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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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雎與魏齊的恩怨情仇,到此就算徹底了結。這件事,是戰國後期一件極偶然而又非常詭異的事。
在這件事中,個人的恩怨與曆史的走向糾結得最為緊密。
當昭襄王啟用範雎為相時,距離秦穆公的時代,已有380年了。在這樣漫長的時期裏,秦國的君主一代代地前仆後繼,不斷在做著東進的大夢。幾乎每一代君主,都為未來的帝國大廈增添了一根梁柱。
可是早先的晉、以及後來的“三晉”,卻始終鐵壁雄關似地橫在東方。
秦之猛虎,在檻中衝撞了多少回、咆哮了多少年,它的利爪已經足夠鋒利。可是,如何才能衝出函穀關,在中原縱情馳騁?如何才能重臨遠祖的發軔之地,傲立滔滔東海之濱?
鐵甲千乘,早已練就。赳赳老秦,壯懷激烈。
華夏的河山,何日能在玄色旗下一統?華夏之族裔,何日能擁有共同的疆域?
……時光就這樣流過了380年。
結束了一切徘徊的,就是那位有大智慧的範雎。
廓清了百代混沌的,就是那位不甘受辱的草根書生。
“遠交近攻”這四個字,衝決了老秦人思想上的最後一道藩籬。齊楚既已被打斷過脊骨、且又地處遙遠,那就不妨懷柔之,使羈絆多年的連橫再無可能。
“三晉”失掉齊楚的後援,且又不能同心,便可集中精銳直搗其都城,逐一粉碎之。
曆史的演進,有時候就需要有一個人去撳動一個樞紐。
範雎為相後,華夏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統一戰爭,就在鐵馬金戈的撞擊中拉開了大幕。
當範雎登上秦的政治舞台後,秦軍的戰車就顯得更加迅疾,老秦人的精騎也變得更加凶狠了。
東進的節奏驟然加快。
範雎官拜客卿後,秦軍拿下了魏國的懷(今河南武陟)、刑丘(今河南溫縣)。
範雎拜相後,秦軍攻取了韓國的少曲(今河南孟縣)、高平(今河南濟源)。
範雎拜相後第二年,秦將白起又攻韓,拔城五座,斬首五萬。
由於魏如今是“三晉”中最軟的柿子,所以秦暫時把它先放一旁。而趙是“三晉”中最強的一個,因此也放在一旁。秦的“破三晉”戰略,一開始是想肢解韓國。
昭襄王四十五年,按範雎製定的謀略,秦又派大將白起攻取了韓國的野王(今河南沁陽),切斷了韓國上黨郡(今山西長治)與黃河以南本土的聯係。這時候的上黨,就如秦國的囊中之物,隨時可取。
上黨郡守馮亭,眼看著要做俘虜,情急之下擅自作了處理,決定帶領全郡十七城集體降趙。他派人把上黨地圖送到了趙國。
對趙國來說,這個情勢就有點微妙了——受降還是不受降?
邯鄲朝中出現兩種不同意見。讚成者當然是圖利,說:不戰而得十七城,豈不是天下掉下來的餡餅?反對者說:不然,不付代價的便宜是沒有的,馮亭這分明是想“嫁禍於趙”。若受降,秦之禍水,勢必入趙!
趙孝成王剛上台不久,老成不足,貪心有餘,沒有了藺相如這樣的智者給他出主意,他的政治智慧與庸人無異,最後決定還是吃下這餡餅。
當然他笑納上黨,也還是做得很謹慎的,他知道這是虎口裏取肉,先派了平原君趙勝去接收上黨,封馮亭為華陽君,大賞上黨吏民,以防備秦軍來攻。同時還派出老將廉頗率軍一支,進駐地勢險要的長平(今山西高平),與上黨為掎角之勢。
但是,在虎口裏搶肉的事,哪裏會這麽容易?秦國果然被激怒,把東進鋒芒轉向了趙國。昭襄王四十七年,秦國派左庶長王齕率大軍進攻上黨。
千山萬壑間,秦軍勢如疾風,誌在必得。
馮亭哪裏擋得住這股雄師?勉強應付了幾下,就率吏民突圍,奔入趙國。廉頗見上黨難民勢如潮水般地湧來,也是無奈,隻得把百姓都安置在長平。
一時之間,長平城內人滿為患。
王齕見狀,便臨時改變戰略方向,揮師進攻長平。
長平,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小城,轉瞬間戰雲密布。一場中國戰爭史上最慘烈的戰役就要在這兒爆發。
好在,長平此時的守將是廉頗。廉頗老矣,但智慧一點也不衰減,他指揮趙軍築壘堅守,任憑秦軍如何在城外鼓噪挑戰,就是不理會。
狐狸不能直接去和老虎決戰,而是要把老虎拖瘦、拖垮直至餓死。廉頗這一守,就是整整三年。秦軍攻不下,圍不死,無計可施。
如此拖下去,看見老虎餓死的日子就會不遠了,可惜,廉頗如今已經沒有當初“將相和”那樣好的政治環境了。
趙孝成王,憤青一個,終於沉不住氣了,見秦軍在長平師老兵疲,就連連催促廉頗趕快出城與秦軍決戰。
廉頗是老狐狸,就是不動。
君王與將帥之間,出現了觀點上的裂隙。
這個裂隙,被遠在鹹陽的一雙眼睛捕捉住了。範雎一直在注視前線局勢,見有機可乘,就派了間諜,攜帶重金去賄賂趙國的朝中大佬,散布謠言說:“秦人獨獨畏懼馬服君之子趙括。至於廉頗,太容易對付了,而且這老頭兒就要投降了。”
這其實是並不高明的反間計,但是針對愚蠢的人、浮躁的人、急功近利的人,就是一條好計策。
趙孝成王早就指責廉頗“怯戰”,聽到這個流言,更是疑心大起,決定讓趙奢的兒子趙括去換下廉頗。
此時已因病離休的藺相如,不同意換將,他捎話給趙王說:“大王要是僅僅憑名氣就任命趙括,那不是胡來麽?趙括徒然讀了他老爹的許多兵書,但不知應變呐!”趙王不聽勸諫,隨即就將任命書發下。
這個趙括,不僅在當時名氣大,到後世名氣就更大了。連當代的小學生都知道,他是成語“紙上談兵”的始作俑者。
趙括自從幼時就跟著老爹學兵法,喜好談論軍事理論,以為天下沒誰可以比。他經常與老爹趙奢談論軍事,趙奢竟然說不過他。
但是趙奢對兒子的評價並不高,趙括的母親曾經問其故,趙奢說:“用兵,是涉足死地也,而趙括小子說得那麽容易。如果趙國不用趙括為將則罷,若用他為將,能讓趙軍大敗的就是這個趙括!”
等到趙括領命即將出發時,他母親向趙王上書說:“趙括不可為將。”
趙王把老太太召來,問其故。趙母說:“以前他老爹為將,曾親自捧著飯碗給傷兵喂食,有十幾例;跟軍士交朋友的,有上百例。大王及宗室賞賜給他的東西,他全都給了軍吏與士大夫。老頭子受命之日,就不再問家事了。可如今趙括呐,一旦為將,就不知道有多威風了,上朝時,軍吏沒有敢仰視他的。大王所賜的金帛,都拿回家去藏好,每天都去看地看房子,見到好的就買。大王您說,他啥地方像他父親?父子太不同了,願大王不要派他去。”
趙孝成王求勝心切,不想再聽嘮叨,就說:“您一邊歇著吧,吾意已決。”
趙括的母親隻好說:“大王要是非派他去不可,那麽,即使他不稱職(打了敗仗),我這老婆子可以不受株連嗎?”
趙王一口答應下來:“行行行。”?
就這樣,廉頗不得已,從他堅守了三年的崗位上撤了下來(前文表述有不妥,應是“廉頗到長平駐守共計三年”),讓位於“兒童團員”。
兒童團員一到,立刻更換軍吏,撤除壁壘,準備出城作戰。
秦昭襄王接到趙括已取代廉頗的情報之後,就暗中任命武安君白起為上將軍、王齕為副將,要吃掉這個來找死的趙氏小兒。秦王還傳令全軍:“軍中有敢泄露武安君為將者,斬!”
白起是天下聞名的戰將,秦國保守這個秘密,就是要讓趙括輕敵,然後突然亮相,在心理上予敵以致命一擊。
約在當年的八月初,兩軍決戰爆發。
趙括果然輕敵,指揮一部趙軍貿然出擊。秦軍剛一接戰就按計劃佯敗,誘敵深入。當衝鋒的趙軍“乘勝”追至秦軍壁壘前時,事情就不那麽順了,壁壘裏秦軍防守森嚴,趙軍攻不進去。
就在趙軍狂追秦軍的同時,白起早已派出兩支奇兵,在兩翼伺機而動。
趙軍受阻於秦軍大營的壁壘前,正欲猛撲,忽見秦軍壁壘裏豎起帥旗一麵,正是神將白起!
趙軍將士大驚,正在疑惑間,忽見有人大喝一聲衝出營壘,果真是白起將軍來了。
趙軍頓時鬥誌全無,正欲撤退,卻有兩萬五千秦軍奇兵呐喊殺出,切入了趙軍的背後;又有一軍五千騎,把趙軍壁壘團團圍住。這樣,趙軍就被一切為二,連糧道也被阻斷了。
秦軍為主趙軍後,派出輕騎兵不斷騷擾。趙軍轉眼間就陷入了危急境地,幾次突圍,皆無成效,隻得築壘壁堅守,以待援兵。
昭襄王聽說趙軍的糧道被切斷,知道秦國百年不遇的機會到了,便親臨河內(今河南泌陽)督戰,賜給全民爵一級,征發全國15歲以上男丁從軍,悉數派往長平,以阻絕趙國的援軍和增援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