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一十四章 無聲處聽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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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聖治敦,城北。
    緊挨著奎亞那的母親河,德斯洛特河,有一片麵積頗大的棚戶區。
    這裏是聖治敦城為數不多的貧民區,住的大都是聖治敦的原住民,一半以上都是漁民,平時靠捕撈為生。
    棚戶區嘛,條件自然是髒亂差到了一定程度,而且路徑環境也複雜,各種逼厭小巷七拐八彎的,跟迷宮一樣。
    這個區域龍蛇混雜,治安也是一言難盡。
    打架鬥毆,坑蒙拐騙什麽的都是尋常,甚至隔三差五還會出現命案,平時連警察都不愛過來。
    這個現狀,自然是蘇離故意放任的結果,估計用不了多久,這些傻缺土著,就會自己把自己玩死。
    此時此刻,棚戶區的邊緣,一處不起眼的獨門小院,正不斷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
    小院附近,橫七豎八的倒伏著幾具屍體,院子和屋子也有,總共死了十幾個人。
    這會小院已經被警察戒嚴,四處還有無數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杜蔚國也混在其中。
    這些死人,都是曼妮手下的六處探員,當然不是杜蔚國殺的,他趕到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所有人的致命傷,都位於咽喉,而且全都是一刀斃命,死的幹淨利落。
    “食人魚!”曼妮雙目猩紅,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很明顯,是食人魚這家夥出手了,他幹掉了曼妮的手下,救走了方武,當然,也不排除滅口的可能性。
    “法克!我要撕了這個狗雜碎!”
    曼妮想直接衝過去,她根本信不著這些普通警察的辦案水平,想親自下場。
    “現場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什麽線索都剩下,你去了也沒用。”杜蔚國伸手拉住了她。
    “法克!”曼妮忿忿的罵了一聲,無能狂怒。
    “先生,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安娜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她的語氣多少有點複雜,除了焦慮和幸災樂禍之外,還有點不太自在。
    他們仨實在是太惹眼了!
    男的高大威猛,女的盤亮條順,關鍵是他們衣著光鮮,氣質不凡,猶如鶴立雞群,一看就不是住在附近的苦哈哈。
    因此,他們仨看起來比遍地的死屍還要惹眼,收獲了無數目光,大多都是不懷好意的。
    就連院子那邊負責查案的警探都留意到了,揮揮手,分出幾個手下,快步朝他們靠了過來。
    “行了,咱們走吧。”杜蔚國略微想了想,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兩個女人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紅了眼的曼妮,此刻正怒火中燒,還是有點不甘心。
    不過看杜蔚國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們也不敢違拗,更不敢多問,連忙亦步亦趨的快步跟上。
    幾分鍾後,杜蔚國他們在蛛網似的小道裏隨便繞了兩圈,輕而易舉的甩掉了尾隨過來的幾個小警察。
    剛回到路虎車上,還不等曼妮發問,杜蔚國就搶先道:
    “立刻聯係蘇離,傳我的命令,封城,許進不許出!無論任何人,車,船,飛機都不能離開聖治敦!”
    “好的。”
    曼妮的眼神驟然亮了起來,因為過於激動,她的聲音都有點微微發抖。
    杜蔚國讓她傳達命令,尤其傳達的對象還是奎亞那名義上的掌權人蘇離,帶給她的好處,簡直大到無法描述。
    江湖地位瞬間猛漲一大截,城裏的各家情報機構,估計以後都得以她為首。
    曼妮才剛剛興衝衝的掏出衛星電話,還沒等撥號呢,杜蔚國的一盆冷水就兜頭潑了下來。
    “另外,你馬上通知所有參與黑市買賣的組織,讓他們的頭頭一個小時內給我滾到綠樓來,過時,後果自負!”
    丫的,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杜蔚國的偵探遊戲算是徹底泡湯了,而且,被曼妮她們黏上了,就連繼續潛伏下去也成了奢望。
    他必須現身了,然後快刀斬亂麻的解決掉所有的麻煩事。
    不過一聽這話,剛剛還興高采烈的曼妮,頓時就垮了臉,難看的跟死了爹一樣。
    丫的,讓她通知,那所有人自然立馬就會知曉,她就是告密者,引發了眾怒,以後她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
    杜蔚國刮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質問道:“怎麽?不知道號碼嗎?”
    曼妮的這些小心思,杜蔚國當然是洞若觀火,他就是故意的,想借機敲打一下這個野心勃勃的婆娘。
    “沒,沒,知道,我知道。”
    曼妮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耍小聰明,馬上開始撥號。
    片刻之後,確切說是45分鍾以後,城東,綠樓。
    別墅外的草坪上,影影綽綽的站著幾十條條人影,但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大半夜的,看起來分外滲人,鬼片的既視感瞬間拉滿。
    這些人影,都是各個情報組織的頭頭腦腦,還有光明會和共濟會的奎亞那負責人。
    這些家夥,都是手挽重權的一方大佬,平時跺跺腳,聖治敦城都得抖三抖。
    但是此刻,他們一個個全都噤若寒蟬,縮得跟鵪鶉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能用眼神互相無聲的交流著。
    由不得他們不哆嗦,大半夜把他們喊過來的,可是煞神,而且緣由,他們也都心裏有數。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心裏有數,今天晚上就算不死,估計也得扒層皮。
    與此同時,綠樓的客廳裏燈火通明,寬敞無比的空間,此刻都顯得有些擁擠。
    煞神眾的一幹小將自然是一個不落,就連年齡最小的哈妮都被從被窩裏拽了出來。
    除此之外,蘇離,郭芙當然也在,還有詹尼,帕裏斯,鬼王葉,曼妮,安娜,甚至就連奎亞那名義上的總統,鍾先生都來了。
    場中的氣氛相當凝重,氣壓也低的讓人窒息。
    所有人或坐或站,但全都屏氣凝神,惴惴的看向沙發上,抱著膀,眯著眼,悶頭抽著雪茄的杜蔚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離實在是忍不住了,率先開了腔:
    “衛斯理,該來的都來了,到底是個什麽章程?你給句痛快話。”
    說實話,麵對此刻如此低氣壓的杜蔚國,其實他也內心發怵,不想當這個出頭鳥的。
    但是沒辦法,他的身份就在這擺著呢,隻能硬著頭皮上。
    杜蔚國呼出煙氣,抬頭瞥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他的眼神也分外平靜,絲毫的情緒都看不出來。
    但是就是這一眼,卻讓蘇離如墜深淵,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沒情緒,其實本身就是一種非常明確的姿態。
    放下雪茄,杜蔚國又把目光轉向了鍾先生,隔了幾秒,才終於開口了。
    “鍾先,城東黑市,那個叫六爺的,據說是你們鍾家扶植的白手套?”
    杜蔚國問得十分露骨,一點麵子都沒給他留,幹脆又直接的掀開了他的遮羞布。
    鍾先忍不住渾身一顫,杜蔚國表露出的態度,讓他的心,直接跌入了穀底。
    不過他畢竟不是一般人,也曾經曆過大風大浪,還提前有了準備,所以他很快就調整好心緒。
    他踱步向前,朝杜蔚國欠身鞠了一躬,隨即坦然承認道。
    “是,非常抱歉,衛斯理先生,是我們鍾家貪心不足,被錢財迷了眼,做了不該做的事。”
    這就是鍾先的聰明之處,他沒有否認,推諉,更沒有把黑鍋扣在他那個廢物侄子的身上,而是非常光棍的全盤承認了。
    丫的,實在是形勢比人強,不認也不行啊。
    那個倒黴的六爺,現在就在蘇離的手裏扣著,經過了一天一夜的大刑伺候,該說的不該說的,估計都交代了。
    杜蔚國不置口否的點了點頭,語氣淡淡的:“鍾先,那你說這件事該怎麽辦?”
    鍾先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試探著說道:
    “我們鍾家退還黑市裏的所有收獲,大概800萬美元,再額外捐贈200萬,一共1000萬。”
    “另外,鍾振建主動辭去職務,衛斯理先生,你看這樣行嗎?”
    “嗬嗬~”杜蔚國嗤笑,意味深長的掃了他一眼,語氣戲謔:
    “鍾先,那你呢?”
    短短幾個字,仿佛一記悶雷,炸響在鍾先的心頭,原本那點僥幸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原本的想法想是斷臂求生,舍棄掉鍾振建這個紈絝,然後再割肉拿去一筆巨款。
    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就是為了保住他的總統寶座,哪怕隻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總統,隻要他還在位,就能保他鍾家興旺發達。
    不過現在嘛,杜蔚國明顯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他完蛋了,鍾家也完蛋了,幾十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以後別說繼續在奎亞那呼風喚雨,估計都很難立足了。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
    鍾家倒台,無數人都會喜聞樂見,更樂意跑過來踩上一腳,甚至就算是以往的盟友,世交,也有可能直接翻臉,亮出雪亮的獠牙。
    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鍾先筆直的腰杆都變得有些佝僂了,啞著嗓子,無力道:
    “我,我也引咎致仕,我們鍾家舉族離開奎亞那。”
    杜蔚國咂了咂嘴,略微琢磨了一下:
    “引咎就不必了,鍾先主動辭職,然後提前退休吧,錢不用退了,家也不用搬了,以後就安安穩穩的做個富家翁吧。”
    之前,杜蔚國剛來奎亞那的時候,鍾先幫了他不少,自貿區也是在他的支持下建起來的,兩人正經有過一段蜜月期。
    所以,他也沒有把鍾家一杆子打死,留了餘地。
    鍾先當然明白杜蔚國的意思,不僅給他留了最後的體麵,也給他們鍾家留了足夠的生存空間。
    富家翁,有了杜蔚國親口定下的調子,以後任何人再想踩他們鍾家的時候,都得仔細的掂量掂量。
    鍾先老淚縱橫,朝著杜蔚國躬腰道謝:
    “多謝,多謝你了,衛斯理先生。”
    杜蔚國抬了抬手,淡然道:“行了,鍾先,你也不年輕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好,再見,衛斯理先生。”
    鍾先艱難的道了別,隨即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綠樓。
    他一步三回頭的,他心裏明鏡似的,鍾家已經出局了,再也沒了進入綠樓的機會。
    目送鍾先離開後,杜蔚國悠悠的歎息一聲,他扭頭望向蘇離,語氣變得有些悵然。
    “蘇離老哥,以後奎亞那的政務就全擺脫你了,至於部隊,讓郭芙多操操心,警察局那攤子,讓瀚文先管著。”
    一聽這話,在場所有人都渾身一震,無聲處聽驚雷,杜蔚國輕飄飄幾句話,就把奎亞那的權柄給重新分配了。
    蘇離以後就是奎亞那正章的總統了,而且還是實權的那種,絕不是傀儡,也不會有人製掣他施政。
    不過,他的權柄並沒有變大,反而還被削弱了一大截。
    手上的軍權被徹底剝離了,如果他一心為公還好,但凡有點歪心思,保證瞬間就會淪為光杆司令,調動不了一兵一卒。
    至於他掌控的情報係統,區區2000菜鳥特勤,有杜蔚國的鷹犬克格勃,還有走狗六處盯著,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蘇離的臉都黑了,眯著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杜蔚國,他的呼吸粗壯,跟拉風箱似的。
    杜蔚國也在看著他,眼神異常沉靜,猶如一汪深潭,仿佛要把蘇離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蘇離張了張嘴,他的喉嚨像是被粘住了似的,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撂挑子不幹的話。
    事到臨頭,他才驟然發現。
    他對奎亞那的感情和羈絆,遠比想象中還要深重,對於權柄的執著,也沒他自以為的那麽灑脫。
    “頭,我,我不行,我太年輕~”郭芙也反應過來了,連忙拒絕道。
    杜蔚國霸氣側漏的打斷道:
    “郭芙,你行的,我說你行你就行,軍兵們都敬服你,再說了,還有帕裏斯全力輔助你,放心,沒問題的。。”
    說到這裏,他又轉向帕裏斯,戲謔道:
    “帕裏斯參謀總長,好久不見啊?怎麽,不認識我了?”
    “咯咯~”帕裏斯的牙齒打顫,半天都沒說出一句整話。
    在場這些人,見到杜蔚國之後,誰的反應最大?當然是帕裏斯,這家夥從始至終都像觸電了似的,一直在抖。
    他原來隻是天竺小城胡爾馬警察局的顧問,連個官職都沒有,一個被打入塵埃的落魄參謀。
    半年前,他漂洋過海到了奎亞那之後,居然真的搖身一變,成了國防部的少將總參謀。
    直到現在,他都感覺極度不真實,好像在做夢一樣。
    不過,更讓他驚訝的,還是杜蔚國的身份。
    煞神,明暗世界公認的戰力第一人,手攥過萬人命的絕世凶人,奎亞那的無冕之王。
    同時,他還是三角地,芭提雅,港島,以及波斯東,小半個東瀛的實際掌控者。
    這其中任意一個身份,都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