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無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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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達走向唐雨時和般若尼森:“你們倆原本就不應該存在,既然存在了,那這個世界中也不應該有你們的位置,所以,你們也得留下來。”
    般若尼森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而唐雨時則是看著唐千林。
    此刻的唐千林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扇門,心裏掙紮著。
    唐千林忽然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拿著青銅盤進入這扇門,世界會因此崩潰嗎?”
    葉達搖頭:“雖然不會,但你會成為第二個他。”
    葉達說著指向柳謀正。
    賀晨雪抱著孩子,激動地說:“我要回去!讓我回去!我不要留在這裏!”
    柳謀正看著賀晨雪說:“你應該和唐千林一起回去,他會照顧你和孩子的。”
    “滾開!滾——你這個偽君子!大騙子!”賀晨雪破口大罵,“你騙了我!你從頭至尾都在欺騙我!”
    唐千林心無波瀾地看著這一切,看著眼前這個死循環。
    最初,是柳謀正利用了賀晨雪欺騙了唐千林,而唐千林則為了報複,通過薩滿靈宮進入另外一個世界,取代了柳謀正,設局欺騙了賀晨雪,又欺騙了另外一個自己。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吧,因果之中又何來對錯?
    柳謀正看著手中的青銅盤,遲疑著,最終將青銅盤交給了唐千林,隨後轉身朝著那扇門走去。
    唐千林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他:“你想做什麽?”
    “沒有了青銅盤,我就無法再穿梭於這十個世界中,也就不會導致世界的崩潰。”柳謀正看著那扇門,“非青銅盤的持有者,進入這扇門之後會變得支離破碎,我那個世界中的同伴們全因我而死,我現在應該去陪他們了,很抱歉,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唐千林聞言不由自主放下了阻攔柳謀正的手。
    柳謀正快走進那扇門的時候,又停下來,轉身來看著賀晨雪,含淚道:“你知道嗎?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至死不渝。”
    賀晨雪抱著唐子程別過頭不去看他,站在她身旁的安然卻清楚看到她眼中滑落的淚水。
    她為誰落淚呢?九方砂?來自甲世界中的唐千林?亦或者是這個世界中的唐千林?
    誰也不知道,就如同除了真正的柳謀正,沒有人知道賀晨雪在想什麽一樣。
    眾人看著柳謀正走進那扇門中,愈來愈遠,每走一段,身體就消失一部分。
    “我以為自己可以如佛祖八相一般重生,誰知道我隻是在不斷循環中為自己建了一座永遠無法離開的監獄。”柳謀正離開時留下這麽一句話。
    當初柳謀正與馬童創立門派的時候,曾為門派的名字絞盡腦汁。
    馬童從佛經上看到了“十相自在”,他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但卻喜歡“自在”二字,決定取名叫“自在門”亦或者“十相門。”
    柳謀正道:“不如叫‘八相門’吧?”
    馬童不解:“什麽意思?”
    柳謀正解釋:“八相意為釋迦摩尼佛一生的八個階段——降兜率、托胎、出生、出家、降魔、成道、轉輪和涅槃。”
    馬童搖頭不懂。
    柳謀正道:“涅槃既是降兜率,一切都隻是個循環而已。”
    於是,有了八相門。
    中國北方薩滿教中,將宇宙分為三界,上界為神,中界為人,下界為魔。
    神界為神居住的地方,下界則為魔鬼棲息的場所,而中界則是人與自然共存之地。
    這三界之中,上界與下界被看作是多層的存在,也就是天有17層,而下界為9層。
    神如果墮落到上界17層以下,則會墜入下界成魔;而下界中的魔若要是心存善意,通過層層考驗,來到下界最後一層,則可以前往天界。
    三界之中,唯獨中界永恒不變,但中界卻擁有上界和下界沒有的東西,那就是時間,時間讓中界從自然起源到自然滅亡不斷循環,一個循環為“十天”,每一天分別稱為——日、月、星、地、雷、風、火、山、林、水。
    後來有學者認為,薩滿教中的“十天”恰巧對應的是十天幹。
    不過又是一個循環。
    唐千林拿著青銅盤站在那,許久,終於向那扇門邁出一步。
    ……
    很多年之後,現在,哈爾濱老道外地方戲院旁的書店門口。
    一個穿皮夾克的男子從汽車上下來,攔住旁邊的一名清潔工問道:“麻煩您個事兒,我打聽下,千林書屋在什麽地方?”
    清潔工搖頭:“這裏沒有什麽書屋。”
    此時,旁邊正在吃燒餅的另外一名清潔工道:“旁邊有個台球室,往裏走,巷子裏麵好像是個書屋,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那個。”
    男子道謝,走進台球室,又打聽了下後,穿過台球室來到後巷之中。
    剛進後巷,男子就看到一棵樹上掛著一塊牌子,上寫“千林書屋往前10米左轉”。
    男子走到那間鋪麵看著還不如奶茶店大的書屋門口,仔細看著上麵所寫的“千林書屋”四個字。
    此時,從屋內走出來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兒,男子上前道:“您好,打聽下,請問這裏就是千林書屋吧?”
    女孩兒點頭:“對呀,你是來找我爺爺的吧?”
    男子拿出一本書:“請問,這本《八相門》就是您爺爺李老先生所寫的嗎?”
    女孩兒拿過來,笑道:“是呀,老爺子一輩子的心願就是出本書,送了無數家圖書公司和出版社,都退了,沒辦法,他自個兒掏錢自費出了兩千本,怎麽?你是他的書迷?”
    男子道:“對,算吧,我想見見您爺爺,他在嗎?”
    女孩兒道:“在裏麵呢,給一群孩子講故事呢,去吧,他挺樂意和人聊天的,特別是自己的書迷。”
    男子點頭,走進書店內,女孩兒則轉身離開。
    男子走進書店,就看到書店最裏麵的那張桌子周圍圍滿了一群看樣子15、16歲的孩子,看穿著打扮應該都是這裏街坊的孩子。
    書店內四下都擺著各種書籍,大多數都是古籍,很多書都是現在人不願意,也不會去碰的那類書,最右邊的台子上還擺著一些古怪的東西。
    男子走過那櫃子的時候,發現櫃子上擺著一個青銅盤,他立即駐足停下來。
    此時,裏麵那名老者將眼睛往下一拉,道:“您是來買東西的吧?”
    男子剛要回答,老者又笑道:“您稍微等一會兒,我把故事給這群孩子講完,您先自個兒慢慢看著。”
    男子微笑點頭,繼續看著那青銅盤。
    老者講了一會兒後,道:“今天就到這吧,這故事呢,到這裏也就結束了,你們想要的答案呀,都在我這本書裏麵。”
    說著,老者拿起了自己的小說。
    其中一個孩子問:“李爺爺,我有問題。”
    老者道:“你說。”
    孩子看了一眼周圍其他人:“什麽是愛呀?”
    其餘孩子都笑了,那孩子顯得很不好意思,皮夾克男子也好奇地扭頭看著,想看看老者如何回答。
    老者道:“愛?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吸引。”
    孩子明顯不懂,但某些孩子卻故作深沉地在那點頭。
    另外一個女孩兒問:“李爺爺,那後來呢?唐千林他們又怎麽了?”
    老者微微歎氣:“後來,後來很多人都忘記了這件事,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的這些事情,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葉達和夏霜、唐雨時和那個般若尼森都留在了薩滿靈宮,李雲帆呢,回來之後,加入了抗聯,後來還成為了光榮的人民解放軍,就是我父親!”
    一個男孩兒不信:“真的假的呀?”
    老者道:“這可是我父親對我說的,他老人家不會撒謊!”
    那女孩兒又問:“賀晨雪和她兒子呢?”
    老者道:“聽我父親說,賀晨雪和他兒子呀,去了重慶,後來就沒消息了,有人說他們去了台灣,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啦。”
    所有孩子都點著頭,先前的男孩兒又問:“那唐千林呢?”
    老者喝了一口茶:“唐千林呀?我父親再遇到唐千林,都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哈爾濱都解放啦,你們知道哈爾濱是什麽時候解放的嗎?”
    男孩兒回答:“1949年唄。”
    旁邊一群孩子都伸手拍他腦袋,女孩兒道:“咱們哈爾濱是1946年解放的,1949年新中國都成立了……”
    等唐千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1946年的夏天,他蘇醒的時候,是在鬆花江畔的草叢中。
    那時候距離哈爾濱宣布解放已經好幾個月了。
    昏昏沉沉的唐千林站在江邊,看著對岸,再沒有緊張的氣息,四處一片祥和,街上還有人載歌載舞,四處都洋溢著幸福和快樂。
    唐千林獨自在路上走著,發現周圍的一切都那麽陌生,在看到街頭那些橫幅之後,他納悶道:“解放了?”
    唐千林攔住路人,指著那上麵的字問:“這是什麽意思呀?”
    路人笑道:“同誌,你是從外地來的吧?哈爾濱解放啦。”
    說著,路人笑著離開,還搖著頭。
    唐千林站在那,聽著路人的聊天,聽著他們的感慨,從他們的對話中,他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快六年了,現在是1946年7月,距離哈爾濱解放已經快三個月了,這裏也是中國被解放的第一座大城市。
    唐千林正走著,旁邊幾個穿著軍服的人上前來,敬禮後道:“老鄉,請問您是做什麽的?”
    “我?”唐千林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是路過的。”
    一名軍人道:“老鄉,聽您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唐千林點頭:“對,我是關內來的,請問你們是?”
    軍人道:“我們是軍管會的。”
    唐千林因為說不清楚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又是做什麽的,擔心是敵特分子,被軍管會的人帶了回去,可無論軍管會的人如何問他,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知道,就算他如實告知自己經曆的一切,誰又能相信呢?
    但是,他沒想到,自己卻在軍管會中見到了李雲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