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梅花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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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槍單林,你又是什麽東西,鬼鬼祟祟的,出來!”
    欒挺抬頭怒吼,他和沈驥往頭頂看去,就見旅店土牆邊有一棵白楊樹,夜色之中,那樹上站著一個人,隨著樹枝的搖曳,微微晃動。
    甭問,剛才說話的,就是這人了。
    沈驥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人好俊的輕功,而且聽他的意思,顯然剛才的一幕已經盡收眼底,他在旁邊觀看許久,自己和欒挺卻絲毫沒有察覺。
    欒挺開口大罵,那樹枝上的人哈哈一笑,縱身躍下,兩人隻覺眼前一花,一個四十多歲,頜下微須的白臉漢子,就已經站在麵前。
    這人穿著一身灰布長褂,雙手空空,腳下不丁不八,麵帶和藹的微笑,對著兩人抱拳拱手。
    “我梅花槍單林,不是什麽高人,但也不是鬼鬼祟祟之輩,你們沒發現我,那是我的能耐。現在我主動現身,不知道你們哪位,願意和我一戰?”
    這人長的麵善,說話也和氣,簡單來說,“你們哪位願意和我一戰”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聽著就像是“你們哪位陪我下盤棋”那種感覺,讓人根本生不出戰意。
    沈驥打量這人,眉頭微皺,正想問個究竟,欒挺已經站了出去,一雙手捏的嘎巴作響,高聲道:“剛才我師哥已經打跑了一隻猴子,現在就由我來會會你,八卦掌,欒挺!”
    他報了名,上前兩步,腳下隨便擺了個勢子,單手一揚,做了個請的手勢。
    事已至此,沈驥也不好再說什麽,對欒挺低聲說了句小心,便向後退了兩步。
    江湖規矩,這種比試當然都是單挑,除非生死關頭,別人是不能插手的。
    這個叫做單林的人,仍然是微微一笑,對欒挺道:“如果有兵器的話,你最好是用兵器,否則,顯得我欺負小輩。”
    欒挺看了他兩眼,冷聲道:“我練的是八卦掌,就這一雙手對付你,足矣。隻是不知道,你的梅花槍在哪?”
    單林沒有回答,卻笑道:“小兄弟,我要先提醒你,我這梅花槍一向打的是快攻,出手不留情,如果你接不住,隨時可以認輸。”
    欒挺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單林身形突然欺近,步法交錯如踩七星,同時伸手在腰間一摸,欒挺下一刻隻覺仿佛有一條白蛇從單林腰間竄出,血紅的信子吐出,直襲自己的麵門!
    他頓時心中一驚,這根本就沒看清對方出手,怎麽擋?
    好在欒挺天資聰穎,從小打的底子就好,當下臨危不亂,施展開八卦遊身的步法,連踏數個方位,想要避開對方的攻勢。
    但他眼前那條白蛇卻是如影隨形,他退一步,白蛇進一步,閃一步,白蛇追一步,忽左忽右,上下翻飛,任他躍高伏低,如何閃展騰挪,卻是始終不離他身前三尺之內。
    旁邊沈驥看的卻是分明,忽然開口喝道:“白蛇吐信,避之不及,斷其七寸,一擊斃命!”
    欒挺聰明,瞬間就明白了沈驥的提醒,他這樣躲避,根本就跟不上對方的攻勢速度,那還不如畢全力於一點,以攻代守!
    想到這裏,欒挺不再躲避,就在“白蛇”再次襲來之時,身形往右略閃,避開鋒芒,緊接著“白蛇”頭一甩,如跗骨之蛆般,依然向他“咬”來。
    此時“白蛇”距離欒挺僅有尺許遠近,他卻不閃不避,眼看“白蛇”到了眼皮底下,他大喝一聲,雙掌同時出擊,啪的一聲,竟將“白蛇”牢牢夾在雙掌中間,動彈不得。
    那血紅色的“蛇信”顫顫巍巍,卻是在距離欒挺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住了,無法再前進一寸。
    欒挺凝目觀看,這才發現,原來這條可怕的“白蛇”,居然是一條白杆軟槍,槍頭呈血紅色,仍然在微微顫動,冷不丁看上去,還真的像是一條白蛇的蛇信吞吐。
    而那槍身的白,槍頭的紅,倒也頗有雪中寒梅的神韻。
    “好個梅花槍,果然不凡。不過你這屬於偷襲,不算,咱們再來!”
    欒挺掌上發力,梅花槍嗡的一聲震鳴彈了回去,單林收槍而立,哈哈大笑。
    有道是“七尺花槍八尺棍,大槍一丈零八寸”,單林這把梅花槍,實則為短槍,用現代的話來說,長度也就一米五左右,但槍身韌性極好,他平時都是盤在腰間,用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彈出,攻敵於措手不及之際。
    由於槍身的柔軟,加上單林二十多年的苦功,這把梅花槍在他手裏真的如同一條出動白蛇,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靈活迅速,神出鬼沒,對手往往連他的攻擊方向都沒搞清就已經輸了,實戰效果極佳。
    但單林今天也沒想到,自己麵前這個頂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能擋住自己的攻勢,雖說用的方法險到極點,但雙掌上的功夫也是真不賴,隻一夾,自己的槍就再也動彈不得。
    “好,很好,你能擋住我的梅花槍,足以證明你的實力了。不過我要提醒你,我這不是偷襲,是突襲,正所謂槍乃百兵之賊,刁鑽古怪一些也是正常。但你也幸虧是遇到我,若是換成旁人,在你運力彈槍的時候,趁機再次攻擊,或者趁你雙掌夾住槍身的時候,運力回奪,你必然與之相持,那時人家若是有匕首,抽冷子近身捅你一刀,你怎麽破?”
    單林這一句話,欒挺微一細思,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剛才欒挺運掌力將梅花槍彈了回去,但以對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彈出去的一瞬,再次攻擊自己,當時距離如此之近,確實很難防。
    如果自己和對方相持,那麽自己實際上就已經受製於人,雙掌不能分開,這時候對方若有歹心,欺身一刀,在如此近的情況下,自己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所剩的就隻有兩條路:一是被刀捅,二是被槍刺,沒第三條路可走。
    但欒挺想到這裏,他卻嘴硬,脖子一揚道:“你想的也隻是假設,如果對方沒匕首呢?”
    單林再次一笑,將槍身橫了過來,反手就從槍的後麵抽出了一把七寸長的鋒利匕首……
    欒挺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見此情景,沈驥也不由暗暗鬆了口氣,他知道這個單林不是歹人,而是真心前來切磋的,當下走上前去,抱拳道:“前輩武功精湛,胸懷坦蕩,我們認輸了。”
    單林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這條梅花槍雖然不算什麽,但剛才也是抽冷子出手,這位小兄弟能全閃過去,最後還能接住,可見一身本事不賴,如果真的以命相拚,我恐怕未必是你們的對手。今天晚上點到即止,八卦掌果然名不虛傳,隻可惜我那洛老哥……”
    沈驥脫口道:“你也認識洛師叔?”
    單林神情間有些哀傷,長歎道:“何止認識……算了,你們二人好自為之吧,這哈爾濱,日後想必,定有你們的一席之地,隻要你們堅守初心,若有需要幫助之處,承德街弘義武館,單某隨時恭候。”
    沈驥還要說些什麽,想詳細問問他洛師叔的事,單林卻是拱了拱手,墊步擰腰上了土牆,居然跟剛才的通臂猿侯三一樣,跑了。
    “這……這算什麽?”
    欒挺瞪大了眼睛,作勢要追,但看沈驥沒動,隻好停步,轉身道:“師哥,這人什麽來路,聽著跟洛師叔很熟,咱們不如攔住他,仔細問問?”
    沈驥搖頭道:“算了,如果我沒猜錯,現在這哈爾濱,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咱們了,剛才隻不過是開胃小菜,咱們接下來要麵對的,很可能是整個哈爾濱的江湖。”
    他凝望著夜空,單林離去的方向,語氣中透著一絲無奈,但細聽之下,卻又帶著一股子堅毅和決然。
    “整個哈爾濱的江湖……”欒挺低低重複了一句,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嘴角微翹,“嗬,那又怎樣,師父曾說過,當年洛師叔來到哈爾濱,也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天下,他行,咱們也行。”
    沈驥默默不語,此時夜風淒冷,兩人站在院子裏,周圍的樹剛鑽出綠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沈驥抬頭望天,黑暗中,也不知究竟潛伏著些什麽未知。
    他怔怔的出神,忽然,一絲異動傳入耳中,沈驥耳廓微動,目光凜然,轉頭喝道:
    “什麽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