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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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無論餘建國在外頭怎麽胡來,隻要他願意回頭,在世人眼裏,都是可以被原諒的,畢竟浪子回頭金不換。
    而比起被背叛,離婚反而更惹人恥笑,讓人看不起。
    小縣城裏扒、灰偷人香豔八卦聽說得不少,但把孩子都弄出來,還人盡皆知的不多,沒人敢把這事告訴徐招娣,怕她受不住,就連向來看徐招娣不順眼的同事,也什麽話都沒說。
    但徐招娣還是知道了,她在家裏枯坐了一夜,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事情怎麽就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她辛苦維持的家,到頭來隻是一個笑話。
    聽到葉聽芳可能懷孕的事情後,徐招娣連懷疑的過程都沒有,立刻便信了,也沒有去跟餘建國求證,她甚至根本就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兩個人。
    徐招娣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察覺到這兩個人關係親密的,但親眼見到他們鬼混在一起,卻是在今年大年初一的時候。
    晴空霹靂也不過如此,徐招娣現在還記得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她站在葉家的院子裏,透過窗口的玻璃,親眼見著餘建國從葉聽芳的床上坐起來穿衣服,而他身後躺著的人,是葉聽芳。
    徐招娣苦澀地笑了笑,原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裝做不知情,就能當做沒有發生過,就算你不想麵對,也會有人逼著你去麵對。
    目光茫然地掃過屋裏的陳設,家具擺設還是結婚時置辦的,從老宅搬到這裏,一晃就是十多年過去了,舊式的兩個大木箱裏摞在一起,蓋了塊布巾遮灰,上麵擺著個大紅色的花瓶,裏頭插著假的塑料花。
    花瓶是結婚的時候七妹托人捎回來的,大紅花瓶一對,紅豔豔的特別喜慶,後來喜齡和葉暖暖在家裏玩的時候打碎了,葉聽芳說要賠一隻,結果一直沒有賠。
    身下的被麵床單也是結婚時置辦下的,十幾年過去,布料灰了舊了褪色了,人的感情也漸漸消磨掉了。
    ……
    “媽,你沒做早飯啊!”餘喜山早早就起床了,還有幾天期末考,能考完他就解放了。
    他跟徐誌鵬約好了要去省城賺大錢,激動得有些睡不著,不過他也答應了他媽要好好學習,不遲到不早退不逃課,這會急著去學校上早自習。
    “誒,馬上就來。”徐招娣從床上坐起來,腳又麻又痛,卻是毫不猶豫地出了房門,“你等等,我給你攤兩個雞蛋餅,馬上就好。”
    餘喜山看了眼堂屋的掛鍾,見時間還早,摸了本語文書出來背誦。
    聽著堂屋傳來的讀書聲,徐招娣露出這一整夜過後的第一個笑容,不管怎麽樣,她還有孩子呢,三個孩子。
    雞蛋餅容易做熟得快,餘喜山吃完背著書包就出門了,徐招娣在堂屋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還要上班,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出門。
    “喜齡,這一大早地,你怎麽來了?”徐招娣剛鎖了後門,就見著餘喜齡站在路邊上看著她。
    徐招娣又驚又喜,瞬間就把惡鬼般纏了她一整夜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我來鎮上辦事,順便來看看你。”餘喜齡仔細打量了徐招娣一眼,但徐招娣長期熬夜,臉上的狀態向來不好,這樣看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更看不出來她到底知不知道葉聽芳懷孕這事。
    從蔣思樺走後,餘喜齡心裏就一直惦記著這事,如果這件事是假的,葉聽芳故意放出來,肯定有她的目的。
    她突然懷孕,最先接受不了的肯定是葉暖暖,其次是喬家祖孫,至於餘建國的態度,餘喜齡持保留意見,但不管別人接受不接受,因為葉聽芳自己的寡婦身份,她受的衝擊肯定是最大的。
    寧願毀了名聲也不惜孤注一擲,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逼得她不得不這樣做?
    葉聽芳的私事餘喜齡不太清楚,但她知道,這件事除了對葉聽芳本身衝擊最大,其次就是徐招娣。
    大家會默認葉聽芳肚子裏的孩子是餘建國的,然後攻殲徐招娣,這時候男人偷腥,是女人無能的表現之一。
    人們會一邊同情著徐招娣,一邊勸她浪子回頭金不換,要大度隱忍,或者斥責她沒本事管不住男人。
    “我挺好的,你有事趕緊去辦。”徐招娣慶幸自己出門前去洗臉收拾了一番,不然隻怕要被女兒看出什麽端倪來。
    餘喜齡說不急,推著單車往前走,徐招娣跟上,有心想要問問她們在縣城裏的近況,卻又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母女兩個剛剛冷戰了一段時間,徐招娣也完全不敢想餘喜齡會來找她。
    她想讓餘喜齡不要怪她,卻又覺得自己的借口很無力。
    母女倆個沉默著走到鞋廠,徐招娣踟躕了很久,“喜齡啊,你在家裏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有時間還是要多看書,好好照顧自己和妹妹,媽媽沒用,對不住你們姐妹妹,我……”
    “我知道,你也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餘喜齡不想聽她道歉,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徐招娣忙不迭地點頭,眼眶微濕。
    “有空去縣城看看喜安,她很想你。”餘喜齡想了想又道。
    聽到餘喜齡提喜安,徐招娣忙側過身子抹了下眼睛,“好!”
    好像也沒有什麽說的了,徐招娣催餘喜齡趕緊去辦自己的事,扭身就往廠裏走,餘喜齡看著她削瘦的背影,忍不住喊住她,“媽,你凡事想開點,別上了別人的當,你好好的,我們才能好好的。”
    “好好好。”徐招娣捂住嘴,枯坐了一晚,半滴眼淚都沒落,現在卻有拚命往外湧的趨勢。
    徐招娣死死忍住,吸了吸鼻子,衝餘喜齡笑,“你別擔心我,我去醫院複查了,醫生說我的身體好了不少,我現在也不熬夜做手工活了,每天按時休息,身體肯定會養好的。”
    “那就好。”
    送了徐招娣進廠後,餘喜齡去了趟順風飯店,卻被告知老板和老板娘出去進貨去了,這個點不在店裏。
    老板和老板娘?餘喜齡眉頭跳了跳,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正是早餐時間,路上還有學生路過,順風飯店經營早點粉麵,但門口的早餐攤子上,隻有幾個趕著上課的學生買包子,根本就沒人進店吃粉麵。
    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店麵,餘喜齡麵無表情,轉身離開。
    葉聽芳和餘建國說是去進貨,其實是去了河對麵臨縣的下屬鄉鎮衛生院。
    那個鎮雖然和清遠挨著,卻隔了河,分屬於不同的縣,在那裏的衛生院檢查身體,遇到熟人的幾率為零。
    本來按葉聽芳的意思,是再跑遠一點的衛生院,但是她心裏惶惶,實在是不敢再拖下去,隻想趕緊知道結果。
    流言懷孕的事是假的,她是故意當著別人的麵吐的,鎮上衛生院做b超的醫生收了她的好處,幫她放出風聲,讓所有人都誤以為她懷孕了。
    原本葉聽芳的計劃是徐招娣或者餘喜齡找上門來,到時候她找機會倒打一耙,反正也買通了熟人,弄個假流產不在話下,到時候無論是餘喜齡還是徐招娣都別想脫身。
    不然裝做不知情,告訴大家這些全是徐招娣母女往她身上潑髒水也行,她去醫院檢查的隻是婦科而已,純粹是徐招娣母女眼紅容不下人汙蔑她。
    葉聽芳一直以為自己的形象維持得很好,就算是餘建國的工作黃了,她也沒有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隻當餘建國是得罪了同事領導。
    但自從開了小店來,迎來送往的人多了,可能有些人因為流言對她有什麽誤解,說葷話動手腳的不在少數,讓她煩不勝煩,後來又無意中聽見有人在背後詆毀自己,才知道流言已經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徐招娣母女!
    葉聽芳想,既然你們不讓我好過,那你們也別想好過,髒水麽,就得一塊兒潑才行,總不能她一個人泡在臭水池子裏,那兩人還安然無恙吧。
    她在心裏演練了很多遍,預想了很多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並想好了相應的對策。
    但事情壞就壞在,葉聽芳裝著裝著,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懷孕了。
    先是月經沒來,接著是幹嘔惡心,口味大變,葉聽芳能裝得那麽像,本身是經驗極豐富的,哪裏會沒察覺到身體的異樣。
    這才拉著餘建國著急驚慌地來做檢查。
    餘喜齡從鎮上回來,就去找餘爺爺商量事情,她心裏始終有些放心不下鎮上那邊,想找個幫工回來幹活,自己沒事能多往鎮上那邊跑一下。
    回家轉了一圈,餘奶奶說餘爺爺在街上誰家下象棋,餘喜齡找過去,發現那家確實有幾個老爺爺在對弈,但問了一圈,才知道餘爺爺根本就沒來過。
    餘喜齡又去街後的小公園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餘爺爺。
    “你爺爺說了要去下象棋的呀!這老頭天天支了攤子就見不著人影,你說現在也不用他送貨了,不在家裏呆著成天往外跑,現在倒好,幹脆就不落屋了。”餘奶奶仔細回想了一下,分明記得老頭子出門前是說要去下棋來著的。
    餘喜齡見餘奶奶著急,忙安撫她,“沒事,晚上等爺爺回來再說也一樣,爺爺可能出去有事了。”
    晌午,餘爺爺慢悠悠地踱步回來,餘奶奶立馬劈頭蓋臉地問他去哪了,怎麽現在才回。
    “不是跟你說了去老張頭家裏下棋。”餘爺爺手裏拿著幾支雪糕,分給餘喜齡姐妹三個。
    又給女孩子吃冰的東西,餘奶奶拿眼睛瞪他,一邊道,“喜齡都去張家找了,人家都說沒看見你,你到底去沒去啊?”
    餘爺爺一愣,笑了,“哪個張家啊,我是說過去兩條街的張跛子家,他也是個臭棋簍子,我跟他能下到一塊兒去。”
    又問餘喜齡,“喜齡,找我幹什麽呢?”
    聽到餘喜齡說招工的事,餘爺爺立馬就同意了,錢是賺不完的,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還是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