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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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真說起來,以兩家的關係來算,葉聽芳算是餘喜齡的長輩,她這樣的態度和語氣確實非常非常的不禮貌。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知曉了事情的大半真相後,餘喜齡對葉聽芳再難升起尊敬之情,商場上笑麵對敵的那套用不到葉聽芳身上,餘喜齡一看見她,就會想起夢裏葉聽芳咬牙切齒是說她狼心狗肺的樣子。
    她沒直接甩臉走人,已經算是有修養了。
    說實話,餘喜齡真想上前去甩她幾耳刮子,問問她上輩子每年的寒冬餘喜安和徐招娣祭日的時候,她難道不會覺得良心難安麽。
    不想再聽葉聽芳講廢話,餘喜齡拎起背簍走向早早便等在一邊的餘奶奶和餘喜安,而葉聽芳還在她身邊溫聲輕喊,“喜齡,我是為了你好!”
    餘奶奶擔心地看向餘喜齡,餘喜齡笑著衝她搖頭,餘奶奶便放心了,看了眼臉上岔岔的葉聽芳,搖搖頭輕歎一口氣。
    眼看著祖孫三個頭也不回地離開,葉聽芳臉上的肌肉繃起,胸口起伏難掩怒氣,好一個餘喜齡,簡直不知所謂!
    回到家,見到禾坪裏放著的的空擔子,餘喜安眼晴一亮,蹬蹬就往屋裏跑,小丫頭看見空籮筐已經知道爺爺回來了,爺爺回來會給她帶糖吃。
    餘爺爺聽著聲兒迎了出來,一見她就樂了,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餘喜安的發頂,笑眯眯地從兜裏裏掏出糖塊來。
    “謝謝爺爺。”餘喜安奶聲奶氣地道謝,邁著小短腿特意在地上蹬了兩腳,把腳上的雨鞋亮給餘爺爺看,“爺爺,喜安的雨鞋。”
    “喲,真好看!”餘爺爺笑得臉上的褶子更深了,“買了新雨鞋,咱喜安再不怕玩水感冒了。”
    說著話餘爺爺趕緊上前去接餘喜齡的背簍,裏麵的東西不少,尤其是黃豆特別重。
    家裏的黃豆眼看著變少,餘喜安打算在村裏收一些備用,既然要收肯定就越不過二叔家裏,不過餘喜安看著那幾袋子沒挑幹淨沙礫,甚至有蛀蟲的黃豆,實在是不想收。
    但又不好越過餘二叔家去收村裏鄰居家的,隻能去鎮上糧店買,雖然費工夫還每公斤貴了一分錢,但黃豆的質量好,幹淨飽滿,不僅省了二嬸來家裏鬧事的麻煩,出豆腐的量應該也不錯。
    她也心疼這貴出來的一分錢,但如果去村裏收將會麵臨餘二嬸不依不撓的鬧騰,餘喜齡覺得該花的錢還是得花。
    放好東西歇了腳,餘喜齡才有工夫問餘爺爺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鄉裏有人家辦酒席,直接把剩下的兩大版豆腐包圓了,明天正式辦酒,讓我十點鍾再給送兩版去。”說起生意的事餘爺爺就高興。
    百裏不同風,十裏不同俗,有的地方辦喜酒宴席時是禁用豆腐的,但她們這兒卻沒有這樣的講究,豆腐通多福、頭富,是道寓意極好的菜。
    餘喜齡還記得上輩子,豆腐坊到年關生意就特別好,幾乎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要知道年前和正月可是鄉下辦喜事最集中的時候,豆腐都是供不應求。
    她怎麽就沒想到這茬呢!
    餘喜齡拍了拍腦袋,心裏已經有了想法,別看現在她家的豆腐已經有了固定供應的地方,但實際上很不穩定,而且鄉鎮府這種地方,結賬都是月結或者年結,打白條也是常有的事兒。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根本就收不到錢。
    再加上最近的收入因為家裏需要添置的東西太多,根本就沒有能夠攢下來的,她想辦法跑了鎮上僅有的兩家飯店,發現他們都是由之前做豆腐的供貨,想想人家的厚道,餘喜齡打消了搶生意的心思。
    但每天僅靠著餘爺爺走街串巷,看上去收入不錯,但其實根本就不夠。
    第二天一早,餘喜齡跟著餘爺爺去送貨,先緊著鄉鎮府的送,之後再去的辦酒席的那戶人家。
    把豆腐送到食堂,等到了上班時間,去找財務給食堂簽的條子蓋了章後,餘喜齡和餘爺爺才打道回府,從頭至尾餘建國都沒有出現過。
    想到以往餘爺爺天不亮就往食堂送,中間去附近的村子叫賣,等到上班時間又要匆匆趕到鄉鎮府來蓋章,餘喜齡心口就酸酸的。
    明明有個在鄉鎮府工作的兒子,卻跟沒有一個樣兒,趕上會計開會或者學習不來,都沒人給個通知。
    就這,餘爺爺還特意拐去家裏給餘喜山兩塊豆腐,說是說心疼孫子,但誰不知道家裏有點好吃的都是緊著餘建國來。
    “累不累?等送完了,趕緊回家歇著去。”餘爺爺死活不肯讓餘喜齡擔擔子,隻讓她在身後跟著,見她走神以為是累得,心疼地責怪她。
    餘喜齡回過神來,她們已經到人家門口了。
    說是鄉裏,其實離餘家祠堂有點遠了,祖孫兩個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禾坪裏搭著油布棚子,一邊的菜園子砌了兩個大灶,上麵架著大鐵鍋,柴火燒得很旺,油布棚裏擺了幾張桌子,還沒來得及布碗筷,空間裏飄蕩著一股喜宴的味道。
    原本以為幫廚的是主人家的鄰居,沒想到人家大手筆地請來了包桌師傅,看人家人手齊備,配料齊全,餘喜齡就默默地打消了自己的主意。
    計劃趕不上變化,有大廚在,她自然不會上趕著班門弄斧。
    本來她是想著借機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把豆腐做成花,好打響餘家豆腐的名頭的,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生意肯定不會差。
    失落歸失落,餘喜齡麵上半點不顯,笑眯眯地幫著餘爺爺搬豆腐,結賬的時候更是喜慶話不斷,哄得主人家眉開眼笑,“餘老叔,你家這孫女可真是鬼靈精。”
    餘爺爺樂嗬嗬地應承,看餘喜齡的目光滿是安慰。
    餘建國沒有想到出來吃個酒席還會碰到老父和不孝女,隻是躲也來不及,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姚主任,恭喜啊恭喜。”
    緊接著是柔柔的女聲,“姚叔,祝小安夫妻百年好合,您老早日抱上大孫子。”
    簡直陰魂不散,餘喜齡暗暗翻了個白眼,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餘建國和葉聽芳。
    餘建國一身嗶嘰呢的仿中山服,新的,外頭套著件半舊沒有補丁的棉衣,葉聽芳穿著半新的藏藍色棉衣,頭發仔細梳在腦後,臉上帶著淡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擦臉霜的香味。
    兩人站在一起,仿佛是很恩愛的一對。
    餘建國仿佛沒有看到餘爺爺,還握著主人家的手笑著寒暄,餘爺爺臉皮抽了抽,到底什麽也沒有說,拉著餘喜齡就要走。
    “……”餘喜齡。
    到底是別人家的婚事,餘喜齡抿緊了唇,默默地跟在後頭。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這輩子餘建國拋棄徐招娣迎娶葉聽芳的準備,甚至她也猜測過,餘建國可能已經和葉聽芳產生了感情。
    然而猜測畢竟隻是猜測,當她真正麵對這樣的場景時,餘喜齡還是感受到了濃濃的背叛感。
    她以為,哪怕是上輩子徐招娣累死,至少餘建國和葉聽芳還恪守著本分,沒有出軌,等徐招娣死後才走到一起。
    但現在看來,顯然是她太天真,精神上的出軌也是出軌。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餘建國就已經和葉聽芳公然出雙入對了麽?
    “爸。”餘建國道完喜出來,在油棚邊上遇到從廚房拿了空籮筐出來的餘爺爺,聲音裏滿是無奈。
    餘爺爺看了眼他,垂下眼皮沒有應聲,反而喊了身後的餘喜齡一聲,“喜齡,咱回家去。”
    餘喜齡點點頭,走了兩步想了想又退了回來,餘建國沒料到餘喜齡居然又退回來,摸煙的手頓了頓,皺著眉頭盯著她。
    “我媽現在還沒死呢,在外頭,你能不能和葉聽芳離遠點?”餘喜齡喉嚨梗得慌,心裏想著,不知道徐招娣上輩子是個明白鬼還是個糊塗鬼。
    她希望她是個糊塗鬼,至少折磨她的隻有病痛,沒有別的。
    手裏的煙卷被捏斷,餘建國心頭肉一跳,不知為何有些惱羞成怒起來,“餘喜齡,你這是怎麽跟你老子說話的!”
    這時候葉聽芳也跟著道完喜出來,正在找餘建國,看見人跟過來時正好聽到餘喜齡的話。
    頓時就知道昨天在鎮上時,餘喜齡的敵意從哪裏來了。
    “喜齡,你別誤會。”葉聽芳臉上還是溫婉的微笑,不急不徐地解釋,“姚主任是你爸爸的領導,也是暖暖的堂叔公,我和姚主任是親戚,隻是湊巧而已。”
    餘喜齡挑眉,眼睛掃過葉聽芳沒有沾到黃泥的皮鞋底,嘴角微嘲。
    冬天路不好走,到處是泥巴,隻有一直坐在單車上才會沾不會泥水,如果不是餘建國接送,舍不得她腳沾地,葉聽芳的鞋底能這麽幹淨?
    “你那是什麽眼神!”餘建國氣得火冒三丈,手不自覺就揚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隻要遇到餘喜齡,就能輕易地挑起他的怒氣。
    餘爺爺這時也折返過來,他盯著餘建國冷哼一聲,“要打喜齡你先問過你老子再說!”
    葉聽芳忙拉住餘建國,示意他看清這是什麽場合,邊笑著同餘爺爺解釋緣由。
    這孩子,怎麽會這樣想?餘爺爺驚訝地看了眼餘喜齡,皺了皺眉頭沒有說她,“行了,我知道了,不過喜齡說得也沒錯,你們得注意注意影響,總不能個個都去解釋一遍。”
    餘喜齡說什麽葉聽芳還不在意,餘爺爺開了口性質就不一樣了,葉聽芳臉色白了白,喏喏地點頭,站得離餘建國稍微遠了一點兒。
    聽到那邊主人家喊入席,葉聽芳趕緊扭頭走了,餘建國幹巴巴地向餘爺爺解釋了兩句也被人給拉走了。
    “唉,那個送豆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