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成事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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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朝堂向來如此,一朝得勢,一朝失勢,瞬息萬變。”他道。
    “怪不得你原先不肯說,你若是說了,我早就跑的沒影兒了。秦蕊起初怕你,令我感到迷惑,現在也算明白了。不過她對你評價還算高……那後來呢?你又是怎麽站到魏國公的對立麵去的?”
    “華容一進宮便得了寵,我也因此沾了光,升官極快。那時我初入官場,懵懵懂懂,也是用了不少時間看清了魏國公的真麵目的,便及時收手脫離他的控製,讓華容也不要再和他們有所牽扯,但她不聽我的勸解,隻說叫我等她。”
    再後來,他和一直默默無聞的二皇子陽柏成了好友。二皇子母妃不受寵,陽柏自小又身子弱,為聖上所不喜,他始終處於皇家尷尬的邊緣境地。
    了解到陽柏為人寬厚,尊崇仁義,又素有才能,可惜在打壓下得不到施展。他便決定站在二皇子那邊,一心輔助他。
    “官場如同泥潭,一旦踏足,便沾染一身泥汙,誰都避免不了。若想做廉潔公正的清官,你要比那些貪官汙吏還要狡猾千倍百倍。我費盡心思使盡手段一步步往上爬,三皇子和魏國公無數次想鏟除我,都被我或躲或化解了過去。或許他們一開始也沒過我能成多大氣候,直至站在了那個位置……其間,華容也一次次幫我,雖然她是三皇子那邊的人……”
    “我是及其厭惡官場的爾虞我詐的,但華容一直不肯跟我離開。後宮中諸多心計紛爭,她幾次險些被宮人誣陷致死,我不得不傾盡全力護著她。她當初進宮時是那樣嫻雅端莊,知書識禮,心地良善,單純的像一盞琉璃燈……”
    他說著說著聲音逐漸輕下去,似是怕驚醒了記憶中那個美好的不受一點塵濁的女子。
    杜若心裏隱約有些嫉妒,又十分難過。
    她知道宋居安現在是愛著自己的,但一想到他曾和一個女子那樣深深相愛過,差點成婚,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分離,經曆了數不清的明槍暗箭,苦苦掙紮,相互扶持,心便不得不堵得慌。
    “隻是後來她變了,為了爭寵她使了許多手段心機,害死了不少嬪妃,想坐上皇後之位,叫我幫她,她每次在我麵前哭,我都於心不忍……”
    直到後來,她還是沒能和他一起離開,甚至將心計用在了他的身上,在他心口上插了一刀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聽他將過往之事娓娓道來,聽著不帶絲毫感情,卻又痛徹心扉,杜若心緒起伏萬千,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用手抱住他。
    這些傷痛記憶恐怕他永遠不會忘記,杜若隻希望他能漸漸釋懷。
    一個講一個聽,慢慢地她也不知何時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精神有些不濟,等穿戴好,她走到船板上,發現宋居安正吩咐婁息和韓良事情。
    見了她,婁息和韓良連忙打招呼,杜若對他們笑了笑。想了想,她又對宋居安道:“孟家以江家的名頭在宿州做生意也說的過去,隻是他們什麽時候和宮裏做起了生意?還一下子運送這麽多絲綢過去?去年孟家的萬合布莊收購蠶絲時,我也有參與,想來不太對勁兒,這樣大的絲綢量,其中是不是有鬼?”
    一早醒來她就想到這個了。
    韓良和婁息聽了神色緊張起來,看向宋居安。
    宋居安卻對他們道:“她已經什麽都知道了。”他轉身又看向杜若:“倒不是什麽宮裏的生意,隻是打著宮裏的名頭,由五殿下牽頭而已。”
    他轉身朝船板上看了一眼,這裏隻有他們幾人,宋居安便又對她道:“這船上不止有絲綢,還藏有火藥和兵器。幾隻船分開走,是為了中途發生紕漏被查到,到了京都也不會引人注目。”
    杜若震驚的看著他。
    “勝者為王,我這回去京都,是要幫五皇子奪得帝位的,他若是當了皇上,我自然就可以洗刷罪名,若是他敗在三皇子手中,那我便再沒翻身的餘地,以往追殺我的,大多是三皇子陽盟的人。”
    杜若聽得不甚明白,卻還是點了點頭,又問他道:“火藥和兵器是孟家?”
    他點頭,“不錯!孟家!”
    杜若心道,那沽南鎮亂山中不時傳來爆炸的聲音,應當也是孟家所為了,真是山高皇帝遠,上下一氣為所欲為!
    孟遠舟這人也真如迎風之旗一般,那股風吹來往哪邊揚。
    宋居安望著她,又語重心長的道:“在京都無論我做什麽事,希望你別怪我。”
    聽了這句話,她心中愈發不安,“你先前隻說去五六日,我看不止吧,這點時間怎麽能夠?”
    他笑了:“短則一個月,也或許兩個月、三個月、半年。我不放心將你留下,隻好帶著了。”
    杜若:“……”
    她的生意該怎麽辦……
    又在船上度過了七八日,終於到了京都。隻不過在入京的前一天,杜若和杜二成就在宋居安的安排下坐著小船和他們分開走了。
    京中有人接應,五殿下陽紹的人將他們安排住進了一處宅院裏,就在五殿下府一側。還安排了兩個婢女以及幾個守衛。
    自進京後,宋居安整個人就變得忙忙碌碌的,匆匆而回,匆匆離去,有時候隔了幾日才回來。
    杜若雖然擔憂萬分,但又不好說什麽,更幫不上什麽忙。
    “三皇子籌謀多年,根基深的很,以前五殿下根本無心帝位,也不知道他兩年前為何忽然想通了,想要爭了。或許……三皇子這邊失了魏國公,瘋狂打壓他吧,若是再不反抗,就沒有反抗的餘地了。”宋居安對杜若說道。
    “你這次幫五殿下難道就十分有把握麽?”杜若問他。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還記得去年孟家和魏國公獲罪之事嗎?高赫將軍是五殿下的人,我當時寫信叫他過去,就是想將這功勞記在殿下頭上。後來殿下派人過來暗中護我周全。這是京都,殺一個人沒那麽簡單,我跟五殿下一直在等待時機,必須要耐心才是。”
    “無論如何,你要記住我在擔心你。”杜若平日也沒說過什麽煽情的話,此刻拉著他的手,十分認真的望著他,“若是敗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天下之大,隻要命還在,總能找到容身之處,我一直跟著你。”
    “好。”
    又過了幾日,杜若怕家中人擔心,便催著杜二成坐船回去。
    她從京中有名的成衣鋪裏做的衣裳,又在幾家繡坊裏頭做的繡品,也統統叫他帶回去了,想讓寶蝶她們看看,從中學習學習。又叫他給李方清傳了幾句話,讓他打理好寶華裳。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天氣漸涼。
    京都之內漸有野獸出沒,一到天黑就出來肆虐為害。夜裏野獸的咆哮聲此起彼伏,即便人們躲在家裏用被子蒙著頭,還是聽得渾身寒毛直豎,戰栗不已。
    城內夜出於街上行走的人,都是一夜未歸,天亮後,屍體便被人從街頭發現,被野獸撕咬的及其慘烈,有的隻剩白骨。
    京中禁衛確實抓到並打死了十幾隻野狼。出了這樣古怪的事之後,京都治安更加緊張森嚴,巡邏的禁衛也增加了一倍不止。
    京都內徹底亂了天了。
    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杜若被宋居安禁止外出。她每日待在那個宅子裏,找各種不同的事做,企圖打發時間。有時候宋居安一連兩日沒回來,她都要胡思亂想。
    甚至有時產生了自我懷疑。
    是不是她哪裏不好?他嫌棄她了?
    還是忘不掉心中那個純潔無瑕的白月光,想跟她在一起?
    還是這京中俏麗佳人無數,他將她徹底遺忘了?
    杜若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變成了十足十的怨婦,她可不想成為這樣的人。可見人也不能太閑了,一旦閑下來,就覺得自己不頂用了。
    於是她在一天早上吃過飯後,拿著扇子上了閣樓二樓,裝作朝遠處遙望看風景。摒退了婢女,企圖從這邊爬到外麵去。隻可惜高牆另一邊沒有任何支撐,跳下去是要摔死的。
    假若找根結實的繩子綁在這柱子上,興許能墜著落在牆頭那邊,杜若想一會兒試試。
    在凳子上了一會兒,她聽到馬車輾滾過青石板的聲音從下麵傳來。
    每日或早或晚都會有馬車從牆外路過的聲音傳來,不是出去,就是回來,杜若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隻知道這是來往於五殿下府中的馬車,但上麵坐的是什麽人,她不知道。
    可那馬車快要走近的時候,聲音卻忽然停了下來。
    杜若站起身伏在欄杆上默默的朝下麵看。
    馬車停在離她幾仗遠的地方,馬車夫麵無表情的牽著韁繩盤腿坐在車轅上。她也聽不到馬車車廂裏有什麽動靜。
    隻是很快,一個眉飛入鬢的中年男子從馬車上跳下來,立在一旁,接著又跪在了地上,“這點小事,屬下自然願意為殿下分憂!即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話音剛落,他手中長劍一橫,右手手臂便被鋒利刃器削斷掉在地上,他痛苦的‘啊’了一聲幾乎有些站不住,幾乎要暈過去。
    杜若迅速地用手捂住嘴。
    “你做的很好,本宮絕不會虧待你。”馬車上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