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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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齡,你怎麽來了,我正要找你呢!”餘喜山見了餘喜齡,頓時滿臉驚喜,把書往桌上一放,趕緊拉著餘喜齡就回了自己屋。“你害死我了,你知道不,喬爺爺都上家裏來啦,我昨天被媽訓得狗血淋頭。”
    倒是餘建國昨天回來什麽也沒說,還好他機靈,等喬爺爺一走,就趕緊把葉暖暖連人帶東西都給接了回來,不然餘建國肯定要揍他。
    “我也不知道喬爺爺來了也沒辦法啊。”餘喜齡攤手。
    “……”餘喜山。
    是了,他也沒想到喬爺爺出馬,葉暖暖還是住到他家裏來,喜齡比他還要小,沒有想到也是自然的,想通了餘喜山也懶得揪著這事不放,他看了看餘喜齡,問她,“你和喬誌梁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餘喜齡不明所以地看向餘喜山。
    餘喜山看了她一眼,拉著她進了北屋,從破櫃子裏掏出一個嶄新的書包來,這是昨天喬誌梁去鎮上買了托他交給喜齡的。
    餘喜齡接過來一看,書包裏滿滿地全是新的作業本和一捆的新鉛筆,還有一個新的鐵皮文具盒,除了尺子卷筆刀,裏頭還有一支嶄新的鋼筆,墨水也是沒拆封的一瓶放在側邊。
    上了三年級,就不能全用鉛筆寫字了,得用鋼筆,餘喜齡唯一的一支鋼筆是葉暖暖淘汰下來不要的,寫字的時候經常漏水,一不小心就弄髒了作業本,需要重寫。
    “喬誌梁怎麽會給你買這些東西,他還讓你好好念書來著。”餘喜山有些豔羨地看了眼那支黑色英雄牌鋼筆,他用的一直是餘建國的舊鋼筆,筆尖有些開叉卡紙,他想換鋼筆好久了,可餘建國一直沒同意給他換。
    昨天他還聽到喬誌梁讓葉暖暖不讓欺負妹妹來著,不過喜齡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會護著,還用不著喬誌梁來操這份閑心。
    餘喜齡看了眼手裏的文具,沉默了好一會,見餘喜山一直盯著鋼筆不放,把東西往他麵前一推,“你也知道我不打算念書了,這些東西用不上,你留著用吧。”
    這些東西肯定買都買了,肯定是退不了也還不回去,她用不著,給餘喜山用也不浪費,餘喜山推脫了兩句,便收下了。
    裝做起來喝水,順便不經意從門口路過的葉暖暖撇了撇嘴,對那款式老舊的書包很是看不上眼,餘建國早給她買了縣城裏流行的式樣,至於鋼筆她就更不稀罕了,姑姑們買的還有餘建國給她買的,她有好幾支可以換著用。
    葉暖暖這時候還琢磨著那張存折,要是徐招娣把存折交給餘喜山就好辦多了,偏偏給了餘喜齡,母女倆個都那麽討人厭!
    學校的考試一個小時就結束了,葉聽芳渾渾噩噩地從考場裏走出來,臉上白得沒有一絲人色。
    餘建國坐在黑色的桑塔納裏等在校門口,一見她那個樣子就嚇了一大跳,趕緊下車迎了上去,但這時候校門口有好些個人,就連楊叔平帶著妻兒站在一邊,正打量著嶄新的小汽車,他不好過分親近,隻得趕緊把車門打開,示意葉聽芳趕緊上車。
    葉聽芳手握著車門,很想摔門說她不回去了,但是話是她自己提前說下的,這時候再反口已經來不及。
    想到空了大半的試卷,坐在車裏的葉聽芳眼淚一滾,再也控製不住情緒。
    餘建國心急不已,但車外不好安慰,車內同樣也不方便,他不會開車,借了車司機也一同借了過來,這可是書記麵前的紅人,在他麵前餘建國得時刻謹言慎行。
    好在葉聽芳知道分寸,落了會淚自己就收住了,隻靠著車窗看著外頭,一語不發的樣子愈發讓人擔心。
    司機瞟了眼前後的兩人,眼裏滿是興味。
    這兩人一看就有貓膩,還在他麵前端著呢,現在辦公室裏誰不知道餘主任在外頭的風流韻事,知道他要跑這一路,這一早上可沒少打趣他,等著他回去說笑話呢。
    瞅瞅,餘主任那滿臉急色都要掩不住了,一路上回頭不下百遍,還在他麵前裝!
    中午飯是在路上的小飯店裏隨便吃的,下午兩點就到了葉聽芳娘家在的廠區,她沒讓車進去,在廠區外就下了車,餘建國因為擔心她,跟著下了車。
    “還好嗎?”餘建國語氣很輕,滿是擔心。
    葉聽芳眼眶一紅,微垂著臉眼眶通紅,“建國,我對不住你,今天的考試我考砸了。”
    餘建國一愣,他一直以為葉聽芳是擔心家裏才會哭成這樣,竟然是考試考砸了,不過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沒事,不過是一場考試而已,別人不一定就考好了。”
    葉聽芳的媽媽病得那樣嚴重,考試考砸了也怪不得她,要是自己估計也沒有什麽心思去考試,也怪他,硬逼著她去參加考試。
    不過是個老師的職位而已,以後未必沒有別的機會。
    “不,不是這樣的,建國,我……我坐在那裏滿腦子都是我媽的病,什麽都想不起來,建國,對不起對不起。”葉聽芳垂著頭,眼淚劃過臉頰滴到水泥路麵上。
    餘建國慌了手腳,趕緊掏手帕想給她擦眼淚,葉聽芳沒讓他動手,自己把手帕給接了過去。
    這裏畢竟是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她現在當了寡婦娘家這邊也都知道,要見著她跟別的男人過份親密,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麽話來,要是影響到家裏,她幾個哥嫂並奶奶都不會放過她。
    司機在車裏看得津津有味,不得不說,這個姓葉的女人,還真有幾分本事。
    畢竟是廠區門口,兩人沒有再多說下去。
    葉聽芳擦幹眼淚,就跟餘建國道別,道完別還湊到窗口來和司機道歉,“都到了家門口,本來要請司機大哥進家裏坐坐的,但我家裏現在情況不好,肯定亂著,就不請您進去坐的,等回去了,再好好請您吃個便飯。”
    嘖!司機心底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臉上端著笑容,示意葉聽芳不用放在心上,沒事。
    “你快進去。”餘建國不著痕跡地輕輕拍拍葉聽芳的肩膀,看著她走進了廠區大門,才坐回到車裏,給司機開了根煙,自己點上一根,皺著眉頭抽起來。
    葉聽芳現在這樣,他也沒好問到底考得有多砸,還能不能挽回。
    心裏裝著事,餘建國這一路上也沒怎麽同司機搭話,回了清遠鎮,餘建國給了油錢,便匆匆往鎮中學那裏趕去,他得去找許校長問問情況。
    誰料許校長一看見餘建國臉就黑了,餘建國這回可是害死他了,當時餘建國說得信誓旦旦,他還以為堂堂餘主任介紹過來的人有多出色呢,巴巴地給上頭來的幹事推薦了葉聽芳,結果人家倒好,一張卷子寫得顛三倒四,試卷上幹脆連名也不署。
    參加考試的也就那麽些個人,葉聽芳署不署名真沒有什麽意義,頂多就是掩耳盜鈴騙騙自己而憶。
    許校長現在還記得那個二十出頭的幹事瞅他的那眼神,他當時就恨不得直接找條地縫給鑽進去。
    要不是他年紀比那小幹事大了兩輪,指不定還得被人家給訓一頓,要是真把這樣的人給弄進教教師隊伍……許校長搖搖頭,因為餘建國,他這次可真是差點晚節不保。
    不過許校長好歹還記著餘建國的身份,沒有把話說得太難聽,隻給了個官方答案,等結果。
    別的再不肯多露一句。
    餘建國這幾年在官場上混也不是白混的,一聽就知道隻是場麵上的敷衍,見許校長連他開的煙都不接,心裏就有了數,這老師的工作隻怕是不成了。
    葉聽芳回到家裏,剛進自家的院子,就被聞迅趕來的葉家奶奶劈頭蓋臉一頓罵,近百歲的老太太耳清目明走路帶風,罵得葉聽芳連頭都抬不起來,有心想掉頭就走,卻被聽著聲出來的葉母拉住。
    “你奶奶老糊塗了,你同她計較什麽。”葉母拉著葉聽芳,把人扯進了裏屋,拉著她的手問,“怎麽突然就回來了?是不是碰著什麽難事了?”
    葉聽芳當初鬧離婚的那陣,原本是打算要瞞著家裏的,但喬爺爺一個打話打過來,什麽也瞞不住了,葉奶奶聽到外嫁的孫女要離婚當時就炸了,不僅把葉父葉母痛罵一場,更是放言,葉聽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誰也不許收留她。
    這個家裏,有她老太太就沒葉聽芳,就算是她死了,也不許葉聽芳回娘家。
    這也是葉聽芳為什麽會領著葉暖暖搬去清遠鎮上生活而不回娘家的原因,葉聽芳眼淚一滾,抱著葉母哭起來。
    葉母順著她的脊背,麵帶愁容的看著窗外。
    “……丟人現眼的東西!萬幸你男人死得早,沒離成婚當了寡婦,不然老娘一碗農藥也要灌死你……”屋外葉奶奶的罵聲還在繼續。
    葉聽芳抱著葉母還哭著,就有人到老太太麵前來告狀了,說是見著葉聽芳在廠區門口跟著個男人拉扯不清,還是小汽車送回來的咧,這時候能開汽車的可都不是一般人,有那好事者還問葉奶奶,是不是要有當老板或者當官的孫女婿了。
    這可算是捅了蜂窩簍子,餘奶奶拄著拐衝進來,劈頭蓋臉地就是往葉聽芳頭上砸下來,要不是葉母拉著人躲得快,那拐杖直接就砸頭上了。
    葉奶奶當了一輩子寡婦,靠著替廠裏篩煤辛苦擔扯大四兒兩女,一輩子最自豪的就是自己替死鬼男人守住了,還養大了孩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寡婦再嫁,靠男人不清不楚地過日子,先前罵歸罵,那也隻是罵罵而已。
    現在聽到葉聽芳竟然和別人拉扯不清,這會是真的恨不得一棍子把她給敲沒了,丟人現眼!
    幾個哥嫂都在家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半句話,就連葉聽芳的親爹,明明就在鄰居家裏下象棋,也愣是沒有回來看過一眼。
    這家是真不能呆了,葉聽芳躲進裏屋,同葉母匆匆說了幾句話,給她塞了五十塊錢,行李都沒解開,拎著又出了廠區。
    餘建國回到家裏,餘喜齡早就回去了,葉暖暖悶悶不樂地坐在煤爐前翻課本,她算準了餘建國下班到家的時間,早早把小說藏了起來,拿著課本裝模作樣,其實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