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如心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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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環扣,黃雀後。

    最不可能的可能性漸漸浮現出來。

    也許,她錯了,他也錯了。

    她以為可以靠湘宛來接係外界,他以為可以靠殺死湘宛來斷了她與現世的聯係。

    她以為湘宛是因為一句命令變化頗大,他以為是因為一句命令,溫柔的優雅變得不再像她。

    可若是湘宛,並不是湘宛呢?她並不是因為任何一個人的言語偽裝成了空,她本身就是空呢?她不為了遞送任何的牽係,不過是為了個人的私怨假意應承她,在他們之間周旋……

    或許,他不應該急著去完善那所謂“完美”的計劃,而應該靜靜地再觀察一陣形勢——著眼點錯了,思路和謀劃,便都會有偏差,初初便流岔了道,無論設想了怎樣完美的航向,都不會再歸回汪洋。

    他默默走進,月無痕的衣衫,沾滿了赤紅的痕跡,皮開肉綻的身軀,傷口仍舊在不斷地裂開。

    即使是這般汙穢狼狽,也不能掩蓋她宛如月光般清麗的美。

    大概是很痛吧,她卻一句也沒有呻吟,隻是不斷地顫著身子。

    這情景似曾相識。

    這神情似曾相識。

    這容顏——似曾相識。

    除了冥族特有的慘白容顏,她並沒有留下多少父親的痕跡,看起來,和她的母親,就像是同一個模子裏摳出來的般。

    或許這性子,也隱隱有些相似吧。至少現在,他似乎越來越明顯的看到了那種趨勢——外表清冷柔美,通透靈慧,實際卻掩藏著熱情,和不可救藥的蠢。

    如果她沒有這樣倒下,還勾不起他這樣的記憶。

    這可以視作,那個看似是湘宛的女子,留下的什麽提醒暗示嗎?

    他的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冷冰冰的笑容,俯下身去,輕輕吟念著天機宮的咒法,淡淡的光芒籠罩在月無痕的軀殼之上。

    他的手指在半空滯住。

    傷口毫無反應,仍然在不斷地擴大著,不斷地——被撕扯著。

    療愈之術竟無用?

    他中途換了咒法,改用探知之術,尋到傷口之源。

    指尖撫琴,不肯放,源源不斷的似毒似蠱之氣湧入。

    他一腳踢開了靈夜,那隻足竟也有些酸麻,他重新施放了療愈術,月無痕的傷口才開始漸漸愈合。

    痛楚消失時,月無痕驟然輕鬆下來,那雙早已失神的大大的眼睛方才閉攏上。

    喃喃:“阿蒼,謝謝你。”

    他嫌棄地“嘁”了一聲,看見蒼默站在門前,咬著嘴唇,竭力隱忍著某種情緒,可那雙死死盯在月無痕身上的眸子,卻暴露了他的憤怒怨恨。

    他的一隻袖子被撕扯了下來,滴著血紅的珠子。

    “王,你的手臂……”

    “剛才那該死的女人劃的。”他一邊回答,一邊側過身子,似想要遮擋些什麽,墨夜還是看到了那傷口——一隻望著赤月瑟縮著的狼崽。

    那圖案,竟十分精致,連麵目都是那般的栩栩——圓圓的眼睛,真真像極了蒼默的眼,其中斥著的畏怯神色,與那原本很有野性的,俊逸的狼身相襯,頗顯滑稽。

    他忍不住“噗”了一聲,忙用咳嗽掩飾過去,蒼默冷冷道:“你也覺得很可笑,是嗎?”

    “我——也——?”墨夜漆黑的眼眸釘在蒼默身上:“難不成還有別的人——”

    “那些侍衛,那些丫頭仆子,雖然礙著我沒表現出來,可我一點點爬到現在,也不是白混的——他們眉眼間的輕蔑嘲笑,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蒼墨按著傷口,似不是自己的皮肉狠狠地摳著,擠壓著,想要把什麽痕跡完全從身體剝離開一般,不知是對著墨夜還是對著自己,低低地叨念:“我不是吞了散羽的內丹嗎?我不是吸收了她的靈息嗎?為什麽還是這麽弱?為什麽還是躲不開她那羞辱似的攻擊?”

    “散羽大半的法力都渡給了心木,又耗費了不少靈息替聚炎——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夜涼音凝軀,內丹中殘留的力量有限,她修得又是天機宮的技能,殘留的術法也是療愈探知法多於厲辣攻擊的手段,盡管用得好倒也能形成別樣氣勢,但您是長修妖族幻術,一時半刻很難融通,躲不過冥族那輕巧鬼魅,殺意騰騰的實在再正常不過了。”墨夜低聲道:“您不必太過多心。”

    “你對術法倒是了解。”蒼默已經撕下了一大片肉來,疼得眼睛有些泛紅,卻強撐著淡然,還在恨恨地用手將肉化作碎末——仿佛不是自己的皮肉似的:“照你這說法,若是修至頂層,冥族的力量,要比任何一族都強大了?”

    “靈息法力殊途同歸,修至頂層各有千秋,辨不出孰強孰弱。”墨夜頓了頓:“不過若是未及巔峰的上層,冥魔的殺傷力,確實要比其它族明顯高出一大截來。”

    蒼默的神色不經意間閃動了一下,眼眸中湧動出的幽幽的一股冷息竟讓他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好像……在他的心裏種下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

    而且,仿佛是在某人意料之中的,刻意誘導出的形勢。

    墨夜蹙著眉頭,卻在一瞬間便有些澄明。

    如果是湘宛的話,一直壓抑著對蒼默的恨意,隻是不得不忍下去,劍刃一旦出鞘,那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感情極容易在那一刹那爆發出來——以她那穩重的性子,不會輕易對蒼默挑釁去壞了笙霰雨的事,以她那隱忍的個性,若真的對蒼默動手,絕對不會再分出神來在他的身上雕花,想必直接便是朝心口穿去。

    換作寧兒便好解釋得多,她對蒼默並不見得有多大的仇恨,反而長得極像她母親的月無痕,更能引出她的負麵情緒。她偽裝成湘宛,假意承笙霰雨的命令,表麵上也是按照她的要求再做事,實際目的卻不相同——笙霰雨想要保住自己的一方安寧,她更多的卻是為自己出惡氣。

    真正的貌合神離。

    而這一隱秘的真相,他已經先於笙霰雨發現——或者說,是空刻意將痕跡顯露給他。

    究竟是靠攏,還是別有用心?

    墨夜越來越疑惑,眉頭也不自覺鎖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