來穩住守城士卒的軍心。
    否則能拖過今晚，那就算是個奇跡了。
    不得不說，這夥叛軍，狠狠的掌握了衛所兵的心理，你一年有幾個錢，拚什麽命啊？
    鄭宗周思考了一下：“各地衛所兵不動的話，鎮守皇陵的總兵尤世威可以快速來援，短則三五日，長則七八日。”
    “巡撫大人哎，快快催促一些吧，我怕遲則生變，不等大直沽碼頭的叛軍攻城，咱們這些人就得主動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