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日本人來了之後，周自勇高興了。

    周自勇是個山賊，在日本人沒來之前，他手底下隻有幾個臭鹹魚爛鳥蛋的小混混，在佛山附近有時候做點攔路搶劫的勾當。那時候，周自勇整天提心吊膽的，雖說他在佛山武館街學過幾天功夫，可他那兩下三腳貓的功夫遇到能打的根本就沒什麽用，出門搶劫的成功率也是無比低下。

    可日本人來了之後，佛山一片破敗，很多被日本人逼得活不下去的年輕人被周自勇招致麾下，他從最開始隻有幾個手下，到現在已經有了六、七十號人，在廣州、佛山這一帶形成了一夥不弱的勢力。雖說日本人來了之後國人的生意不好做，山賊也沒多少人好搶，可周自勇這貨卻覺得眼下才是他最好的時候，他很堅定自己山賊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是上天安排他幹的，於是他幹得非常快樂。

    周清泉這貨膽子很大，幾乎什麽人都敢搶，就連國*軍拉的物資他都搶過，可他從來不敢去惹日本人，這是個天生就能當漢奸的料。

    這一次，他盯上了周清泉的工廠。他早就打聽清楚了，周清泉是佛山第一個開棉紗廠的人，作為民族企業受到了各界的廣泛支持，前兩年生意很好，一定掙了不少錢。不過，他算錯了。周清泉這一年來工廠裏的貨嚴重滯銷，這家工廠沒嗝兒屁朝涼已經是燒了高香，哪還有什麽錢？

    周自勇帶著一夥手下砍了棵樹橫在路上攔下了周清泉“振華棉紗廠”的貨車，接著一夥人上車就開到了工廠。

    “你們誰是老板啊？”周自勇大咧咧的走進工廠，嘴裏叼著根煙含糊不清道。

    看到突然進來這麽多人，手裏不是拿著斧頭就是砍刀，工人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嚇得不敢做聲。周清泉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走到周自勇麵前道：“我就是……”

    “砰”！話音未落，就見周清泉被周自勇一腳踢在胸口，摔出兩三米遠，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你就是老板？”周自勇笑嘻嘻的道，“聽說你也姓周啊？我們是本家啊？嗬嗬！”

    周清泉餘光看見周光耀麵帶怒色正要上前，忙擺手示意他不要過來。

    “我這個人呢，最好說話了！”周自勇一把揪起周清泉，笑道，“再說周老板你還是我的本家，五百年前我們可能還是一家人呢，是不是？嗬嗬，我今天沒什麽事，帶著幾個兄弟在外麵做了點買賣，進了一車棉紗貨，我現在來賣給你，好不好？兄弟們這段時間手頭不太方便，周老板，你看著給，我也不要多的，這一車貨你給我三百塊錢就行！”

    周清泉喘了兩口粗氣，道：“我沒錢……”

    周自勇眼睛一瞪，照著周清泉的肚子又是一拳，怒道：“沒錢？沒錢你開工廠？你騙誰呢？”

    周清泉又道：“貨沒賣，我真的沒錢……”

    周光耀再也忍不住了，衝上來一把將周自勇推得一個踉蹌，大聲道：“住手！不準你打我爹！”

    周自勇退了兩步，看著周光耀擺出的詠春拳架勢，驚道：“喲嗬？詠春啊？我好怕怕啊！你以為你是葉問還是韓楓啊？”說完哈哈大笑，他的手下也都跟著笑起來。

    “我們這兒沒有錢！”周光耀看到這麽多人，也很害怕，畢竟他還隻有不到二十歲，哪見過這種大場麵，“你們再不走，小心我要出手了！”

    周自勇笑了笑，上前就想給周光耀一巴掌，邊動手邊道：“你要出手了？我好怕啊！我好……哎喲！”

    周光耀使出“攤打”的招式擋住那一巴掌，順勢就是一拳打在周自勇左眼，直接給他戴了半邊墨鏡。

    “我草！”周自勇揉著眼睛，痛得差點眼淚都下來了，大聲叫道，“這小子還真會功夫！……兄弟們，給老子打！……草！疼死我了！”

    周自勇這一發話，頓時他手下的小弟們馬上爭先恐後的衝上前來，圍住周光耀就動起了手。

    周光耀大喝一聲，一個馬步向前，一記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險。隻聽“劈劈啪啪”一陣亂響，周自勇一夥人全被他擺平在地，然後還很高傲的道：“說了我要出手了嘛！你們怎麽不聽話趕緊走呢？唉……”

    呃……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周光耀在葉問手底下是學了些功夫，可第一他年紀還小，前兩年基本上也就是多吃肉食苦練體能打熬氣力，直到最近這一年才學了些功夫，結果又跟著周清泉離開了佛山。盡管周光耀很刻苦，但學武這事還是要講個天賦的，這幾個月沒有葉問的指導，他還真沒多少進步，眼下也就和武館街大部分的師傅們差不多。要說這功夫也算不錯了，都快趕上黃東東了，等閑三、四個普通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不過，練武之人最重膽氣，周光耀一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能有多少膽氣？別看周光耀整天纏著他老爹要去拜葉問為師，那都是小孩子對武功高強的英雄人物格外崇拜而已，他活了這麽大還從來沒和人正經打過架呢！更何況，生平第一次打架就要打場麵這麽大的一場群架，就算是韓楓來也肯定要撲街的。

    周光耀當然是撲街了，他唯一值得驕傲的是倒下之前他還打倒了兩個人，不過周光耀心腸太軟下不了狠手，那兩個山賊又皮糙肉厚，根本沒受什麽傷。

    “草！”周自勇揉著自己的眼睛，狠狠地又上來踢了倒地的周光耀幾腳，邊踢邊罵，“詠春啊！……你不是能打嗎？……起來打啊？”

    周清泉見兒子為了保護自己，被打得像豬頭一樣，也是痛哭流涕。不過他生性懦弱，隻好撲過去抱住周自勇的腳道：“別打了，你別打了！”

    周自勇停手彎下腰來，笑道：“周老板，要我不打可以，你有錢了嗎？”

    周清泉急忙在身上衣兜摸了半天，才摸出了幾張鈔票來，訕訕道：“這批貨我還沒賣，我身上就這麽多了……你別打，我去籌錢，下次……下次你再來……我把錢給你，好嗎？”

    周自勇把錢接過來癟著嘴數了數，道：“草！今天兄弟們好不容易出趟門做筆買賣，才這麽點錢？……唉！算了！我下個月再來好了，那車貨我給你留下，你拿去賣個好價錢啊！嗬嗬……這輛車我們就開走了啊，回去的路還遠呢，周老板，你總不能讓兄弟們走路回家吧？是吧？”

    說完，周自勇得意的拍了拍周清泉的臉，站起身一揮手道：“兄弟們，走了，回家！”

    不一會兒，周自勇他們就把車上的棉紗全扔到了工廠門口，然後開著那輛貨車走了。

    ……

    葉問他們趕到時就看到工廠門口一片狼藉，急忙進了廠房，就看見周清泉正在給周光耀臉上擦藥酒，又問道，“光耀，你怎麽樣了？”

    “師傅，我沒事！”周光耀差點哭出來，不過這貨還算堅定，“我還用功夫打倒了兩個人呢！”

    這時，很多工人看到是葉問和韓楓來了，都圍了過來，紛紛向葉問他們打招呼，葉問和韓楓隻好一一點頭回禮。周清泉也轉過頭和葉問點了點頭。

    韓楓聽了周光耀這個熊孩子的話哭笑不得，道：“先別說你有多英勇了，先說說是怎麽回事吧？是什麽人來鬧事的？”

    一個工人怯生生的說：“我認識那夥人，他們是廣州附近黃峰寨的，那個領頭的叫周自勇，以前在佛山學過功夫！”

    “對啊！”又一個工人道，“他們這些人無惡不作，專門欺負我們這些窮人，我爸就被他們搶過！”

    葉問對周清泉道：“泉哥，我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周清泉麵帶苦笑，自嘲道：“以前我看你成天打功夫，我還覺得沒用，不切實際，現在才知道這麽有用！早知道，跟你學個一招半式回來，起碼可以擋幾招！嗬嗬！”

    周光耀又道：“對了，師傅，那個周自勇說一個月還要來……我們怎麽辦？”

    突然，周光耀大聲道：“師傅，不如你和大師兄留下來教我們功夫，我們就可以有能力自保，不用被人欺負了，好嗎？”

    另外幾個工人也紛紛附和道：“是啊！葉師傅，韓師傅，你們這麽好的功夫，就教教我們嘛！”

    “是啊！葉師傅，韓師傅，你們就留下來教我們嘛……”

    “葉師傅，教教我們嘛！”

    周清泉站起身來，眼光中滿是誠懇：“我是個做生意的，這麽多年我也隻會做生意，我保護不了他們，但你可以，阿問，你就留下來，好嗎？……以前天下太平你說你不想教，到現在你也隻收了三個徒弟，算上武癡林也隻有四個。現在世道都成這個樣子了，你是不是該做點什麽？”

    韓楓過來道：“師傅，泉叔說得對，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學武之人更應該鋤強扶弱，幫助家鄉父老不受壞人欺負，我覺得你應該留下來，我也來幫你，一起教他們功夫！”

    葉問思量了片刻，突然對周清泉笑道：“我教功夫很貴的，工人的學費你給啊，你又欠我一筆了，嗬嗬！”

    周清泉難得激動了一把，他拍了拍葉問的肩膀，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顫抖了：“沒問題啊，隻要你能留下來，我再欠你一筆又有什麽？嗬嗬！”

    “太好了！”周光耀高興的跳了起來，不過瞬間就被扯到身上的傷疼得呲牙咧嘴直叫，引得大家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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