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三十一章 老貓?鬼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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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中午,烈日當空,距離杜蔚國公開露麵過去三小時。
    港島,荃灣,石龍拱附近。
    鳶夫人穿著一件阿拉伯女人獨有的灰藍色阿巴雅(連身長袍),戴著同色的頭巾麵巾,隻露出一雙眼睛。
    這身打扮,讓她顯得異常神秘,還多了一絲凜然不可侵的意味,這也是她日常遮掩身份和麵容的方法。
    鳶夫人娉娉婷婷的走進路邊的一間公共電話亭裏,剛拿起話筒,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靜立不動了。
    如果抵近看就會發現,她握住話筒的那隻手,正在劇烈的顫抖著。
    距離不遠處的一棟民宅樓,頂樓陽台上,胡大姑娘有些不耐煩的撇了撇嘴:
    “這婆娘猶豫了,要不要我幫她一把?”
    杜蔚國搖搖頭:“不用,她應該能想通,不過你還是看著點,別讓她真壞了事。”
    “真麻煩!”胡大姑娘沒好氣的斥道:
    “如此簡單的道理,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該怎麽選,她咋這麽墨跡呢?”
    杜蔚國無奈苦笑:“畢竟涉及到了信仰,這個坎並不好過,理解一下吧。”
    “切~”胡大姑娘冷哼一聲,不過終究沒再繼續說話。
    電話亭裏,鳶夫人猶豫了足有兩分鍾,才最終下定了決心,撥通了一串號碼。
    “嘟~嘟~嘟~”電話撥通了,不過才剛剛響了三聲,就被她果決的掛斷了。
    接下來,電話又分別響了五次,七次,五次,統統都沒人接,也都被她掛斷了。
    直到鳶夫人第五次撥打,電話那邊才被人接了起來。
    “類侯,榮記燒臘鋪,邊位?”
    話筒那邊,響起一道沉穩的男人聲音,操著一口純正流利的粵語。
    “我要訂隻南乳烤豬,八斤左右的。”鳶夫人沉聲道。
    “好的,老板貴姓?”
    “姓唐。”
    “好的,請問幾點需要?”
    “今晚七點一刻,我會過來取。”
    暗號和聲音全對,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後,男人材重新說話。
    “鳶夫人,我聽說你被抓了?”
    “並沒有。”鳶夫人的聲音十分鎮定,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之前在八仙嶺,因為那條黑狗突然出現攪局,紫陽他們全折了,我見勢不妙,獨自逃了出來。”
    “之後被追了兩天,幸好那條狗怕水,直到今天淩晨,我才徹底擺脫了他們。”
    電話那邊又沒動靜了,隻能依稀聽到悠長的呼吸聲。
    “他回港島了,就在今天早上。”
    忽然,男人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什麽?他怎麽突然回來了?之前不是說,他肯定能被拖延在外麵嗎?”
    鳶夫人心裏頓時咯噔一下,語氣聽起來有些激動。
    雖然杜蔚國返港的事情,她已經知曉,甚至還見到本人了,但她沒想到對方的消息居然如此靈通。
    按道理說,他身邊現在已經沒人可用,成了孤家寡人了。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隻能確定他已經回港島了,我想大概是我們的盟友不太給力吧。”
    男人的神經仿佛鋼澆鐵鑄的一般,語氣平靜的滲人。
    “艸!狗屁的盟友!他們也配?”鳶夫人直接爆了粗口:
    “都是些見不得光的,躲在陰溝裏的臭蟲,之前就特麽不該相信他們!”
    “鳶夫人,淡定點。”
    “我淡定個屁!老貓,我們之後怎麽辦?”
    “沒有什麽之後了,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那麽地主會肯定保不住了,我們的任務也失敗了。”
    男人的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絲毫的波動,有種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水決於後而神不驚的氣度。
    “先知呢?”鳶夫人又問。
    “不知道,不過這家夥滑不留手,想必這會已經離開港島了。”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上麵有什麽指示嗎?要不要返回北邊?”
    男人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變化,聽起來有些凝重。
    “見麵聊吧,下午2點,九龍塘,碧羅街,榮記。”
    “好。”
    鳶夫人幹脆的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後,她像是被抽掉了脊梁,軟軟的癱坐在電話亭裏。
    陽台上,胡大姑娘掃了癱成一灘爛泥的鳶夫人一眼,淡淡道:
    “杜大,你覺得那個什麽老貓真信了嗎?我怎麽覺得這事有點不靠譜呢?”
    “呼~”杜蔚國呼出煙頭,彈碎煙頭,語氣幽幽的。
    “靠譜不靠譜,等會就能見分曉了。”
    就在此時,雷克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還沒站穩,他就急吼吼的說道:
    “先生,已經鎖定電話的地址了,在黃大仙區,宏暉大廈,1708室。”
    該說不說,六處的追蹤手段非常犀利,鎖定的速度也是超乎想象的快,都快達到後世的水平了。
    聽到這個消息,杜蔚國隻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說話。
    雷克試探著問道:
    “先生,我提前預備了六支外勤行動小組,其中一支剛好離大廈不遠,最遲7分鍾,肯定能趕到,要不要~”
    “不用了。”
    杜蔚國抬手打斷了他的提議,瞥見雷克的臉色瞬間黯然,他又耐心的解釋了一句。
    “對方應該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特務,甚至還有可能是能力者,貿然行動,容易打草驚蛇。”
    “先生,我明白了,是我太冒昧了。”
    雷克感受到了杜蔚國的好意,馬上低頭認錯。
    兩小時後,九龍塘,榮記茶餐廳,二樓卡座。
    當鳶夫人走上樓梯的時候,一個滿臉風霜,衣著筆挺的中年男人,已經穩穩當當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麵前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吃食,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鼻。
    “來了,坐吧。”他溫聲招呼道。
    鳶夫人在他麵前坐下,左右看了看:“老貓,你包場了?”
    這個中年男人就是神秘的老貓了,聽到鳶夫人的問題,他緩緩點了點頭:
    “嗯。”
    鳶夫人挑了挑眉:
    “這麽高調,不是你的風格啊?老貓,他都回來了,現在風聲鶴唳的,你就不怕露相?”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貓輕笑道:
    “來港島這麽久,在這繁華豐饒之地,咱們卻天天啃幹糧吃鹹菜,今天難得奢侈一把,估計以後也沒機會了。”
    說話間,他從籠屜裏夾了個晶瑩剔透,顫顫巍巍的蝦餃,放在鳶夫人麵前的餐盤裏:
    “來,你嚐嚐這蝦餃,是他們家的招牌,據說是港島一絕。”
    “嗬~”鳶夫人笑了,指了指自己的麵巾,語氣譏諷:
    “老貓,你見過我的真實模樣,你確定對著我這張厲鬼似的臉皮,你還能吃的下去?”
    老貓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嗨,一副皮囊而已,到了我這個歲數,該見的不該見的都見過了,早就不在乎這些了,所以,你自在點。”
    鳶夫人搖搖頭:
    “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露臉會讓我非常不自在,而且,我冒著風險來找你,也不是吃吃喝喝的。”
    “嘖,你不吃我吃。”
    老貓意味不明的搖了搖頭,隨即自顧自的夾起一個蝦餃送進嘴裏。
    咽下蝦餃後,他輕輕的咂了咂嘴,讚道:
    “味道真不錯,又香又甜又新鮮,蝦肉還很彈牙,不愧是招牌,鳶夫人,你真不嚐嚐?”
    鳶夫人白了他一眼,悶聲道:“不吃,趕緊說正事吧,說完了你自己再慢慢享用。”
    “唉~”老貓幽幽歎息一聲,緩緩放下筷子:“最後一頓飯了,你還這麽掃興。”
    “最後一頓飯?這話什麽意思?”鳶夫人凝聲問道。
    老貓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從兜裏摸出煙盒,是最便宜的鯤鵬卷煙,從煙盒裏扯出一根,劃了火柴點著。
    “呼~”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的呼出煙氣,同時,鼻孔裏也噴出了兩股白煙,一看這架勢,就是經年的老煙槍了。
    “鳶夫人,我今天不可能自己走出這裏,甚至現在連想死都死不了,你已經把我賣了,對吧?”
    一聽這話,鳶夫人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
    老貓卻沒有看她,而是垂下眼瞼,輕輕的摩挲著手上的煙卷,緩聲道:
    “沒事,其實我能理解,小蓉始終是你心裏拔不出的一根刺,同時也是你的命門。”
    “你是位堅定的好同誌,但同時也是位母親,隻要被扣住命門,肯定扛不住的。”
    說到這裏,他惆悵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唉,來之前我就說過,扣押人質是一步臭棋,隻可惜我人微言輕,作不了主啊?”
    鳶夫人的眼睛都紅了,啞聲問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為啥還出來見我?為啥不跑?”
    “嗬~不出來又如何?你覺得我還能跑去哪?”
    老貓笑得十分苦澀,又抽了兩口煙,這才繼續說道。
    “人家可是煞神,十幾萬矮騾子的總扛把子,港島的幾萬軍警也都對他俯首帖耳。
    另外,他手下還有煞神眾,每個都是通天徹地的能力者,我現在插翅難飛,被抓到隻是早晚的問題。”
    老貓抽煙非常凶,每一口都深深入肺,沒幾口就抽完了一根,又從煙盒裏扯出一根。
    就著煙蒂續上,他繼續說道:
    “就算我的運氣爆表,最終能逃出升天,可是任務失敗了,回到北邊,我會是個什麽下場,想必你也能猜得到。”
    “所以,所以你,你決定投降了?”因為過於激動,鳶夫人都結巴了。
    老貓是她見過的,意誌最堅定的人,她難以置信,像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會為了活命而背叛信仰。
    “嗬嗬嗬~”老貓笑了。
    “咳咳咳~”笑了幾聲,他就被口水嗆到了,開始劇烈的咳嗽。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連灌了幾口涼茶,這才舒了口氣。
    “投降倒是不至於,我都這把歲數了,活得就是一個念想,左右都是個死,我想死的多少有點價值。”
    “有點價值?”
    袁夫人咂摸著他的話,電光石火間,她的眉頭忽然皺起,似乎猜到了老貓的想法。
    “你想見他!”
    “嗯,說起來,我和這位神仙人物,還有過一麵之緣呢。”
    忽然,老貓似有所感,轉頭朝著樓梯口望去。
    “蹬~蹬~蹬~”就在此時,下邊傳來一陣沉重且富有節奏的腳步聲。
    隻是瞬息之後,杜蔚國冷冽的麵龐,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果然是你,鬼子六。”杜蔚國的聲音低沉,猶如悶雷,又像是戰鼓,震得人心中發慌。
    老貓確實是杜蔚國的老熟人,那個讓他又敬又恨的鬼子六。
    “是我,好久不見啊,杜處長。”
    麵對杜蔚國散發出的凜冽煞氣,鬼子六卻是毫無懼色,反而招了招手,像老朋友一樣,笑著招呼道:
    “嘿,杜處長,我以前就覺得你絕非池中之物,早晚會一飛衝天,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你居然能生發到今天的地步。”
    聽到“杜處長”這個久違的稱謂,杜蔚國恍惚了一下,不過隻是瞬息間就恢複了。
    “別特麽跟我套近乎!”他冷叱一聲,直接破口大罵道:
    “鬼子六,之前動楊采玉,還有潛入聖治敦的虞漢良一夥,都特麽是你的手筆吧?
    馬勒戈壁的,我還沒去四九城找你算賬呢,你居然還敢巴巴的跑到港島作死?”
    冰冷的煞氣撲麵而來,鬼子六裏的煙蒂都被瞬間熄滅了,不過他依舊鎮定。
    “殺了我,你就不怕留在北邊那些親朋故舊受牽連?”
    杜蔚國一步跨到他的麵前,伸手拎起他的衣領:
    “艸,就憑你,也敢威脅我!你特麽覺得我是沒本事北上?還是沒勇氣在四九城裏動手?”
    “嗬嗬嗬~”鬼子六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但是他還是艱難的笑著。
    “你,你不會北上的,更不會在四九城裏大開殺戒,就是因為摸準了你的脈,我們才敢放心大膽~~”
    鬼子六的臉都憋紫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杜蔚國忿忿把他推回到椅子上。
    “鬼子六,我特麽一直以為你眼明心亮,之前我還挺敬重你,但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助紂為虐?”
    “呼,呼~”他劇烈的喘息了好一會,這才斷斷續續的道:
    “沒辦法,是你太冒頭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能扳倒你,會有多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