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有關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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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隻略提了幾句,便含糊過去了。
    阿瑩與寶蝶也殷勤的向她打聽,兩人自始至終都以為杜若是孟家的窮親戚,雖然背地裏說三道四的,但麵對杜若時卻如同親姐妹一般,與她剛被分到善工樓的時候態度截然相反。倆人試探地問她是否得了什麽好處,若是有什麽好事兒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她們。
    杜若心中好笑,她隻是在主子麵前露了兩次臉,就被人這樣恭維討好。可人不就是這樣麽,趨利而往。
    吃過午飯,李掌事便派人叫她過去滿輝樓。到了那兒,李儉已經帶人在等著她了。
    見她來了,李儉道:“杜娘子,孟爺交代的事兒你可得上心,你與這幾個管事的四處瞧瞧這些繡品,篩選出十幾二十幾樣來作畫之用,我已經吩咐下人為你單獨辟出一個畫室來,有什麽缺的漏的,你與守在門口的下人說,我自會叫人提供方便。”
    杜若應了一聲,又對另外三個管事的點了點頭。
    這幾個管事的都是經驗老到眼光奇佳之人,每逢換季便會裁剪描繪新樣式,杜若跟著他們邊走邊看,聽三人指著那些繡品探討商議。
    終於選定了款式,杜若又叫人找了個年輕繡娘來,在房中換了幾件,穿給她看,或站或坐,擺幾個姿勢動作。
    看過之後,她便拿著作畫用具在繡莊裏尋可入畫之景。繡莊內的景物都是現成的,這能節省不少想象設計的時間。
    她轉了一圈,最終在西側竹林邊上停了下來。竹林中有高高矮矮的石塊,大概少有人來,石塊上麵長著綠色的青苔,地上堆積著細碎的葉子,有的已經發枯變黃,走在上麵軟軟的,很是舒服。從另一邊河麵上掃來的清風拂過竹林,留下一片清涼。
    杜若將畫紙鋪在一塊幹淨些的平整石塊上,瞧準了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開始作畫。
    附近沒什麽人,心裏平靜,一切都順手起來。不得不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兒,就是一種享受。
    畫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她放下筆,站起身,甩了甩胳膊,她在附近轉了一圈,便嚐試著往竹林裏麵走。
    這竹林深深,似乎一眼望不到頭,杜若心中感慨雲水繡莊實在太大,若是有人第一次來,轉來轉去的真不知該如何走出去,亦可見孟家家產甚豐。
    走了一會兒,她隱隱約約聽到前麵似乎有打鐵的聲音傳來,離得太遠,聽不真切,又像是鐵器撞擊聲,杜若有些疑惑,竹林的另一頭是什麽?她似乎走了一段不近的距離了,但仍是沒有走到頭。
    若是再往前走等會兒或許找不到回來的路,她有些擔心,隻好又站在原地細聽了一下,轉身返回。
    摸到原先作畫的地方,鋪在石塊上的畫紙被風吹起了,掉落在地上,她走過去小心的撿起來,仔細瞧瞧沒有弄髒才鬆了一口氣。
    正準備繼續作畫,杜若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孟修文的聲音,她連忙轉身去看,看到孟修文懷中抱著一個蹴鞠,一邊塔塔塔跑著一邊對身後追來的幾個下人喊叫。
    “別追我!”
    “不許跟著我!”
    “別煩著我!”
    跟著他跑的那幾個下人便猶豫著站在原處,口中喊著‘少爺您慢著點!’,‘少爺別摔了!’。
    杜若笑了笑,正準備彎腰拾筆,就聽見孟修文站在竹林邊上叫她的名字。
    “原來你在這兒啊!”孟修文手中舉著球對她道,他又將蹴球丟在地上,接著抬起一隻腳在球上用力一踹,那球便朝著杜若的方向飛來。
    等那球到了跟前,杜若抬腳瞄準了踢上去,蹴球又朝著孟修文的方向滾去。
    孟修文連忙將球撿起來,抱著它踩著厚厚的落葉跑到杜若跟前,開心的道:“你會踢呀,你陪我踢一會兒吧!”
    “好啊!不過我可不會讓著你哦!”
    “你別讓我!”
    杜若笑嗬嗬的彎著腰,見他將蹴球舉起來一抬腳朝上麵踢去,她站直了身子跑上前,一抬腳便將墜落下來的蹴球再次踢了上去。
    “太高了!”孟修文仰頭道。
    “你長大了就不覺得高了!”杜若笑道。
    倆人踢起來毫無章法,有時候急了孟修文便用手去接,甚至懷中抱著蹴球在地上滾了兩圈,口中一邊叫著一邊咯咯笑著。
    “你耍賴!”杜若裝作生氣的樣子雙手叉腰。
    “才沒有呢!”他躲在一顆手腕粗的竹子後麵眉眼彎彎的瞧著她,臉上帶著點小得意。
    “哪有抱著球跑的,讓別人怎麽踢呀,這不是耍賴是什麽?”杜若用手在額頭上扇了扇風,又捋了一下頭發。
    “那咱們不踢了!我想歇會兒!”孟修文從竹子後麵跑出來。
    “好,看看你滿頭的汗!”杜若拿出絹子為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又將他領口鬆了鬆透透氣。
    “你在畫什麽?”孟修文看著石塊上的畫紙問她。
    “畫竹子。”
    “我爹爹讓你畫的麽?”
    “嗯。”
    “對了,我爹讓我給我娘親寫了一封信,說是今日就派人送去。”
    “是麽?那你在信上寫了什麽?”杜若笑著問道,看著他熱得紅紅的臉蛋兒,剛才跑來跑去現下呼吸還有些急促,包子似的可愛。
    孟修文像是忽然害羞了,眨眨眼睛,抱著蹴球朝竹林外跑了去,一邊跑一邊喊道:“我不告訴你!”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杜若好笑的搖搖頭,真是心思單純。
    她又認真畫了一會兒,畫中女子穿著百合散花曳地紗衣,結鬟式發髻,發間金飾盛輝,翠羽華麗,手拿了一柄宮扇在煙霧籠罩的青翠竹林中行走。
    這衣裙是那三個管事的選的,杜若瞧著有些莊重,倒像是身份尊貴的婦人。
    畫好了以後,她拿著東西走回畫室,又將畫像略做修改,覺得可行之後,便整理東西,走出門並鎖上。
    看時辰,也該回家去了。這時候不少女工也從其它樓閣中走出來,說說笑笑也朝繡莊外走去,做了一天的工,各回各家。
    快要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杜若看到孟遠舟身邊的一個叫明瑟的婢女,領著一個丫鬟站在那兒,瞧著經過的女工,不知道在等什麽人。
    明瑟扭頭發現了朝門口走的她,便帶著那丫鬟走上來,對她道:“杜娘子,咱們借一步說話。”
    原來她是在等自己?杜若心中疑惑,但還是跟著她往另一邊清淨處走去。
    三人站在廊簷下麵,杜若望著明瑟,她發現明瑟不管麵對任何人,都是同一副淡定麵孔,說話妥帖且有分寸,不顯山不漏水。雖然她在孟遠舟身邊做事多年,但從未逾距或是傲氣淩然。之前杜若在孟遠舟身邊見過她幾次,若是粗心些,許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請問姑娘有何事吩咐?”杜若問。
    明瑟對她點了點頭,語氣平和的道:“今日小少爺寫了一封信,杜娘子應當明白我在說什麽。莊裏會寫字的女工沒幾個,此事也不易聲張出去,既是你的主意,那便交給你寫封回信吧!”說完,她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悄悄遞給杜若。
    杜若遲疑著接過去,心道,她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杜娘子切記不可與他人說,畢竟這是莊裏的私事兒,有關主人顏麵的,這樣的法子也隻是在寬慰少爺思母之心罷了。”明瑟又道。
    杜若點頭,“好。”
    坐上馬車,她將那封信撕開,拿出信紙看了看,上麵是孟修文寫的歪歪扭扭的幾行字跡,字雖然不好看,但紙麵卻是幹幹淨淨的。
    信上孟修文問他娘親什麽時候回來,想要吃什麽,還表示了自己的深切思念。幾句話,一頁紙都沒用完。
    她笑了笑,將信紙裝在身上,心裏思索著給他回些什麽。
    到了家中,宋居安在院子裏站著,手中拿著一把草,在原先栓小黃牛的那顆樹上又栓了一頭大一些的牛,毛色更深一些。
    “我回來了!”杜若道,說著走到那頭牛跟前,伸手在它頭上摸了摸。
    “這頭牛比小黃牛安分多了。”杜若道。
    宋居安‘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她。
    若是聽到她的說話聲,杜二成早從屋裏出來了,看來他此時不在家。
    “二成呢?”杜若問。
    “他出去了。”宋居安神色平淡,直起身子,轉身從另一邊的背筐裏又拿出一把青草。
    在他轉身的一刹那,杜若看見他左邊臉上一塊擦破了的地方,她有些疑惑的問道:“你臉上這是……和人打架啦?”
    這時蔡氏從廚房走出來,口中嘟嘟囔囔著,見了杜若,瞪眼責怪道:“快讓你二弟走!別讓他在宋家待著了!這才去學堂一天,就打架找事兒!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你看看居安臉上這傷!”
    杜若愕然。
    “二成打你了?”杜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宋居安,他也太膽大包天了吧?
    “拉架的時候不小心磕著了。”宋居安依舊彎腰喂牛吃草,聲音不高不低,也看不太出什麽情緒。
    “他走,你也給我滾!”蔡氏又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