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沉淪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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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燼一雙空靈的眼睛,驀地變空了。
名字似是一把鑰匙,輕輕地碰撞著她的心房,有某種記憶呼之欲出,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究竟是怎樣的記憶呢?那抹光亮近在眼前,然而,找不到出口。
她孩子似的,天真地傻笑道;“啊,真是個好名字呢。簡直就像是在哪聽過似的。”她伸出細長的手指,筆直地指著她的鼻尖:“你,我也像是在哪裏見過呐?”
“若離”淡淡道:“此世雖為今生,短短十年百年,卻有著不知道多少次的輪回。你我或曾經相見,擦肩而過或相知相識,也不能算是有緣。”
“你說的這些話,果然很難懂呢。”靈燼垂下長長的睫毛,旋即露出甜蜜的笑臉:“罷罷罷,我們不要管那些。既來了,不如和我去琉璃閣坐一坐,我什麽都不會,做飯也不會,但是可以給您倒一杯涼水。”
“你知道什麽是‘飯食’?”
靈燼嬉笑道:“啊啊,最近才知道的。雖然我原來是個傻瓜,現在變得不一樣了哦,還完全用哥哥的舊印象來評價我,可是有失公允的。”
她一蹦一跳地跳上台階,朝她招手:“快來啊,若離姐姐。”
“這樣可不行呢。”
“不行?”靈燼眨巴著眼睛,笑道:“我知道了,您是怕我危險?沒關係的,我可是狐狸哦,冰天雪地裏走慣了的,不會摔倒的……”
話音剛落,她便從台階上滑了下來。
她輕輕地敲了敲頭,吐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說嘴打嘴麽?哎嘿嘿,您不要介意噢,我沒關係的。”
“你摔倒了,還是摔死了,都和我沒關係,我根本不在乎。”她冷漠道:“我說的不行,是你不可以這麽聰明,應該更傻一些,才能步入正軌啊。”
靈燼鼓起小臉,像是很努力地在思索著她的話。
沉吟半晌,她終於明白了過來。
“你這是在諷刺我吧,一定是在諷刺我對吧?”靈燼拍了拍臉頰:“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適應所有事,你也得給我點緩衝的時間啊。”
她依舊,是那麽的純潔無瑕,純潔無瑕得有些耀眼。
真的有公平這種事物的存在嗎?
她露出笑容,嘴角向一邊挑起。輕輕地,向她伸出手臂。
毫不設防的靈燼,抓住那隻光滑而冰涼的胳膊,輕輕打了個寒顫;“你的皮膚好冷哦。”
猝不及防地,“若離”將她提起,手指按在她的喉部,從她的指甲,滲透出了滴滴血色。
“你要嚐嚐我血液的滋味嘛?”靈燼笑眯眯地:“實不相瞞,我自己也偷偷喝過哎,雖然沒什麽味道,但是細細品起來還有點甜。尤其是咽喉部的血液最新鮮了,你好像還很懂嘛。”
她沒有作聲,露出一口皓齒,貼在細小的傷口上。
靈燼並不躲,還揚起了脖子:“這樣你嚐起來比較方便吧。我的娘親說,我作為芒星盤,血液好像還能夠治病的呢。”
她不願意想起,不願意回憶起,甚至認為如果自己有感情,一定會痛恨的他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
“你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執著的呢?難道你就不覺得自己搞錯了根本上的問題,那就是轉世了的她,根本就不是她麽?為什麽你要揪著一個根本不記得也不在乎你的執著的亡靈不放,而不能好好看看現在活著的生靈呢?你說因為你也是亡靈,但是,雖然你隻不過是屍體之中融入了靈魂,我又何嚐不是,但是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還好好活著啊,為什麽你卻要認為自己死了呢。”
前生並沒有興趣去過分了解的女子,現在忽然讓她明白了過來——說不定她與她,真的隻是長得相像的,不同的生靈。
甚至,比若離與“若離”的關係,更加遠。
隻剩下一具相似的皮囊,內核的事物,都已經不複存在。
“你是在猶豫嗎?您還真是個溫柔,不愧是仙女。”靈燼微笑著,環抱住她的身體:“隻是嚐一嚐,不會有什麽傷害的。”
自己的痛苦,明明,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吧。事到如今,為什麽能夠笑眯眯地做出如此聖潔的模樣來?
靈燼雖然說自己什麽都不明白,但是很多時候,她卻總覺得,真正不明白的,反而是自己。
自己才是無論經曆多少輪轉,反而越發困惑的那一個。
正因為沒有感情,才無法理解被感情所支配的人生。
她的牙齒,滲透出,朱紅的毒汁,融入了靈燼的血液之中。血紅色的彼岸花,在她的額頭浮現。
記憶歸零。
能夠將一切引向正軌的記憶,取代了現在的不安定因素。
上一次,她沒能覺醒,一直到最後,雖然一直都在掙紮,卻終究沒能跳出小小的牆壁,成為了一樣道具死去。
不讓她蘇生過來,一定是正確的選擇。誰也不知道,讓隱藏在心底的她醒過來,局勢究竟會變成何種模樣。
雖然她曾經輸過一次,但是,她也確確實實,站在棋盤之外對弈,並且也確確實實地,與敵對者勢均力敵。
如果說,束縛住愛她的男子的,是對她的感情,那麽,束縛住她的,也同樣是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
她沒有輸給敵者,卻輸給了摯愛的男子。
不能,絕對不能讓她醒過來。毒汁一點點地,融入了她的血液中。
芒星盤對於輪轉的時間的敏感,與一點點地活絡起來的思緒,被一點點的毒液扼殺。
她圓圓的杏眸,盯著已經開始熟悉的世界,驀地,又變得不熟悉了起來。
已經擁有的常識,也再度失去。
忘記了和哥哥見麵的事實。
也忘記了所有一切的存在。
記憶,隻是當年,在雪原之中,無助地哭泣著的小狐狸的記憶。
燃燒成了灰燼的靈魄。
她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若離”想要將她扶起來,遲疑了半天,縮回了手指,輕哼了一聲。
轉身離去的瞬間,她好像聽到了破碎聲音。
是什麽呢。
她如此叨念著,躍入了小小的空洞之中,重新棲居於三界中唯一能夠容得下她的地點。
並不狹窄,卻憋悶的空間,她優雅地坐下,重新奏起琴曲。
已有些搖晃的境界,在琴音的影響下,終於穩定了下來。
被鎖鏈束縛住的青年,環視著周身的螺旋,痛苦地咬住了嘴唇。
“我是個廢物,不折不扣的廢物。照這樣下去,我不是,什麽都拯救不了了麽?”
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湧出來。
那一劍,斬斷了他的氣概,他總是忍不住眼淚。
他的眼淚卻誰也無法拯救,隻不過是他懦弱的象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