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瘮人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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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跟盛淩打招呼,便兀自地走出了別墅。
扭頭看一眼,別墅很美院子很開闊,這是富人的生活格調。
但我深深地明白,這一每一磚每一瓦,都浸染著窮人的血汗,浸染著盛希達不擇手段的巧取豪奪。
甚至我有些同情起盛淩了,她雖然出身富貴,但是貪上這麽一個唯利是圖的父親,她極有可能會成為盛希達手中謀取利益的工具。影視劇和小說中,經常有類似的情節。這種大家庭裏麵,子女已經不單純是傳宗接代後繼有人的概念,他們還要為家族的昌盛做出犧牲。就像是封建社會裏,作為皇室成員的公主,命運往往是最為悲壯的。她們無法選擇自己的歸屬,無法選擇自己心愛的人。待到成年,便會成為皇室鞏固權力穩定邊疆的籌碼,被送去別國或者屬國進行聯姻,或者是嫁給權臣。
現在時代變了,講究婚姻自由了。
但是這種自由,往往會被權利和金錢所綁架。對於利欲熏心的盛希達來說,他十有八九會為了利益,綁架了盛淩一生的幸福。
想到這裏,我禁不住連連歎氣。我深愛著盛淩,卻又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麽的遙遠。
這裏畢竟是郊區,又沒有出租車,要是就這麽在夜色中走下去,恐怕明天早上也趕不回縣城。作為一名退伍軍人,我權當這回是一次越野奔襲了,端起雙臂,拿出了當初緊急拉練的勁頭,跑步前進。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本以為是盛淩打來的,卻不料來電者是孬蛋。
一接聽,孬蛋便在電話裏興師問罪:哥們兒太不仗義了吧,一去不複返了,讓你送盛美女回家,你這家夥是不是賴在人家家裏,不想回來了?
我解釋說道:我正往回趕。
孬蛋冷哼道:往回趕?這都幾點了你知道嗎?去了倆小時了吧!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想耍賴皮,琢磨著不想從盛淩那裏回來?哥們兒警告你,盛美女是我的,朋友妻不可欺,你給我檢點點兒!
我有些不耐煩地道:你丫的胡說什麽呢?
孬蛋振振有詞地道:我這是話糙理不糙!告訴你,早晚有一天,你得管盛淩叫嫂子。哼,不信咱走著瞧。
我強調道:別臭美了!也不瞧瞧你那德性。你給我在醫院老實呆著,我正往那趕。
孬蛋道:哥們兒等你。對了,順便捎兩包方便麵過來,餓了。
我苦笑道:這個時間了,深更半夜的,你讓我去哪裏買方便麵?你丫的,想出哪出是哪出!
孬蛋嘿嘿一笑:那倒是。要不你辛苦一下,看看哪裏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啥的,幫我去搞兩包?謝了,哥們兒是真唱空城計了。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那隻能試試看了,別抱太大希望。
孬蛋鼓勵道:哥們兒信你,能行的。
掛斷電話後,我禁不住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工夫便已經是汗流頰背了。
肩負著為孬蛋買方便麵的神聖使命,我當然不能懈怠。畢竟,孬蛋這廝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得知恩圖報。
這郊區的小道上,荒涼荒涼的,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和行人。仰望天空,月亮也躲在了雲層之中,不舍得為這黑暗的世界,平添一點點的光華。
也不知是跑出了多遠,我突然聽到身後一陣汽車的馬達聲,越來越近,一束車燈從後麵照來,像鬼火一樣,帶著陰森森的氛圍。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難不成,那盛希達真就找了一台車,要製造一起車禍現場,將我殺人滅口?
冷汗掛滿了額頭,我提高了一下警惕,放緩腳步,盡量讓自己靠邊,再靠邊,隻要這車子敢突然撞向我,我就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躲開,或者是直接跳進路旁的水溝裏,逃過一劫。
車子在距離我大約二十米遠的位置,開始連按了幾下喇叭。
我略一思量,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哪有想故意撞人的司機,在撞你之前,還要鳴笛提醒你的?
片刻間,那台車子徑直停了下來。
是盛淩的車。
盛淩打開車窗,衝我喊了一句:“軍鑫,上車!”
我感動的想哭,望著車子裏美麗優雅的盛淩,我捂著膝蓋彎著腰,粗喘了幾口氣。
盛淩幹脆從車上下來,走到我身邊,看到我這氣喘籲籲的樣子,禁不住埋怨道:“真傻呀你,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你要這樣子走到縣城,腿都能走斷的。不要命了你?”
我直起身子,嘿嘿一笑:“就當是鍛煉鍛煉身體了唄。稍等,容我抽根煙喘口氣。煙癮來了。”
盛淩苦笑了一聲:“真拿你沒辦法!你還是這麽愛逞強!聽著,本姑娘今天晚上快要被你折騰壞了,到現在都沒閉閉眼。你說我倆是不是在玩兒過家家呀,你送我我送你的,送來送去,還不是要讓我多跑一趟?”
我撓了撓頭皮,摸出一支煙點燃:“本來沒打算讓你送我,我就一路小跑就回去了。不是謹遵孬蛋的命令嗎,大晚上的,得送你回家。”
“你的意思是……”盛淩眼珠子輕輕一眨:“孬蛋哥比你更關心我嘍?”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趕快說道:“他跟我沒法比!我對你的關心,還有牽掛什麽的,那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誰能比啊?”
盛淩撲哧笑了:“這就驚天地泣鬼神了?好啦,上車走吧,這地方還陰森森的,挺瘮人呢。”
“關鍵是……”我反問:“你送下我,你怎麽回來?”
盛淩強調道:“開車回來唄。”
我道:“你一個人走夜路,還是不安全,孬蛋肯定還會讓我再送你一趟……”
“那好辦!”盛淩說道:“反正現在也快天亮了,本姑娘決定與你同舟共濟,一起在醫院裏陪著孬蛋哥,明天一早我再走,就直接去公司了。”
我說道:“還有一個辦法!不,是兩個辦法。”
盛淩追問:“什麽辦法?”
我一語道破天機:“要麽住個賓館,要麽你回你縣城的家,反正你們家房子多的是。”
盛淩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聽著,就按我說的做。上車,我們去醫院。孬蛋哥肯定是等急了吧,萬一再上個廁所什麽的,沒人陪著多不方便?”
我將手中的煙屁股,輕輕地一彈,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上車後,盛淩一邊開車一邊衝我問了一句:“軍鑫,剛才我爸在家裏,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我愣了一下,將她一軍:“你沒偷聽?”
盛淩白了我一眼:“你以為跟你一樣啊,喜歡偷聽別人談話。不過一開始,我還真揪著心呢,害怕我爸會怎麽欺負你,後來看到你們倆相談甚歡,才放心了些。我還趁機,打了個盹,小眯了一會兒呢。”
“你心真大啊!”我說道:“你就不怕你爸把我給殺了,焚屍滅跡?”
“胡說什麽呀!”盛淩俏眉輕皺地道:“我爸哪有這麽殘忍,再說了,他又跟你無怨無仇的,殺你幹嘛?頂多就是,警告你一下,別跟我交往唄。老套路了,本姑娘還不知道?”
我微微地搖了搖頭:“你錯了!這回你爸還真就沒阻止我和你交往。”
“什麽?”盛淩疑惑地望了我一眼,又繼續目視前方:“那他跟你都聊了些什麽?”
“房子的事兒唄,還能聊什麽?”想起剛才盛希達的那番話,我仍舊是心有餘悸。我實在是揣摩不明白,這個巨商心裏,難道就隻認利益隻認錢嗎?如果他不是盛淩的父親,倒也沒什麽。關鍵是他有盛淩這樣一個善良美麗的女兒,從遺傳學的角度上來講,他身體內不應該是這種唯利是圖的基因。
“他跟你聊房子?”盛淩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他……他怎麽會跟你聊房子呢?聊的怎樣,我爸他怎麽說的?”
我不想在盛淩麵前,詆毀她的親生父親。但有些事實,我又沒辦法讓它濫在自己肚子裏。
畢竟盛淩現在是盛夏置業的總經理,他肩負著幸福佳園的重建大任,可她雖有一腔熱情,卻也淪落成了盛希達掩人耳目的棋子。
她年紀輕輕的,哪能承受得了這麽重的壓力?
“你爸他……”我權衡再三,還是選擇性地透露了一些實情:“他想讓我替他做事。”
盛淩一臉疑惑地道:“不會吧?我爸怎麽……他想讓你為他做什麽?”
我說道:“我也是業主代表之一,他想通過我,讓我穩定業主情緒,阻止他們再過去維權。”
“這……”盛淩微微地點了點頭:“那你答應了?”
我搖了搖頭:“我沒法答應。”
盛淩帶有一絲埋怨地道:“你為什麽不答應呢?你的意思是,還會帶領業主們,去我那邊堵門兒?聽著,我真的已經很累了,又要工作又要應付你們這些業主和村民們,過去要說法。你能不能幫我跟業主們解釋一下,請他們放心,我會盡我最大能力,盡快恢複重建的。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而且,我不會放棄的。”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以為,我們願意去堵門兒?都有工作都很忙,誰吃飽了撐的天天往你們那裏跑?可聽你爸那意思,他根本就沒打算動工,他就是想玩兒個聲東擊西,接下這片濫尾樓,他為的是政府劃給他的另一片地皮!就剛才,你爸還跟我說,想向每戶業主再收取五萬塊錢,用於恢複重建。你說,這憑什麽呀?業主們不是冤大頭,首付也交了,銀行也還著貸款,憑什麽讓我們再交錢?”
“什麽?”盛淩猛地一驚,一腳刹車下去,晃了我一下,她扭頭望著我問道:“我爸真……真跟你這麽說的?”
我點了點頭:“正是。他讓我做的事,就是替他當說客,勸說業主們交納這部分錢。可你想想,這可能嗎?你爸還許了我一套精裝的房子,糖衣炮彈,可我沒答應。我要是答應了,那我的良心就真的被狗叼走了。我房軍鑫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違背了做人的底線!”
盛淩一陣愕然:“我爸他……他怎麽能這樣啊?聽著軍鑫,你做的對,不能答應他!你知道嗎軍鑫,我現在特別害怕,我會辜負了……辜負了你們,辜負了那麽多業主的期望。我現在……壓力好大。”
車子在路邊緩緩地停了下來,盛淩輕咬著嘴唇,望著看不到邊際的前方,一動不動。
但她的淚水,卻緩緩地從眼眶裏,流了下來。
我心上一驚,也是一陣酸楚。
想當初,盛淩當著幾百戶業主的麵兒,許下承諾。但目前來看,事情進展的相當緩慢,盛希達根本就沒有動工的打算,他隻是一味地拖延著,將重點放在了東麵那片新地皮上。
情難自控之下,我伸手握住了盛淩的手。
她扭過頭來望著我,眼神當中,折射出人生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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