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太長,她太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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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宮歐在宮顏離開的這一些時間,天天酗酒,喝出了胃出血,但他沒關自己身體起來,硬要出院,身體沒完全痊愈,導致臉色有些慘白之外,宮歐和平常沒什麽區別,不管是開會,還是見客戶的談判,嘴裏說的話井井有條,條理分明。
封亦起先還是有些擔憂的,可是連續幾天仔細觀察下來,發現宮歐一直都是這樣靜淡如水的模樣,他才漸漸地放下心來。
甚至在有天,宮歐和封亦一同參加一個飯局時,有人跟宮歐開起玩笑,說猜拳,輸的人罰三杯酒。
宮歐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向不愛理人,這距離宮顏離開沒幾日,封亦想,這人八成要撞釘子了。
誰知,懶洋洋的坐在主桌上的宮歐,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好啊。”
封亦有些意外的望了一眼宮歐,然後就看到他和那個開玩笑的人真的猜起了拳。
三局兩勝。
宮歐輸了。
他胃出血還沒好,封亦搶在跟他開玩笑的那個人倒酒之前,出聲說:“歐哥的傷還沒好,不能喝酒。”
“那怎麽辦?”和宮歐開玩笑的人,也沒勉強宮歐非要喝酒,放下酒瓶,想了想,大概是喝酒喝得有些多的,膽子也肥,就仗著酒勁,來了句:“要不這樣吧,宮總給唱首歌。”
講真,認識宮歐這麽多年,封亦壓根就沒聽到過宮歐唱歌,和剛剛一樣,他還是以為宮歐會拒絕,但是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外,宮歐答應了。
包間裏就有卡拉ok,有人看宮歐答應,立刻招呼服務員拿了話筒和點歌器。
坐在位置上的宮歐,接過點歌器,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才按了一下屏幕。
隨後有動聽溫婉的音樂響起。
宮歐坐在位子上沒動,等了大概二十秒鍾的時間,他才起身,接過話筒開了口。
那首歌的原唱是個女星,但是宮歐嗓音好,唱出來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結束後,他握著話筒在燈光下站了一會兒,神情很溫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底泛著流水般的光彩,直到有人帶頭鼓起掌,他才轉了個身,將手中的話筒遞給了一旁站著的服務員,走回飯桌前,重新落了座。
坐在他身邊的封亦,反複的看了他好幾眼,心想,今晚宮歐的興致,還挺不錯的啊,看來,他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走出來許多。
兩天後,封亦才知道,是他會意錯了,宮歐不是走出來了,而是從沒走出來過。
那天,他恰好有事,去了宮歐的公司。
等到事情處理完,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
距離下班,隻剩下一個小時,晚上他沒什麽局,宮歐也沒什麽局,他毫無形象的躺在宮歐重新裝潢過得辦公室的沙發上突然奇想的說:“我知道有個地方還不錯,要不晚上我們去那邊吃飯吧?”
正在電腦前瀏覽文件的宮歐,左手撐著下巴,臉上沒什麽太大的表情,聽到他的話後,也沒看他一眼,特別不走心的說了句:“好。”
“那我打電話定位子。”封亦一邊說,一邊摸了手機開始找號碼。
電話剛撥通,宮歐的辦公室就傳來了一道敲門聲。
走進來的是宮歐的秘書,葉喬,封亦看見葉喬,眼睛眯了眯,其實他有時候搞不懂宮歐,明明恨死了眼前的人,為什麽還要留她在身邊,葉喬抱了幾分文件,放在宮歐的麵前,語氣輕柔的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宮歐全程都沒說話,隻在葉喬說完後,輕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葉喬沒離開,而是將懷中抱著的一個盒子遞給了宮歐:“這是前台剛剛送上來的快遞,是宮總您的。”
“喔。”宮歐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點了點辦公桌上空著的一處,示意秘書放在那裏,然後就對著電腦,繼續飛速的敲起了字。
等到宮歐將郵件發送成功時,葉喬已經離開了辦公室,封亦正在那裏對著手機報訂位置的人姓名和電話號碼。
宮歐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脖子,視線不經意的飄到了桌麵上的快遞盒,看到上麵不管是寄件人還是收件人都是他的姓名和電話號碼,眉心頓時就蹙了起來。
他從沒給自己寄過快遞,而且這個號碼是他的私人號碼,知道的人也不多……
宮歐放在脖子上的指尖,稍微僵持了片刻,然後就找了快遞刀,飛速的拆了盒子,打開,入眼看到的是一個信封。
他唇瓣微抿了一下,拿起信封,慢悠悠的打開,打開信封露眼的都是宮顏的照片,有她笑著看書,有她認真看書,各種各樣的照片,但是照片裏麵都是一個人,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啊。
宮歐頓時就躥出了辦公室,衝到葉喬前,焦急的問:“這快遞是誰送過來的?”
剛問完,他就想起,是前台代收的,然後也不等葉喬說話,就快速的跑向電梯,奔去了前台。
前台負責整個公司的快遞簽收,和派送員很熟悉,很快就找了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問了許久,一直追蹤到了寄件公司,但是一無所獲。
過了許久,宮歐才“哦”了一聲,轉過身,走回電梯前,折回了樓上。
回到辦公室裏,封亦已經掛斷了電話,看他回來,立刻納悶的問了句:“發生了什麽事?剛剛出去的那麽急?”
宮歐坐回辦公桌前,盯著快遞盒裏的禮盒看了一會兒,才回封亦:“沒什麽事。”
“哦。”封亦應了一聲,剛準備說“我已經定好了位置,晚上七點的”,結果話都還沒到嘴邊,他卻眼尖的瞄到了宮歐手裏緊緊握著紙盒裏裝的東西。
那不是宮顏的照片?難道他讓人去拍宮顏照片?他們也不知道他和宮顏發生了什麽事,宮顏去了加拿大以後,不管他們怎麽找人去調查宮顏的消息,明明人在加拿大,但是卻沒有任何消息,看來不是宮老把消息封鎖,就是有人在幫宮顏,讓他們找不到宮顏,明明知道她在加拿大,加拿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難怪他剛剛那麽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想必是去打探宮顏的消息了吧,回來後的神情這麽平淡,看來是沒有所獲……
封亦盯著顧餘生一絲不苟看文件的模樣看了一會兒,問:“晚上還去嗎?”
“去哪?”宮顏盯著文件,漫不經心的反問了聲,然後才反應過來封亦指的是晚餐,點了一下頭,仍是很淡的語氣,說:“去啊。”
“哦。”封亦繼續打量了幾眼宮歐,沒從男主身上找到任何難過和落寞的跡象,然後才靠回在沙發上,把剛剛要說的話,說了出來:“定好了位置,晚上七點。”
宮歐“嗯”了聲,視線未曾從文件上挪走分毫。
晚飯,是封亦開車載著宮歐去的。
路上,宮歐接了個電話,是美國那邊一個合作公司打來的,他用流暢的英文和他們談了大概二十分鍾,字句清晰,意思明確。
那模樣,理智的,儼然是沒有受到那枚突然寄到他辦公室裏照片的絲毫影響。
前一陣子,宮歐那樣平靜淡然的反應,封亦是很放心,可是此時,他這幅模樣,他卻覺得害怕了起來。
因為太理智了,理智的讓他覺得,仿佛下一秒,宮歐整個人就會崩潰一般。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整個用晚餐的過程,宮歐遠比他要悠閑從容很多。
直到用餐結束,封亦才徹底承認,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從餐廳離開,封亦單手控製著方向盤,開出停車場後,衝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宮歐問了句:“回家?”
“去公司。”封亦看了他一眼,語氣自然流暢:“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
封亦沒再說話,直接衝著他公司開去。
封亦沒去地下停車場,他將車子停在路邊,等宮歐下車後,就緩緩地發動油門,衝著家的方向開去。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封亦才想起自己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了宮歐的辦公室裏,明早八點的會議要用。
宮歐現在在公司裏加班,怕是明天不好那麽早去公司。
封亦猶豫了一下,就調頭,又折回了宮歐的公司。
停穩車,搭乘電梯直達頂層。
除了宮歐的辦公室亮著燈外,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
封亦隨手開了兩盞燈,輕車熟路的衝著宮歐的辦公室走去。
估計是因為整個頂層沒人加班的緣故,宮歐的辦公室門沒關,半掩著。
快要走近時,封亦聽見裏麵傳來了歌聲。
不是在加班嗎?怎麽還聽起來歌了?
封亦一邊想,一邊往裏伸了一下腦袋,然後整個人就宛如被點了穴道一般,定在了原地。
封亦手裏緊握著宮顏的照片,趴在辦公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盡管辦公室開了音樂,很響也很吵,但是透過歌聲,封亦還是清楚地聽見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傳來。
封亦不知道自己僵站了多久,直到趴在桌子上的宮歐,動了動身體,他才猛地回過神來,飛速的往旁邊挪了一步,躲在了牆壁後。
辦公室裏歌聲不斷。
封亦定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好像宮歐反反複複的隻放了這一首歌,而且旋律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裏聽過。
知道他聽到“我的愛一天一點在你的世界裏擱淺,我已明白愛情有多危險”這句歌詞時,他才恍然大悟的想起,這不就是前兩天,有人跟他開玩笑時,他猜拳輸了唱的那首歌嗎?
這是什麽歌呢?他怎麽這麽鍾愛?
陸半城想著,就摸出手機,依照那個歌詞,查了一下,然後在看到《終點》這兩個字時,他的眉心狠狠地皺起。
怎麽這麽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是誰唱的……
陸半城腦海裏的疑惑還沒落定,就看到了原唱的名字,刹那間,他全都懂了。
這不就是,當初,宮顏特別喜歡這一首歌,記得他和程安勳以前老取笑她,她就生氣的離開,說他們不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他們還怪她小小年紀還知道愛?後來她和宮歐在一起,他才知道宮顏為什麽那麽喜歡這一首歌。
所以……這麽多天來,他看到的宮歐,根本不是最真實的宮歐。
他看似平靜,看似從容,看似沒什麽事,其實那不過是他拚了命的在眾人麵前偽裝出來的假象。
若不是他今晚忽然撞見,怕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沒有人的時候,他到底一個人在承受著怎樣的傷痛。
封亦怕宮歐發現自己尷尬,他沒拿文件,悄悄地離開了。
在臨走之前,他透過門縫,又往裏麵看了一眼。
宮歐坐起了身,仰著頭,捂著臉,他的指縫裏,有著濕漉漉的眼淚,不斷地往外溢。
他嘴裏還在含糊不清的念著什麽,音量很小,他沒聽清,但是在他輕手輕腳的邁步離開時,依稀的還是聽見了幾個字:“顏顏。”
封亦回到車裏,沒著急回家,等了大概兩個小時,他看到宮歐的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了出來。
他想了想,跟上。
為了避免宮歐發現自己,封亦始終和他的車子保持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宮歐沒開回家,而是去了天街廣場。
封亦一臉納悶的坐在車裏,看著宮歐將車子停在路邊,走向了廣場正中間的許願池。
他從兜子裏摸了一枚硬幣,扔入了許願池裏,態度很虔誠的對著許願池張開了口。
夜很安靜,封亦落了車窗,他的音量不大,但是徐徐的風,卻將他的字句,清楚地帶到了他的耳中。
他說:“願上天,讓她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封亦的眼睛頓時有些發熱,他快速的將視線抽離,升起車窗,猛踩了一腳油門,飛速的離開了。
開出很長很長一段距離後,他才將車子停下,然後坐在車座上,晃晃悠悠的想起了年少時的一件事。
那時是初中,與宮歐和程安勳一個班。
那會兒天街廣場已經有了,這個許願池就在。
他和他放學的時候,經常會來這個廣場溜冰。
傍晚的時候,廣場總是會堆積許多的人,也有不少人,會對著這個許願池扔硬幣許願。
那會兒,有個小女孩,拉著自己的好朋友,跑到許願池前,一臉認真的說:“我跟你說的就是這個許願池,特別準,隻要你許願,就能實現。”
“真的嗎?”另外一個小女孩問。
“真的。”
然後,兩個小女孩一人摸了一元硬幣,扔進了許願池,雙手合十抱在胸前,垂著眼簾,很認真的許起了願望。
當時他和他就在旁邊,還有幾個其他的小男生,大家看小女孩說的這麽認真,也都信了,然後紛紛學著許起了願,唯獨宮歐,坐在一旁,衝著他們認真的的模樣,不屑的輕笑了一聲,然後就站起身,嫻熟的控製著溜冰鞋,來了一個漂亮的旋轉。
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若不是今晚,看他來這個許願池前許願,他怕是都已經忘了這樣的陳年插曲。
他到底有多愛宮顏,才會來這個許願池前,把年少時才會做的那些事,虔誠認真的又做了一遍?
或者說,他是有絕望,多無助,才會連這樣的方式,也用了。
……
宮歐在許願池前站了許久,才回到車上。
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一點半,然後又看了一眼日期,距離她離開他,才不過過了半個月,他卻覺得有些撐不下去了。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治愈所有一切的疼痛。
然而,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他才發現,時間不是良藥,而是毒藥。
因為,相比最初分開時的難舍難分痛徹心扉,時間沉澱過後還無法遺忘的深情,最可怕、最傷人。
他真的好怕,怕這一生再也遇不到她,怕她和他就這般落幕了。怕宮顏不回來,怕她永遠也不回c市了,那他怎麽辦,怎麽辦。
因為,餘生太長,她好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