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計中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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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蓮微睜開眸子,雪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心中一凜,立刻用手遮住自己雙眼。

    雨櫻猛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她立刻將術式解除,用手勢將這個事實告之木蓮,木蓮忙忙地讓自己與雪重新建立起聯結來。

    而遮著眼睛的手也放了下來。

    猜測幾乎轉變為肯定,雨櫻咬著唇,裝模作樣地將手搭在木蓮的手腕上。

    “木蓮丫頭太勉強自己了些,疲勞過了頭。”雨櫻探過木蓮的脈息後道:“雪王殿下還有許多自己的事情,照顧木蓮丫頭也不是很方便吧?不如先讓她在我那歇息兩日。雖然我看上去不大可靠,我的破軍寶貝卻很會照顧人的。”

    雪王想到自己連續許多日不曾好好安歇,而必須借用他雙眼的木蓮也因此不得不陪著她,頗感歉意。

    自己的飲食起居,完全得依靠著木蓮,照顧她自然是不便,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雨櫻的請求。

    “多謝雪王殿下的信任,我肯定會把木蓮丫頭養得白白胖胖的送回來。”

    “副將大人,您想讓我在您那裏呆多久啊?您想多留我,我還不一定願意呢。”

    “哦?你不是本來得了空就時常去雨櫻那裏閑坐?”雪將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揉了揉:“多休息休息,才能更多地幫我的忙啊。”

    “呃……”木蓮遲疑片刻,雨櫻替她應下來:“好好,我一定會讓她不願意回到您這裏來的。”

    “也不用如此罷——她離開我太久的話,我也會不安心。”

    雨櫻和雪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雨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向破軍使了個眼色。

    破軍理解了她的意思,卻為難地站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

    她又朝著木蓮指了指,破軍搖搖頭。

    “這孩子,真是倔強。你真的是我們狼妖嗎?不會是驢修成精了吧。”雨櫻歎了口氣,也不得不舉手投降,自己將木蓮打橫抱起。

    幽寒在雨櫻看來實在是太過可疑,她實在不願意讓幽寒與雪獨處,便悄悄做了個手勢,破軍以今日就要與他互教法術為由,將他誆走。

    冰宮之中,就剩下了雪孤身一個。

    他將大門緊閉,在宮宇中摸索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摸到床邊,坐了下來。

    床榻是冷冰冰的,素常能讓他感到安心的冰寒,此時絲毫不能讓他定下神來。

    如墜深淵,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隻有窗外簌簌的落雪聲。

    無論他將雙眸睜得多大,依然看不到任何的風景。

    靜寂與暗,都是足以將一個人徹底吞噬的力量,他仿佛就被無聲無息地,吞噬到了巨大的沼澤之中。

    太過於完美的配合,日漸習慣了的錯位的視角,讓他差點忘記了,他是個離開了木蓮就什麽也做不到的廢物。

    如果沒有她在身邊的話,他不過是深陷泥沼中無法自拔的一個可憐蟲。甚至可能會活活餓死在這冰冷的宮殿之中。

    不願意她離開身邊。

    一刻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身邊。

    然而,卻希望她能夠得到自由。

    而更加矛盾的,卻是那份焦躁的心情。

    自己都無法確定,是因為真的不願意她離開,還是僅僅不希望她的利用價值離自己遠去。

    如果說完全不在乎她的利用價值,那一定是騙人的。

    可是她與她的利用價值,究竟哪一方在他的心中更重要些,連他自己也完全說不清楚。

    她隻是個小孩子而已,是他從來真正看見過她的臉,卻被她無私照顧的小孩子。

    他的腦海中,甚至浮現不出她的麵容,當想起她的時候,隻是一個名字,和無盡的黑暗中嘶啞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嗓音。

    做夢的時候,因為看不見,因此也夢不到。

    木蓮在他的世界中,如同救世主一般,明媚耀眼。

    拯救了他頹靡的靈魂,拯救了他的整個世界。

    盡管她的聲音那樣難聽,盡管自己也曾經撫摸到過她臉頰上的傷疤,也聽到過她對於自己‘很難看’的評價。

    大概卻不會有誰,更讓他覺得美好。

    然而,他幻想出的臉孔,甚至在夢中,偶爾看到的木蓮,竟然是類似於那個女子的容顏。

    這大概也是源於,他不曾見過逼她更加美貌的女子,不自覺地想要把她的五官,安在木蓮的身上。

    他感覺到恥辱。

    為自己的卑劣,以及某種時刻的念念不忘。

    方才,借著雨櫻的眸子偶然一瞥,雖然她遮上了自己僅僅露出來的眉眼,隻有一瞬間,他卻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女子的影子。

    連他自己都不禁覺得悚然。

    僅僅是同樣用麵紗遮住了臉孔,僅僅是眸子中同樣泛著冷漠與憂傷,被掐滅了的視線,勾勒出的仍然是那碧衫蛇蠍的容顏。

    大概是雨櫻提及了沐魂的事情,才加強了他的錯覺。然而這仍然讓他愧疚得無以複加。

    為什麽,為什麽不止一次,有她就是她的錯覺?難道自己對她還有著什麽可笑的希望,現在還在期待著,她不是欺騙自己,而是被他人欺騙,放棄了一切來到自己的身邊照顧自己嗎?

    誰對他,都比她對他要更好吧。

    甚至連自己,並不曾有過兄妹之心以外任何感情的少女。

    倒在了他懷中的,被鮮血染得更加刺目的絳紅色衣衫的少女。

    奄奄一息,輕輕地喘息著。

    “你知道嗎?我是個九世為人,第十世轉生成仙的幸運兒。所以,我的內丹,能夠讓任何一隻家畜野獸幻化成人形,能夠讓任何一個生靈保持形態的作用。我不知道我的內丹能夠有什麽用處,現在看起來,卻似乎是為你而準備的。”她沾滿了鮮血的手擦在了他的臉上:“我的內丹用在你的身上,實在是超過了他本身的價值。母上,也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的吧。因為,我成了和當年的她,截然不同的女子。”

    代替我活下去吧,哥哥。

    話還在他的耳畔縈繞,聲音也依然揮之不去。可是,他卻完全想不起她臨死前的容顏來,也記不起她的笑容是悲傷更多還是歡喜更多。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他口中喃喃,也不知道是要回憶,還是要忘記。

    永遠充滿了活力,開朗大方的少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