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會背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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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的近了杜若才看清,這人身量不是很高,穿的也有些破爛,麵龐黝黑,兩隻眼睛卻十分銳利,帶著精光,手中的那根棍子像根拐杖。
    宋居安與他認識?這人是誰?
    “好久不見。”宋居安對他道。
    那人大笑幾聲,走到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停住,將手中的那隻小雞舉起來遞向杜若,“給你。”
    宋居安上前幾步,從他手上接過來轉身遞給杜若。
    “怎麽?怕我傷害到你這嬌妻?”那人問。
    “不知何事造訪?”宋居安不答反問。
    “我前些天就讓人來村子裏給你打過招呼了,可惜那些朋友都沒了,就想著親自來見你一回,看你過的怎樣逍遙自在!”
    宋居安轉身朝宋家房子指了指,“實在愧疚,太窮了!”
    杜若覺得宋居安說這話時語氣中滿是深深地無奈與羞愧。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麽?”
    “請!”宋居安做出手勢,邀請那男人,遂又看向杜若,嗬斥道:“還愣著做什麽?既然來了朋友,便去燒幾個菜!取一壇酒來!”
    杜若:“……”
    家裏也沒什麽菜,自己吃也就罷了,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和宋居安交情深淺,但也不能讓人家喝粥拌鹹菜,她隻好又去韓良家一趟,買些豬肉。
    到了韓良家中,他一邊幫她把下麵的豬皮割去,一邊詢問道:“嫂子,怎麽這麽晚過來?宋兄在家呢吧?”
    “嗯,家裏來了客人,沒什麽可招待的,便買些肉回去。”她道。
    和韓良單獨相處,讓她覺得很是不安,雖然後麵又打過交道,他也沒表現出什麽,她也沒能看出什麽。
    “不知是什麽客人?”韓良笑著道,又將豬肉中的骨頭給她剔除出來。
    “我也不認識,從未見過,看著很奇怪。”
    她的話似乎是勾起了韓良的好奇心,他又問她具體長什麽樣,杜若便為他描述了一遍那人的相貌。
    回到家中,蔡氏燒火,她炒菜,蔡氏也有些不安,走到院子裏往堂屋看幾眼,又走回來,坐下來自言自語道:“看著不像是什麽好人!居安怎麽認識這種人?”
    “你也不認識他啊娘?”杜若問她。
    “我要是認識他,我能晾著他麽!”蔡氏懟她道。
    杜若心中更加奇怪了。
    等飯菜做好了,端上桌的時候,那人已經喝了不少酒了,手中的那根棍子一直不離身,胡子拉碴的沾著酒,看上去邋遢了些。
    “宋兄日子過得著實滋潤!怪不得這麽久了都……”他打了個嗝,接著道:“都沒走!”
    “我沒什麽遠大誌向,侍奉雙親,種田教書罷了,哪有金兄來去自如?”宋居安為他倒了一杯酒。
    那人忍不住大笑起來,“能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可惜隻有我一個人聽到!”
    宋居安瞥向站在一旁未走的杜若,冷聲道:“我與客人喝酒,你一個婦人站在跟前成什麽樣子?!”
    杜若本想多聽些他們所說的話,被他斥責,她隻好走了出去。
    等她睡下的時候,宋居安還在和那人喝酒說話。
    明明兩個人交情看上去不怎麽樣,卻又像是老朋友似的,深知彼此。
    第二日一早,她起來後,發現那人已經離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
    宋居安如同往日一樣,在喂牛喂那兩隻兔子。
    吃過飯,她走向村口,路上與韓良打了個照麵,卻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像是一夜未睡,手腕上還受了傷,包裹著厚厚的紗布。
    “韓兄弟怎麽傷著了?”她問,昨晚她去買肉的時候,他還好好的。
    “剁骨頭不小心碰到了。”韓良對她道。
    杜若點了點頭,心裏卻道,剁肉剁骨頭大多傷到手吧?怎麽碰到了手腕?不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也說的過去。
    坐上馬車後,七哥今日見到她憂心忡忡,連打馬鞭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半道兒上的時候,七哥對她道:“杜娘子,要不我以後就不來接送你了!”
    “為什麽?七哥接了別的活兒了?”這臨近的村子像七哥這樣專門趕馬車的人再沒有了。她不可能走著那麽遠去,雖然浪費幾個錢,但不能因小失大。
    “昨日那些人說的,我怕別人誤會到杜娘子,讓人說閑話!”七哥弓著背道,唉聲歎氣。
    “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沒什麽在乎的,七哥你要是心裏不舒服,那就別接了吧。”杜若道。
    反正她在這個村子裏一向被人說三道四。
    七哥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
    等到了繡莊,明瑟似乎早就等著她了,她坐在離大門不遠的涼亭裏,見杜若來了,便叫人喊她過去。
    “姑娘叫我來做什麽?”杜若問。
    明瑟笑了笑,請她坐下來,又為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杜若受寵若驚的接了過去,明瑟近來對她的態度是越發的好了。
    “杜娘子,你這些日子總是忙的很,小少爺問過我幾回,說為何在繡莊裏總見不到你。”明瑟道。
    “是我疏忽沒向小少爺請安。”杜若道,雖然其她女工也從未專門向孟修文請過安,但場麵話還是要說的。
    明瑟淺淺一笑,“你可害苦了少爺了!”
    “少……少爺怎麽了?”
    “你在信上總是考他課業,他怕自己做的不夠好,這些日子總是抱著書,學堂也去的勤了,吃飯也不怎麽使性子了,連主子都見不著他。”
    杜若感到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信上該寫什麽,雖然對孟修文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但半張信紙寫下來,就把該說的話寫完了,便問他一些書上的東西湊字數……
    “你先別去善工樓了,跟我去見主子吧,不知道要怎麽責罰你呢!”明瑟站起身故作嚴肅的道。
    杜若心中哀歎一聲。
    到了地方,她跟著明瑟恭敬地對孟遠舟行了一禮,明瑟轉身笑著望她一眼便下去了。
    孟遠舟背對著她而站,兩個丫鬟正在為他穿上一件暗紫色外袍,整理係帶。
    “見不著我兒子,我就隻好見見你了。”孟遠舟道。
    杜若看不見他的神情,心道,這話說的雖然誇張了些,但也確實恐嚇到她了。
    “孟爺,我、我錯了。”她道。
    那兩個丫鬟朝外麵走去,孟遠舟轉過身來看向她。
    “論語背的怎麽樣?”他背著手走過來問。
    “會背幾句。”她莫名其妙,為何忽然問這個。
    “是麽?”他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走到另一邊席地而坐,“修文都快背完了,你才會背幾句?你在信上快考了他半本書了。”
    杜若:“……”她雖說背不全但也能也能翻閱手邊的書參考一下吧……
    “少爺太認真了,將來必有一番大的作為,孟爺真是好福氣。”她恭維道。
    “希望如此。”孟遠舟指著一個位子,讓她坐下來。
    杜若便也席地而坐,恭敬的看著他。
    孟遠舟正色道:“你那日的提議,我與豐陵縣幾個大商人商議後覺得可以施行,接下來便開始按照高價聯合收購蠶絲了,明年、後年、大後年,蠶絲價格起碼低於今年的三分之二,務必將價格控低。我給你安排了一個任務。”
    杜若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躍,洗耳恭聽。
    “你負責帶人收購東溝村以及臨近的幾個村子,如何?”
    杜若眼睛一下子亮了下來,“願意為孟爺出一份力。”她道。
    “好。”他低頭淺飲一口茶,又抬頭問道:“聽說你前些天病了?與管事告了假?”
    “是。”她就是忙著編書去了。
    “如今身子好了吧?”
    “是,多謝孟爺關心。”
    “你下去吧。”孟遠舟道。
    杜若起身朝外麵走去。
    接下來兩日,當她帶著上麵分配給她的人去村子裏收購蠶絲的時候,整個東溝村都沸騰了,幾乎一個村子的人都跑來看。
    她領著人從村南頭開始,但凡家中養了蠶的,都報道她這兒來,她再帶著人上門收購。
    跟著她的那幾個布莊的人不知道為何會被人圍觀,頗為吃驚。
    杜若安慰他們道:“你們別怕,不是看你們,是在看我。”
    王婆子也不知道為什麽串門串到了村前頭,從後頭擠到前頭來,打量著她笑道:“如蘭,你不是在繡莊做工嗎?誰讓你來的?怎麽幹起這個了?”
    “繡莊的老板信任我,便交給了我這個任務。”杜若道,又抬頭看向前麵,大聲道:“前麵的讓一讓,走不動道兒了!各回各家,該幹嘛幹嘛去吧!慢了不收了!”
    前麵的人迅速讓出一條路來。
    王婆子跟著她走了幾步,也不知道為什麽笑得那樣開心,叫了她幾聲,又朝人群外走去。
    杜若收完一家,又挨著到了下一家,全程麵容平靜,後麵跟著的人記賬的記賬,稱重的稱重。
    “今年的蠶絲價高的很呐!”有人道。
    “是啊!桂發家一下子賣了十幾兩銀子!”
    “是不是杜如蘭把價格給搞錯了?!”
    又有一些人從後麵跑到前麵來,議論紛紛。
    “那真的是宋家的媳婦兒?!”
    “是杜如蘭嗎?是不是她?!”後麵的問前一個。
    “是她!就是她啊!”另一個跳起來喊道。
    每當她帶人到一家,那些圍觀的人便跟著她移動,像是看戲似的看的津津有味兒,說什麽的都有。
    杜若覺得跟著自己的那幾個萬合布莊的人恐怕從沒見過這種陣仗,可她經曆過無數次被村人圍觀後已經習慣了。
    “六十九斤七兩,記下來吧!”杜若看了稱以後道。
    “如蘭,幹脆記個七十斤算了,都是一個村子的!”那家人笑著道。
    “該是多少就是多少。”杜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