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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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山崗,嬴任好眼尖,早見前方停著一隻野兔。他二話不說,張弓射箭射。就聽“嗖”的一聲,野兔應聲中箭。嬴任好策馬趕將上去。可湊近一看,隻見這隻野兔身上插著兩支箭。正當他大惑不解時,遠處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名公子打扮的人也是手握寶雕弓,催馬趕到。那人朝野兔看了一眼,又看看嬴任好,拱手道:“公子好箭法!”
    “在下不知公子在此狩獵,多有打擾。”
    這時,子禽賾也趕了過來。眾人下馬,通了名姓。這位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晉國公子重耳。重耳聽說嬴任好和子禽賾的名號,也是又驚又喜。嬴任好和子禽賾又見過晉國大夫趙衰,四人無心狩獵,早早收場,隨重耳回他的官邸去了。
    蒲城地處荒涼,重耳的官邸也顯得簡陋。不過重耳並不在意,他落落大方地請賓客登堂,隻以粗茶款待。嬴任好和子禽賾知道重耳為人磊落坦蕩,不恥貧賤,好不讚歎。閑談間,嬴任好深感重耳才情兼備、禮賢下士,隻恨相見太晚。嬴任好原有結拜之意,怎奈兩人身份特殊,隻得作罷。當日飲到月上三杆,方才撤席。次日嬴任好做東,也在酒店設了粗茶淡飯款待。
    時光如梭,不覺已到隆冬。這日席散,嬴任好與子禽賾離了重耳官邸,乘馬車沿宮牆而行。忽聽遠處飄來一陣琴聲和女子的歌聲,曲調哀怨,似是有說不盡的苦悶。嬴任好通曉音律,便命禦者停車。他顧不得刺骨寒風,坐在漫天風雪中癡癡地聆聽。突然,嬴任好合著樂曲,沉吟起秦地民謠: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這首秦謠原本同琴聲不合,但經由嬴任好吟唱,卻別有一番韻味。子禽賾也輕擊車沿,陶醉其中。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消失。嬴任好意猶未盡地朝琴聲來的方向望去,不期正是重耳的官邸。
    次日,嬴任好再去重耳府上拜訪。他幾次想問重耳昨夜撫琴者是何人,又怕失了禮節。至夜,當他再次經過宮牆時,又聽到琴聲和歌聲。如此往複,不覺已過了十數日。
    春暖花開,琴聲突失。任憑嬴任好每日往返於重耳府,卻再也聽不到撩人心扉的琴聲。嬴任好日思夜想這名女子,為她取名“蒲女”。漸漸地,嬴任好竟得了相思之病。他早忘了回歸秦國,隻求一見蒲女芳容。
    公元前660年,秦成公四年。秦國探馬送來秦侯病重的消息。秦侯雖有子嗣,可嬴任好德才兼備,在秦國上下威望最重。因此秦侯要嬴任好務必回國繼承爵位。嬴任好隻得無奈告別重耳,與子禽賾一同返秦。一路上,嬴任好暗自發誓,此生不見蒲女,絕不冊立中宮。
    如今提起和親之事,勾起穆公心中往事,不免令他黯然神傷。
    離開大鄭宮,嬴縶與太史賾並肩走著。嬴縶一路低頭沉思,良久才開口。“太史與君上相識多年,不知君上能否答應和親之事?畢竟是要君上降階求婚,老夫唯恐君上不允。”
    太史賾道:“大夫不必擔憂。君上是當世的明君,自然能權衡利弊。下官隻是擔心晉國未必應允。”
    嬴縶說:“老夫多曾聽聞晉侯昏庸,意欲廢長立幼。晉國大夫、士卿早就怨聲載道。老夫與幾位大夫素有往來,我打算派人探聽他們的口風。若與我等一拍即合,則最好。若無此意,則陳以利害,請他們在晉侯跟前獻策,不怕此事不成。太史與輔佐重耳公子的大夫也有交往,老夫要煩勞太史走一遭,做個說客。”
    再說嬴任好歸國後,晉國公子重耳在蒲城過了幾年清淨的日子。然而,重耳身邊的謀士們的日子卻並不清閑。他們保持了與晉國首都絳城的聯係,時刻留意晉侯的動向。隨著晉侯年事漸高,繼嗣顯得尤為敏感。重耳雖是男嗣中的長兄,但其生母為側室,因此隻能屈居於過繼給賈氏夫人為子的申生公子之後,成了庶子。重耳為人慷慨好士,有定國安邦之才,最為各位大夫賞識。申生公子為人謙和、謹慎,雖無大才,卻也是晉侯的理想之選。
    怎料晉侯兵伐驪戎,娶了驪姬、少姬兩位夫人。晉侯寵愛驪姬有嘉,更兼愛她的兒子奚齊。晉侯篤信占卜之術,欲改立奚齊為世子,便分別問卜於太卜郭偃與太史蘇。太卜郭偃與公子申生過從甚密,太史蘇平素與公子重耳交厚。兩人都以卜辭不吉,勸晉侯打消念頭。無奈驪姬扇得好枕邊風,晉侯這才將申生、重耳等派往邊塞之地,待時機成熟,改立世子。
    不一日,太史賾已來到蒲城。馬車在官道上行駛,太史賾看著兩旁景色,往事曆曆在目,感觸良多。進了城,太史賾不急於拜見公子重耳,先找了酒店權且安頓下來。
    次日清晨,太史賾換了身商人打扮,獨自出了酒店,朝重耳的官邸走去。這些年,晉侯加緊了對幾位公子的監視,小小蒲城,密探卻不少。但凡有人靠近重耳官邸,街上都有人會探頭張望。太史賾不敢大意,先圍著官邸走了一圈,這才來到門前。
    院門掩開了一道縫,一名仆人探頭出來。太史賾隻說是外地來的藥材販子,問府上可有人要收購。他從袖管中掏出一隻信封,並一點小錢交給門公,請門公轉交給趙衰大夫。門公收了好處,又聽對方報出趙衰的名號,不敢怠慢,一臉堆笑地請太史賾在門口稍候。
    不多會兒,院門重開,一位一身粗布衣裳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史賾,道:“蒲城有兩家醫館,先生何不去那裏兜售?”
    太史賾躬身施禮,道:“小人賣的藥材,隻怕普通的醫館買不起。”
    “此處是晉國公子的府第,府中人無病無災,也不需要你的藥材。”
    “我這藥,偏偏是為晉國公子準備的。小人不才,粗通醫理。前兩日在山崗上偶見公子,就見公子印堂發黑,不出一年,必生一場大病。如果公子服用了我的草藥,就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趙衰又打量了一番太史賾,這才側轉身子,請他進宅。
    門公剛關了房門,太史賾已經彎腰施了個大禮,道:“多日不見,趙大夫一向可好?”
    趙衰先是一驚,仔細再一打量,此人正是當年與嬴任好結伴同行的子禽公子。趙衰喜出望外,回禮道:“我道這人生得麵熟,原來是先生。闊別多年,先生可好?秦侯可好?”
    兩人邊走邊談,互道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轉了幾個回廊,趙衰將太史賾引入公子重耳的書房。重耳正伏案讀著竹簡,見趙衰帶來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便放下竹簡,起身來到跟前。
    見到重耳,太史賾趕緊下跪,道了名姓。聽說是太史賾,重耳也是大喜過望,一把攙起太史賾。三人分賓主坐定,重耳先敘了舊,隨後才問太史賾的來意。太史賾也不拘泥,將來意一一道明。
    “秦侯雖與我同歲,但貴為侯爵,身份尊隆。重耳的姐姐年過四十,隻怕失了秦侯的身份。”
    太史賾擺擺手,道:“秦侯有意與晉國和好,且久慕長郡主賢良淑德,實是中宮最佳人選。”
    “若秦侯不嫌,先生可去絳城,直接向君父下聘。”
    太史賾說:“婚聘之事,不爭朝夕。我就怕晉侯不願與秦國修好。故特來拜會公子,希望公子能從中周旋,成了這樁美事。”
    趙衰站在太史賾身旁,朝重耳偷偷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道:“晉、秦和親,有百利無一害。重耳必不辱使命。”
    太史賾不敢久留,便起身告辭。此後三天,他裝模作樣地出沒於蒲城的幾間藥館,胡亂買賣了些藥材,方才離開蒲城。
    再說太史賾離開官邸,趙衰等幾位大夫聚在書房,對晉、秦和親之事議論紛紛。
    重耳的侄子狐射姑是個直爽人。他也不顧父親在場,想到便說:“長郡主年過四十未嫁,諸侯早已知曉。秦侯忽然降階求婚,隻怕別有用心!”
    重耳點頭道:“吾與秦侯素有交往,吾觀此人是當世的梟雄。不怕別的,就怕秦國覬覦我河西之地,他日以家姐要挾。”
    趙衰道:“秦侯為人豪爽俠義,應當不是卑鄙小人。然秦國有意逐鹿中原多年,卻苦於為晉、楚阻隔。這次和親若成,他便能假晉國之道進入中原。”趙衰學士淵博,是晉國的名士。多年來重耳師從趙衰,學習治國安邦之道。如今被趙衰點破秦國的用意,重耳心中大為佩服。
    狐偃因是重耳的舅舅,在人前最受尊重。他先是沉默不語,等眾人都說了,這才開口。“微臣看來,這親不能結。”
    眾人頓時靜了下來,想聽老大夫的高見。狐偃跪坐著,雙手擱在腿上,慢條斯理地說:“秦人知道以和親圖利,晉人自然也知道。君上多年來寵信驪姬、少姬,於立嗣上猶豫不決。他日君上殯天,晉國必生大亂。申生公子與長郡主為一母所生,那時便秦侯出兵相助。加之他是是君上的世子,晉侯之位怕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狐偃一番話,令重耳驚出一身冷汗。
    “公子若想繼承爵位,隻能求一個字。”
    “什麽字?”
    “亂!”
    大夫賈佗像是被點醒了一般,道:“君上最信讖緯之術。秦國提親,君上必問神明。下官這就去找蘇太史。”說完,賈佗轉身退了出去。
    賈佗走後,趙衰仍覺不妥,道:“若不想促成婚事,還需求一人……”
    “那人無需我們遊說,秦國自有人會去。”狐偃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