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姓葉的死不死已經不重要了，既然你想談，那我就跟你談。”狄迷好似下定決心一般、不再對浪子保持卑躬屈膝的態度，他十分強硬地說道，而浪子也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態度。

    “沒問題。”

    “當年，你為什麽要派兩名神將阻止我和端截？如果不是神將出手，我們的大計早就成功了，從此人間就是我們魔族的天下。”狄迷想到當初的功敗垂成、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可以接受失敗，但這樣的失敗他說什麽也忍不了。

    浪子看向了狄迷，緩緩說道：“三界與魔界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者不可往來，這是規矩。魔族居於魔界、不得爭霸人間，這也是規矩，我遵守規矩，有何不可？”

    “憑什麽？你一句規矩，就要讓我們數千萬魔族常年居住在苦寒之地，為了抵禦嚴酷的環境，魔族的孩子在出生後不久就要經曆嚴苛的訓練、否則就會死在惡劣的環境中，這一切就應該由我們魔族來承受嗎？你不是自詡公平嗎，可這種做法，對我們魔族公平嗎？”狄迷越說越激動，就連一直不認同的堯蒙都有些動容、輕歎一口氣。

    “世界一片混沌之時，沒有天，沒有地，世間僅存的兩種生命，一位尚未蘇醒的盤古，另一個，就是天道。作為天道化身的天行，我……我們有義務執行初代天行設立的規矩。”浪子好似冷酷無情一樣，絲毫不帶猶豫地就反駁了狄迷。

    狄迷也沒有因對方的說辭而動搖，他馬上回道：“天道？規矩？這些東西就一定是對的嗎，還有，誰來決定這些是對是錯？靠你嗎？既然你和初代天行是一夥的，那初代天行定下的規矩若是錯的，你肯定也不會更改，這還有什麽公平可言，無非就是要犧牲我們魔族的利益罷了。”

    “你錯了，天道自己就有修正的功能，若規矩錯了，自然會加以改正。我同天道、同曆代天行都是一體的，天行與天道之間不分高低之別，我們隻要履行天道的意誌就可以了。退一步說，就算是天道錯了，但那也是一套客觀的規矩，隻要遵守就可以不被懲治，真要是沒了任何規矩，世間就該亂了。”浪子，即天行的話讓幾人動容，他們此前真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種關係、都是頭一次聽說，不免需要些時間才能消化。

    思考了一會，狄迷繼續說道：“我們魔族論能力完全不比人類差，就算是仙族和那些投靠人間的魔族敗類，也不見得要優於我們，憑什麽他們就可以常駐人間？”

    天行搖搖頭，說道：“人族最為弱小，不適合居住在魔界，那樣用不了幾百年、他們無法適應的話就會徹底滅亡。魔族最開始被趕到魔界的時候，你們的先祖憑借超越眾多物種的能力也要花上數千年才能徹底習慣魔界的環境，這方麵人族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說，人族既然無法承受，那就幹脆滅亡算了，憑什麽讓我們這種更為優秀的種族來代替他們承擔痛苦？”

    “世間之物，講究平衡，隻有人仙魔加上你們魔族才能構成平衡，缺失任何一環都會破壞平衡。如果失去平衡的世間太過汙濁不堪，那天道就會降下無盡劫難，滅絕一切生靈、重新來過。那樣……你就覺得好了嗎？”

    “這……”狄迷被說得啞口無言，他不懷疑天行會說謊，或者說，以天行的身份和地位，沒必要對他們這些低下的存在說謊。若按照天行的說法，將來天道真要滅絕一切的話，那他們反抗一切、統治人間還有什麽意義呢？到那時，魔族不過就是打造了一個壽命較長的朝代罷了，一定時間之後，還是逃不開灰飛煙滅的下場。

    在狄迷消化信息的時候，天行則繼續說道：“仙族總體上來說都是要確保三界和平的，所以他們可以作為世間的執法者常駐這裏。你口中所謂的敗類魔族，他們因為要擺脫魔界的環境，才以收斂習性為代價換來了居住這裏的權利，這一點，你們做不到。”

    “你怎麽知道我們做不到？”狄迷本能地就反問了一句。

    “你們歿者的力量源泉是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自從蚩尤隕落，你們這一支魔族就改名為歿者，立誌要解放蚩尤、為其報仇，正因這種信念，你們才能獲得超越尋常魔族的力量、在新產生的魔界格局中保存了下來。如果歿者來到人間，從此過上了穩定安康的日子，你們的力量會漸漸消失，這其中還會產生副作用，最後你們的力量或許連普通的人族都不如。”

    “到了那時，你們要麽重新拾起昔日的信仰、提升實力，要麽就會被其他種族所吞並。我剛才也說了，要維持平衡，如果你們被吞並了，或是重新獲得力量吞並了其他種族，那平衡就破壞了，這……是絕對不能出現的局麵。”

    狄迷無法可說了，他甚至有一種世界觀和信仰都崩塌了的感覺，他突然覺得，什麽解放蚩尤、什麽恢複歿者昔日的榮光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有一個名為天道的至高存在、定下了一個名為平衡的法則，這個東西限製了歿者的發展，不管他們最後是成是敗都逃不掉命運的提線、必須按照天道的意誌生存下去……或被毀滅。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原來我們一直以來的努力，不過都是鏡花水月、一碰就散。這麽說來，我們還努力幹什麽，隻要天道的意誌不變、隻要平衡的規則不消，我們不管如何作為，也掙脫不了宿命啊。”狄迷似乎已經陷入瘋癲，跟著他大叫一聲、一下子就閃出去數百米，進而消失不見。

    “唉，若非心中執念已深，他也不致會有如此下場。”堯蒙歎息道，他早就勸誡過狄迷、讓其放下執念，可對方就是不聽，此時信仰摧毀，他恐怕以後都會如此了。

    “該我了吧？”剛才天行給狄迷解釋的時候，花禾就一直在將其思想帶入到自己的遭遇中，雖然她多少可以理解對方的用意了，但有些事情她還是無法釋懷。

    “請說。”天行就像是一個幫眾人解決心理問題的醫生一樣，剛治好（如果算治好的話）一個，就要開始治療下一個了。

    “我們15名神將本來是天行的得力助手，上一任天行還在的時候，我們就隨著他南征北戰、掃平了不少妖邪。後來老天行隕落、你這個新天行上位，開始你也像老天行一樣重用我們，我們也心甘情願為你賣命。當初蚩尤起事之時，我們還被你派去鎮壓，可後來呢？你將那12人殘忍地殺害了，之後又把他們的靈與肉分開，一半用來見識各門派、一半流落到外麵，為了你那不為人知的謀劃效力。而且，這麽多年以來，你一直在追查我們3個幸存者的下落，為的就是趕盡殺絕吧？”

    對於花禾的問題，天行沒有馬上回答，等他開口時，說的卻是與問題無關的內容……或許隻是乍聽之下無關的內容罷了。

    “其實，沒有什麽老天行與新天行，天行……隻有一個。”

    “這怎麽可能？我們是親眼看著老天行死亡、之後你才以天行的姿態降臨的。”花禾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那是假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天行，那就是我。之所以會演那場戲，以及以往曆代天行交接的戲碼，都是為了不讓你們發現這一點罷了。”

    “我剛才跟狄迷說過，天道會自動修正一些錯誤的規則，那，天道如何知道什麽錯了呢？”

    “你……你是說，你通過自身的毀滅、從而可以將信息帶給天道？”

    “沒錯。”天行點點頭，接著說：“天道隻是一種生命、一個掌管天下的存在罷了，它隻懂得如何確保一切按照規則運轉，但不具備主動接收信號、信息的能力，所以就需要天行的報告。以往，隻要我發現天道的規則有問題了，我就會以隕落的姿態消失、將事情稟告給天道，再由它來判斷對錯利弊。之後我再以新天行的姿態重新降臨在你們麵前，這樣就不會被你們發現其實天道隻是一個並不完美的東西了。”

    “為什麽……不能讓我們發現？”

    “這一點，你看看狄迷就知道了。你和其他人都需要一種至高存在的束縛，不管那個東西會不會直接威脅你的生命，你也需要一個東西來監管自己。人們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就是這個道理。人畏懼神明，人相信神明全知全能，所以人才不敢將壞事做絕，甚至還要在幹壞事之前反思自己。這，就是天道和我共同想到的辦法，為了確保規則的存在和延續，為了確保平衡不被破壞，我們需要讓所有生靈都有一個敬畏的東西。”

    “所以，我，便以天行的身份，脫離了天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