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莫忘莫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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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櫻斜斜地倚靠在榻上,兩隻腳懸在半空,交替晃動著,口中輕輕地哼唱著忘記了名字的歌謠。

    真的,已經什麽都想不起來的。唯有近乎愚妄的情深種,這殿宇,或是這殿宇的裝飾,無一不似當年。連口中的歌謠,都是當年的最愛。

    然而,當年,究竟是什麽時候呢?腦海中卻是霧蒙蒙的一片。

    雪喚醒了深埋的,也許也是不願意想起來的記憶。

    讓她不斷地碰壁,不斷地求索,也不肯放棄的緣分。

    她現在已經是魔族了,魔族的命,不在任何地方記載著。隻是,是不是也依然會有命中注定?

    很久之前,在她不是妖族的時候,她也會有這樣的惶惑。

    沒有命簿,是不是就真的不存在注定了?

    其實,她本來是打算取得了魔族之後,就放棄心中的芥蒂,嚐試著接受從來不敢嚐試的瘋狂。

    妖族可以跳脫人族的常識,然而,她還是不想做得太過格——也許是殘存的,不屬於妖的部分,還在心中沒有完全消去,或是那段不知道何時發生的,讓她忘不掉也想不起來的感情仍舊作怪,她什麽都知道,甚至也不是不曾被打動過,卻從來沒有勇氣接受。

    若是成為了魔族,是不是就可以,以自己想要與天地之間的詛咒割離為由,說想要和他在一起,算是自己成為魔族的儀式?

    沒有看到雪的話,她大概已經如此做了。偏偏她看到了。

    不是第一次遭逢對手,第一次被打敗了,就怦然心動這種膚淺的理由,隻是,她也有自己一直要尋找的答案。隻是歲月的河流,漸漸把她的心衝得淡了,哪怕那段讓她夜不能寐的曾經沒有交待答案,這樣活著,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了。

    她已經不需要非要用一個理由,才能讓自己活下去的家夥了。不是孤單的,隻能自己與自己作伴的遊魂。不需要支柱,就能夠走下去,那麽信念也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隻不過,被潮汐淹沒,當退去了浪花,仍舊是那樣的清晰。

    他在的時候,她可以用調侃的語氣,裝作滿不在乎地笑著,刺激著他。但是在他不在的空間裏,她有些惴惴不安。這次的感情,大概不同於之前的玩笑,她可能真的要認真起來,這對於他來說,該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她閉著眼睛都能夠想到。

    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他稍顯釋然的笑臉,在他的身後,跟著麵紗覆麵的黑衣幼女。

    “櫻姊,這是木蓮特意為您準備的羹湯。說是能夠將養身體,讓您的傷好得更快一些。”

    他習慣性地坐下去,輕輕地吹著勺中的湯,向她的口中喂去,沒有注意雨櫻的表情,更沒有看到身後那一雙望著的眼睛。

    雨櫻與破軍的親昵,在狼森全不避諱,對於這樣的一個小小孩子,雨櫻當然也沒有什麽害羞的理由。隻是想到她的強大法力和與冥族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聯係,讓雨櫻很在意她的反應。

    想來能與雪那樣親近,靈力頗盛的女孩,應該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但縱然露出錯愕,也並不古怪——畢竟她的樣子還是小小幼童。雨櫻斜瞥過去,卻驚異地察覺她的眼神竟是癡癡的。

    眼眶中似乎還有淚水滾出,像是看到了什麽懷念的情景似的。

    她敏銳地注意到了雨櫻的眼神,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勉強地擠出個笑臉道:“我父親活著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照顧他的——他的身體不好,吃飯的時候就需要吃藥,時常就病得起不來了,有時候還會被壞家夥背著我打傷。不過我卻很喜歡他生病和受傷,因為那個時候他很依靠我,連吃藥穿衣都無法一個人做到,我覺得我是被需要的。”她頓了頓,抽了抽鼻子:“我也是吹涼了喂他的。”

    雨櫻愣了一下,忽然拿過破軍手中的碗,一飲而盡,破軍大驚道:“櫻姊,這可是剛好的就給您端來的,燙的很……”

    雨櫻燙得舌頭起了一小溜的白水泡,也有些從嘴角淌下來。她扇了扇舌頭,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指著門外道:“破軍寶貝,你先出去一下。”

    木蓮忙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看著您們,想到了我的往事,他隻是如常而已,您因為我遷怒了他,實在不像個做過女王的了。”

    “我當然不會遷怒破軍寶貝,就連普通的對他發怒,我多少都有點舍不得,我隻是有些話,想要單獨和你說。”

    破軍長舒了一口氣,生怕再惹怒了雨櫻,正轉身欲走,木蓮扯住他,對雨櫻輕笑:“他始終貼身不離,有什麽話不能當著他說的,哪裏就需要攆了?哪怕是關於雪王殿下的,讓他聽到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的確,我當然不在意我們說的話被破軍寶貝聽了去,我倒是怕你在意,我們之間的交談被第三個聽了去。既然你通情達理,你也不必走了。”雨櫻被燙的嘴唇還有些微疼痛,她按了按舌頭,幽幽問道:“之前你的樣子,多少已經明示了你的父親是冥族了,這個我們也沒有哪裏需要遮遮掩掩的,隻是,有這麽精深的道行,卻隻是個四階冥族,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木蓮隻當她要向自己打聽雪,已經想好了她可能問的問題的答案,不想她不問雪的事,卻直指自己,還是這樣中要害的問題,當即一呆。

    “果然為難的話,可以不用答,或者現在我再讓破軍寶貝回避也不遲。”

    “沒關係,隻是太突然了,我還沒做好準備。”木蓮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好像從來沒說過我的父親是個四階冥族。”

    “我想也是,區區一個四階冥族,也調教不出這樣小小年紀就這般厲害的孩子來……”

    “我父親大概連四階冥族也不如,他隻是冥族公主嫁入天界時候,一個待罪之身的陪嫁奴婢而已。本來就像是嫁妝一樣,又是生活在天界……”木蓮頗為殘酷地笑了笑:“即使有庇護,其實目光也都是不善的。”

    “喲,那個冥王,還是和她的小男寵生了女兒?還能安安穩穩地嫁到天界?我還以為,那個小男寵居心不良,看來竟是我錯看了。”雨櫻由衷地發出了感歎。

    久久與那個幽冷的境界無聯係,乍然在他人口中聽到了這樣的結局,自然是無法忍著的。

    木蓮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男寵?什麽男寵?”

    “咦?你不知道麽?”雨櫻沉思片刻,笑道:“也對,現在早就是王夫了,誰還會想起他隻不過是個小男寵的事情。”

    木蓮的臉色有些沉鬱。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指的是凝魄的話,她可並沒有當上女王,還死得極為慘烈。不過死於男寵這件事,您倒是沒有說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