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句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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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池在兩個時辰後醒來,彼時已經入夜了,接近年夜,紫敕城內早早的顯出一派喜氣洋洋來。似乎隔著重重疊疊的圍牆也能聽見大街上人們的歡聲笑意。
    她睜開眼,因著睡得太久渾身乏力,竟連眼睛都有些模糊,她看見慕容岸,一度以為還在夢中,深刻的覺得自己執念太深,兀自歎了一口氣,直到目光漸漸清明,看清楚那張臉,感受到他的體溫,她終於肯承認,確然是他在身邊,便又重重歎一口氣。
    她一醒來便一連歎兩口氣,直把慕容岸一顆支離破碎的心都歎碎了,他不言語,將她輕輕地托起來,靠在自己胸口,低聲問:“池兒,你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餓是不餓?”
    她麵色潮紅,大抵是因著睡得太久有些缺氧,冬日裏呼出的氣息看得出來固有的形狀,她扯起嘴角笑,像是沒有聽見他說的話,兀自問:“慕容岸,我睡了多久?”
    “五天四夜,池兒。”他將下顎抵在她的額頭,抱著她的力度加緊:“池兒,你睡得太久。”
    “五天四夜啊……是挺久的,慕容岸,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特別特別好的夢,不騙你,我真的不想醒來。”她說到這裏,又想起夢裏那些畫麵,很奇怪,明明隻是一個夢,可是她記得那樣清楚,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切膚的痛,眼淚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慕容岸的衣服上,印開一小片水漬,他心裏亂成一片,“嗯,我知道,你睡著時一直帶著笑呢,池兒,夢見了什麽,講給我聽聽可好?我看看,能否將這夢實現了。”
    她聽他這樣說,原本隻是哽咽,立刻無可遏製的大哭起來,她抵著她胸口狠狠的搖頭:“實現不了了,慕容岸,實現不了,我爹死了,我家沒有,楚國沒有巾幗將軍楚凝煙了,實現不了了,可是慕容岸,我多希望那個夢是真的啊,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多好啊。”
    她說她夢中的情境,唯獨少了他的部分,從她醒來看清楚他那一刻起,她覺得她的心都清明了起來,她覺得她睡夢中本該是執迷的,可是好像很多問題又在另一個空間裏想清楚了,另一個她再狠狠的嘲笑她,嘲笑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職責,為了一個男人忘卻國仇家恨,這個男人是他的恩人,她要依附她生活依附她報仇,可是她從未認真的想過,其實即便沒有他,她也能生活下去,仇,她也能報。
    他要結婚了,要娶的女子時南禹國唯一的公主,這是何等尊貴何等榮耀,而她呢,大抵隻算得上半個女人,何況她的命都是他的,她早該認清楚自己是誰,便不會做此等春秋大夢,徒留狼狽爾。
    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她終於想明白,她當下該做的是什麽。
    慕容岸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可是張開嘴,早已哽咽,他能說什麽呢,早就說過要護她周全,早說過再不讓她傷心,可是,如今傷了她的,不正是他嗎。
    他什麽也做不了,唯有陪著她默默流淚。
    夜,很涼,房中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印在帳幔上,彼此依偎著,卻讓人不忍去看。
    那一夜,在以後兩個人的記憶裏都主動的被屏蔽,因著人類總是趨利避害,潛意識裏都在避開那些傷心地,因而才能生活得好,那一夜,慕容岸和寒池都流了太多的淚,說了太多傷害對方又傷害自己的話,即便是偶爾想起來,也會覺得難以自持,因而,便很少很少想起來。
    而一夜她們究竟說了什麽,除了她們兩,誰也不知道,而偏偏她們兩又都默契的絕口不提,因而這一夜終究成了一個謎。
    有沐煙閣的侍女捕風捉影的透露了些消息出來,說那一夜姑娘醒來後,公子陪姑娘吃飯,兩人還喝了酒,就著酒勁不知道談了些什麽,笑聲隔著很遠都能聽清,侍女路過時,聽得不真切,但似乎聽見姑娘說什麽,我早知道你當初說要娶我便是可憐我的,可是我告訴你啊慕容岸,我寒池可是不需要你可憐的,我啊,其實自小就心屬別人了,侍女好奇,走得慢,因而多聽了一句,便是公子笑得爽朗,說早知道她是這樣想,還怕她太過傷心,其實他也一直都是喜歡著羽麟公主的,終是不敢多聽,因而後麵的隻能聽見若隱若現的,似乎是說兄弟幹杯什麽的。
    下人們就著這些不能證實的消息打起賭來,賭的便是公子與姑娘是否相愛,見著慕容岸日夜守著寒池的說什麽也不相信兩人無愛,而聽了兩人談話的侍女們,則一口咬定兩人當真隻是朋友,隻因了公子的同情才鬧出來之前的娶親之事。
    她們的這一局賭,第二日便得了分曉。
    似是當真為了迎接一場喜事,斷斷續續下了整整一月的大雪終於停了,整個將軍府一片素裹銀裝,唯有院裏的蠟梅開得正,冬日裏的一抹紅,好歹給這一片白色添了些色彩。蒼穹共大地一色,白茫茫的,隻是明亮,好歹有些晴意。
    寒池今日穿了一件綠色的布衫披著灰白色披風,她難得將一頭秀發盤起來,梳成好看的流雲髻,遠遠從梅林中走出來,嬌欲滴正似那冬日的梅花,下人們在院子裏掃雪,見著這一幅圖,呆愣住了。寒池走過來,笑著問:“冷極了吧?雪堆得這樣厚?多叫幾個人來輪流掃吧,可別凍著了。”
    下人們方才是愣住,現在簡直驚呆,姑娘那笑容明晃晃的卻不刺眼,她當真是在和自己說話嗎?是吧,那麽好聽的聲音,可真是奇怪了啊,將軍府裏知道姑娘的人可都知道,姑娘子冷,雖是心善,卻是少言寡語。可今兒個,不但說話了,還笑了呢。
    好半天,下人們才回過神來,連忙答道:“謝姑娘關心,隻是婚期將近,這雪……”
    說話的小廝,話沒說完就被旁邊另一個小廝狠狠踩了一腳,立刻痛得齜牙咧嘴。立時兩個小廝尷尬得恨不得將頭縮回肚子裏去。
    可,姑娘非但不生氣,反而噗嗤笑出來,芊芊玉指指指他們,道:“你們啊,掃個雪都這樣頑皮,呐,眼開著婚期將近了,公主千金之軀,這雪定然是要掃了的,你兩是躲不掉的,隻是掃歸掃,還是得仔細著自己的身子骨,知道嗎?”
    下人們連忙把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
    她這才滿意的離開,又隻身往前院走去,婚禮將在那裏進行,這樣重要自然是一分一毫都馬虎不得,她必須得親自去監督著才行,她這樣想著,腳下的步子也踏得快了些。
    院裏的下人還站在原地看著她,一片白茫茫中,那個灰色的身影似乎要被吞沒了,很奇怪啊,姑娘明明笑著的,卻怎麽看都都覺得孤獨落寞呢。
    為了迎娶公主,即便是大興土木也不足為過,因著總要奢華才當得起尊貴的身份,南禹王隻給了將軍府一個月的時間,這樣倉促,禮數卻半分少不得,寒池自那日之後,便每日早起晚睡,親力親為的將將軍府裝飾出來,尤其是慕容岸與公主的婚房淑房殿,一絲不苟到即便是牆角也挑不出來一根刺來。
    慕容岸也忙起來,因著娶親要走過太多的程序,出了幾道大程序,還有些紛繁雜亂的禮儀,他整日被宮裏的司儀張羅著這裏進那裏出,其實他大多時候回了將軍府都想不起來自己白日裏到底做了些什麽,他覺得即便是上戰場也沒有這麽勞累和煩心過。
    可是回到家裏,看見那個忙碌的身影他就會安靜下來,常常就算是遠遠的看著,也會覺得很滿足,他看著她,就會想,她好像又瘦了啊,是不是最近又沒有吃好睡好?還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又或是,又想家了呢,他想得那樣多,卻從不敢上前去問一問。
    她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好好的說過話了,常常他早早的就被司儀帶走,回來時她已經睡下,他便去沐煙閣外的回廊坐著,一座就是幾個時辰。有時他們也會遇上,她總會笑容明媚的問她房屋裝飾得好不好,她的功勞大不大,他便隻能苦笑著應答,一切都遂心意。
    可是,當真不遂心啊,隻是,不遂心又如何。
    他一轉身,攏在袖子裏的拳頭便緊握,一雙如黑夜的眸子裏隻恨不得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