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 大結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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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教的聖人竟然弱到這種程度?不應該啊。
其中必然有詐。
既然有詐,那就更不能讓他的徒弟們插手了。
“去救雲霄。”
通天教主道。
如今接引道人被他所傷,準提道人又前來助陣,正是去救雲霄的好機會。
金靈頷首,身影迅速消失。
通天教主掌心的青萍劍旋轉,劍尖指向準提道人。
準提站在接引身邊,扶了他一把,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接引虛弱地搖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萍劍不斷逼近,準提把接引推開青萍劍的攻擊範圍圈,對通天教主打了個稽首,迎了上去。
金靈與雲霄曾在一起共同修行數萬年,彼此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可如今雲霄被準提收進了太極圖裏,周身氣息全無,金靈隻能飛身如周軍營帳,從準提接引的營帳中一一翻找。
金靈剛進準提的營帳,還沒來得及翻翻找找,外麵一個她極為熟悉的氣息,一點一點渡了過來。
楊戩站在營帳門口,金烏之光拉長了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個似鬆竹挺拔的影子。
金靈動作停了下來,緩緩抬起頭。
楊戩手握著折扇,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格外的顯眼,他感覺到金靈的目光落在他的扳指上,不著痕跡地換了個姿勢捏折扇。
折扇遮去了墨玉扳指,楊戩開口道:“你找雲霄道友嗎?”
“我帶你去。”
說完,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發現金靈沒有跟上,微微側臉,斑駁的陽光落在他臉上,他的睫毛似鴉翼一般漆黑。
“我知道她在哪。”
手裏的折扇停了一瞬,他的聲音有著夢境般的不真實:“我並非忘恩負義之人,你幫我許多,我心裏一直知曉。”
“你不信我麽?”
那瀲灩的目光看了過來,金靈偏過臉,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信。”
她信他會帶著她找雲霄。
並肩而行,一路無話。
楊戩捏著折扇的指尖微微泛白。
楊戩的營帳一如他的為人,哪怕身處戰爭前沿,他的營帳也整潔到幾乎一塵不染。
書桌上有著他新作完的畫,不知是不是畫的不好的緣故,他一進來,便隨手一翻,將那畫蓋了過去。
楊戩取來太極圖,遞給金靈,道:“她在這裏麵。”
怕金靈誤會,楊戩又道:“聖人的禁製我無法打開。”
金靈點頭,接過太極圖。
聖人的禁製,隻有下禁製的那個聖人才能解開,她彼時雖然證道成聖,卻也對太極圖無可奈何。
營帳外,準提與通天教主的打鬥引來了狂風肆虐。
喧囂的風聲呼嘯而過,卷起一地的枝葉風沙,刮得人睜不開眼。
原本蓋在畫上的錦緞被吹散了一角,金靈看到了畫上的東西。
畫上一女子迎風而立,衣角蕩起好看的弧度,發絲在她鬢間飛舞,仿佛隨時都能乘風而去。
金靈的呼吸停了片刻。
楊戩平靜的臉上有一瞬的慌亂,想再拿竹簡蓋上,金靈卻先他一步,將那畫拿了出來。
金靈手裏拿著畫,抿唇不語,楊戩站在她的對麵,薄唇抿成一條線。
營帳中的空氣仿佛陷入了凝滯。
不知過了多久,金靈卷起畫,仍放回桌上,看了楊戩一眼,淡淡道:“你在那兩位聖人身上動了手腳?”
見金靈若無其事,楊戩也平複心情。
喜歡她的話都說過了,還怕她看見這一幅畫?
楊戩道:“算不得動手腳,他們想學八.九玄功,我教了他們。”
隻不過,教的不算八.九玄功罷了。
金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然後又很快釋然——楊戩本就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這般行事,實在太符合他的作風了。
楊戩也從她的那句話品出了她態度的改變,抬頭凝視著她的眸子,停了一會兒,問道:“你——”
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聞仲不是我害的。”
他還是怕她記恨的他的。
聞仲對她來講,明明那麽重要。
金靈回答的很快:“我知道。”
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楊戩眸色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你信我?”
他上前一步,熟悉的清冷氣息近在咫尺間,楊戩心跳驟然加速,緋紅慢慢漫上了脖頸耳垂。
金靈眸色閃了閃:“信。”
楊戩握著折扇的手指微微一顫,聲音低沉:“你信我。”
“真好。”
營帳外不斷傳來劍鳴聲,金靈走了出來。
西方教兩位聖人再怎麽不濟,但也是聖人,若沒有楊戩教他們的八.九玄功,隻怕通天教主未必能全勝他二人的聯手。
七寶妙樹與青萍劍相撞,七寶妙樹被劍氣削去了大半,準提道人口吐鮮血,身體退了一步。
通天教主身體微顫,長眉微皺,看著掌心的青萍劍。
青萍劍雖然沒有像七寶妙樹那般毀去,但也裂了一絲縫。
楊戩問金靈:“你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上一世,截教慘遭屠戮的場景曆曆在目,那些都是她朝夕相伴的仙,一個一個魂入封神台,被目光短淺的玉帝驅使。
金靈看著準提,手指握了又鬆:“挫骨揚灰。”
她話裏的恨意入骨,森森讓人生寒。
楊戩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在他印象裏,她一直是一個豁達不記仇的人,縱然麵對害得她蹉跎萬年才能證道成聖的元始天尊,也不過如路人相對,並未蓄意報複。
舊事湧上心頭,恍惚間,楊戩明白了金靈的心情。
她能一笑泯恩仇的,是旁人對於她的傷害,而對於她師門的傷害,她永遠都不可能放的下,不僅放不下,還會十倍地報複回去。
準提接引故意挑起三教紛爭,險些害聞仲趙公明殞命,護短如金靈,又怎會輕易放過他們?
“這麽恨麽?”
她想要捧在手心的是截教弟子,而他想要捧在手心裏的人,是她。
楊戩伸出手,理了理金靈被狂風吹亂的鬢發。
感覺到她身體微微一僵,楊戩斯條慢理道:“挫骨揚灰有什麽好的?死了之後一了百了,沒甚意思。”
“白白便宜了他們。”
金靈抬頭,看向楊戩。
楊戩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陰鷙淩厲:“他們要活著,好好地活著,才能享受別人享受不到的痛苦與絕望。”
金靈微微蹙眉:“你要做什麽?”
似乎是覺察到金靈的意外,楊戩眼底的淩厲一閃即逝,又恢複了往日沉著冷靜的樣子。
“給你出氣。”
楊戩的話很直白,讓金靈有一瞬的失神,仿佛他們又回到了他還是她徒弟的時光。
那時候的楊戩雖然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但偶爾也會有著幾分少年心性,遠不是現在的行事滴水不漏。
他站在蓬萊島的繚繞雲霧下,捏緊了手指,狀似平靜地說著他永遠不會與她刀劍相向,他永遠都會站在她這邊。
薄薄的唇一張一合間,瀲灩的桃花眼看向她,似是鼓足了勇氣:“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他的話天真的很,聖人以下,她沒有敵手,哪裏需要他的保護?
可再怎麽天真,金靈還是信了的。
往事湧上心口,金靈垂下眼瞼,道:“隨你。”
楊戩笑了笑,手指穿過她的發絲。
這次她沒再躲閃,像是習慣似的,臉偏在一邊,似乎在看手裏拿著的太極圖。
她微微側身,隻餘下一張半側臉,在金烏之光的照耀下,白的極盡透明。
淡金色的衣緣下,那纖細白嫩的脖頸,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染上了紅暈。
楊戩離她極近,那抹紅色便直直地闖入他的視線,楊戩手指一頓,被她發絲掃過的手指,似乎也沾染上了她漫上耳垂的粉紅。
金靈的發很軟,掃過他的指腹時,略有些癢,又有些微微發燙。
楊戩收回了手,手指攏在袖中,那被她發絲掠過而漫上的紅色,便無人察覺到了。
楊戩的目光在她側臉略做停留,道:“讓多寶道友接手西方教吧。”
金靈微怔,轉身抬頭。
楊戩慢悠悠解釋道:“那兩位聖人為了西方教,可謂是機關算盡,但若有一日,他們花費大量心血的西方教,一朝落入旁人的手裏,你覺得,他們會怎樣想?”
捫心自問,楊戩覺得自己是一個和平分子,不愛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花點心思便能解決的事情,沒必要自己捋袖子上場。
在楊戩看來,一言不合便開打,與莽夫無異。
他是大羅金仙,縱然要報複,也應該是風度翩翩的,三兩句話,便讓敵人潰不成軍。
畢竟,殺人要誅心嘛。
比起讓準提接引現在幹脆利落地去死,還不如費去他們的道行,留他們一條性命,在漫長的歲月裏,讓他們看著,他們嘔心瀝血創立的西方教,成為截教的一支小小分教。
徹底毀去他們想讓西方教成為玄門最為強盛的教派的心願。
自此之後,世間再無西方教,隻有萬仙來朝的玄門截教,永遠屹立不倒。
而至於為什麽讓多寶接手,是因為截教弟子雖然修行頗高,但在管理教務上卻是兩眼摸黑。
唯有又當師兄又當爹的多寶道人,還算有些管理經驗。
故而楊戩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我不同意。”
金靈神色淡淡,心思卻飛得很遠。
上一世,多寶是接手了西方教的。
至於是怎樣接手的,她便不大清楚了。
她隻知道,多寶被老子收走了,後來不知怎地,接手了西方教。
那時候的西方教已經不叫西方教了,叫佛教,多寶也不再叫多寶,他換了一個名字,叫釋迦牟尼,旁人喚他佛祖。
而至於原本一手創立佛教的接引與準提,卻完全消失了蹤跡,封神之後,查無此聖。
金靈被老子關在金剛琢裏,有時候也這般寬慰自己:大師兄也算替截教報了滅門之仇,天庭也好,人間也罷,哪個不敬仰佛教三分?
可再怎麽寬慰,金靈還是意難平,截教已經沒有了,曾經萬仙來朝的蓬萊島變成了荒蕪之地,多寶縱然殺了接引與準提,抹去他們存在的痕跡,又有什麽用呢?
他們的家,他們的截教,都已經不在了。
如今重來一世,玄門三教的結局被她改寫,準提與接引的心願落空,麵對著楊戩的提議,金靈卻不讚同。
楊戩說的不錯,有時候死是一種解脫,活著還是煎熬。
她在金剛琢中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她如是,多寶如是,他們上一世已經過的這般苦了,這一世,她想輕鬆些,也讓多寶輕鬆些。
比起費盡心思做萬佛之祖,金靈更希望多寶呆在蓬萊島。
蓬萊島是他們的世外桃源,沒有憂愁與煩惱。
楊戩問:“為什麽?”
金靈道:“太累,也太辛苦。”
楊戩一笑,道:“你莫替他做選擇,等聽聽他的意見,再決定不遲。”
他與多寶打過交道,多寶若永遠隻在蓬萊島照顧師弟妹的生活,那真是太屈才了。
天高任鳥飛,多寶的誌向,可並不在此。
通天教主與準提的鬥法已經完全結束。
在確認準提接引動彈不了的情況下,趙公明從通天教主身後竄了出來,身體力行地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狗仗人勢。
不,是仙仗聖勢。
趙公明一拳打在準提臉上,罵道:“欺負我妹子,找死呢?”
“出來傳教,也不打聽打聽,截教是你能惹得起的嗎?”
一邊罵,一邊不忘恭維通天教主:“我師父伸伸手指,就能滅了你的西方教!”
趙公明最後的一句話很是合通天教主的心意,他笑著點頭,頗為捧場地接了一句:“吾徒所言甚是。”
哪吒:“……”
世界上怎會有這般不要臉的師徒呢?
哪吒嘴角微抽,不忍再看再聽。
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楊戩打斷了。
楊戩對通天教主打了個稽首,道:“道友。”
聽見楊戩的聲音,接引猛地睜開了眼。
此時若還不明白楊戩教他的八.九玄功為何物,那便抬侮辱聖人智商了。
接引看著楊戩的目光幾乎能噴出火,一向淡定沉著的準提眼底也閃過一縷厲色——若不是楊戩從中作梗,他們怎會敗在通天教主之下?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的存在,明明是你害的別人險些滅門,心裏卻還暗恨旁人算計你。
金靈從他們身旁走過。
準提道人目光微眯,被趙公明揍得鼻青眼腫的目光落在金靈身上。
沒關係,他們還有天道,還有陸壓,甚至還有老子,截教這幫人,得意不了太久的。
通天教主聽到楊戩喚他,挑挑眉:“叫我?”
以前還是徒孫呢,現在變成同輩了,通天教主不爽的很,心裏一個沒忍住,問候了造成這一切的元始天尊的祖上十八代。
在準備繼續問候第十九代的時候,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跟元始天尊是一本同源,問候元始天尊便是問候他自己。
通天教主歇了繼續問候元始天尊的心思,一下子拉長了臉:“有話,說。”
楊戩道:“可否留下兩位聖人性命?”
捋著袖子揍準提道人的趙公明險些摔了個趔趄,聲音一下子拔高:“你說什麽?”
趙公明轉身,左手去揪楊戩衣領,右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一句。”
楊戩握著他的手臂,不著痕跡從他手中掙開,道:“留兩位聖人性命,我有更好的主意。”
楊戩平靜把他的打算說完,趙公明傻了眼,過了好半晌,張目結舌道:“你——”
“可真狠。”
就好比,人間一男子剛娶了妻,新婚未出三日,便被人占了去:“不好意思讓一讓,你媳婦,我接手了。”
偏又不殺那新郎,讓他日日看著,他的嬌.妻與別人恩愛成雙。
通天教主摸著下巴,道:“這主意不錯。”
伸手拍了拍楊戩的肩膀,很是欣慰:“到底是跟了師兄的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學了個全。”
楊戩自動過濾掉通天教主後麵的話,說起讓多寶接手的事情,通天教主大手一揮,很是慷慨:“這事我不管,你與他商量。”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回蓬萊島。
聞仲隻道叛軍未滅,不願回去,金靈不好強求,叮囑了九尾狐好好照料他。
九尾狐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一拍胸口,道:“您放心好了,他都是我的人了,我肯定把他養的白白胖胖!”
聞仲險些被噎死。
金靈看了看九尾狐,再看看聞仲,雖然不知他們何時發展到了這種程度,但又一想,那夜她想殺九尾狐時,聞仲極為過激的反應,也就明白了。
金靈從腕上褪下玉鐲,遞給九尾狐,鄭重其事道:“給你旁的,你也用不了,這個你先收著,可護你不受仙家寶貝傷害。”
九尾狐美滋滋接過來,戴在腕上。
金靈道:“等你回了蓬萊島,我再幫你尋些法寶。”
聞仲一口氣沒上來,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場鬧劇發生。
蓬萊島上,誅仙劍陣一觸即發,多寶視死如歸地坐鎮陣中,隻需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能跟來人拚命。
雲端上的趙公明一腳把準提接引踹了下去,通天教主慢悠悠落下,掏掏耳朵,道:“幹什麽呢?”
“就這樣歡迎你家師父?”
多寶終於鬆了一口氣,正欲迎上前見禮,就被碧霄瓊霄以及其他的師妹們擠到了一旁。
雲霄碧霄拉著通天教主噓寒問暖:“師父,您沒受傷吧?”
“師父,您渴不渴?”
“師父……”
而至於雲霄與趙公明,她們卻是沒怎麽問,師父出馬,一個頂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師父解決不了的事情!
什麽西方教闡教,在師父麵前,什麽都不是!
跟在後麵的趙公明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通天教主的這副好皮囊,在截教女弟子裏吃香的很。
回到碧遊宮坐定,楊戩與多寶講起了他的打算。
多寶彼時正在喝茶,聽此手指微微握緊了茶杯。
他的臉上不見喜怒,楊戩以為他與金靈一樣,恨毒了準提接引,順帶著也恨毒了西方教,畢竟準提接引幹的事,基本上截教弟子都忍不了。
楊戩道:“道友無需現在便下決定,此事事關重大,可從長計議。”
多寶捏碎了茶杯,茶水灑了滿手,隨時都有可能暴走。
楊戩眼觀鼻,鼻觀心,斟酌了一會兒,道:“道友無需動怒,此事我也不過隨口一提,道友既然不願,那便作罷。”
多寶掌心重重拍在桌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
金靈微微蹙眉,哪吒下意識地握緊了混天綾。
多寶的聲音有些狂熱:“我願意啊!”
“誰說我不願意了?我很願意!”
多寶躍躍欲試的態度讓金靈很是意外。
她一直以為,上一世多寶掌西方教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再看多寶的態度,更像是求之不得。
多寶來回走著,嘴裏念念有詞:“恩,西方教……”
念叨完之後,突然回頭問金靈:“師妹,西方教的教義是什麽?”
金靈一怔,這個問題,她還真不知道。
上一世,封神之後,她就被老子關在金剛琢裏了,外界的信息,她是不大了解的,更沒有跟西方教打過交道。
這一世,雖然與西方教沒少打交道,但都是算計與被算計的交道,哪裏有時間去了解西方教的教義是什麽?
斟酌片刻,金靈道:“你既然接手了西方教,那西方教,便不再是原來的西方教。”
“教義也好,規矩也罷,都需你重新來製定。”
“從新製定?”
多寶雙手背在身後,想了一會兒,笑道:“倒也不錯。”
而後目光看向通天教主,叫的甚是親熱:“師父,你看……”
通天教主拒絕的十分幹脆:“徒弟,你如今也是一方掌教了,怎能動不動就求助師父呢?自己琢磨吧,西方教需要你。”
多寶:“……”
截教弟子輪流上前,一起祝賀多寶榮升掌教,祝賀完之後,各自散去不提。
月掛中天,通天教主手指摩挲著太極圖。
太極圖是準提道人下的禁製,通天教主縱然有通天之能,對於太極圖也無可奈何。
雲霄溫溫柔柔的聲音傳了出來:“師父莫要擔心我。”
“這裏麵,除了黑些,倒也沒什麽不妥的。”
通天教主微眯著眼,揉著眉心,道:“公明心腸太軟,若明日仍然說服不了準提,那我便親自動手。”
趙公明自回到蓬萊島,便大包大攬地將救出雲霄的任務攬在了自己身上,因私廢公地摧殘著準提道人。
不過準提到底是聖人,最起碼的骨氣與尊嚴還是有的,這不,一天過去了,硬是不肯妥協放出雲霄。
通天教主目光看向太極圖,有些煩躁。
他記得,雲霄是有些怕黑的。
那時候雲霄剛化成人形,感官尚未開化,眼睛是看不到東西的。
蓬萊島雖然是仙家福地,但該有山河丘壑還是有的,一次偶然的情況下,摸索著學走路的雲霄跌進了深淵中。
等通天教主找到她的時候,她身上全是血,指甲因想往外爬的緣故,全部折斷了。
她小小的一團,躺在他的懷裏,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小手抓著他的衣襟,氣息弱的幾乎讓他感覺不到。
後來雲霄道法大成,她屋裏的燈也是常年不滅的。
往事湧上心頭,通天教主拿起了太極圖,目光深邃:“我現在去找他。”
楊戩在金靈院子外停下腳步。
夜風送來花的清香,金靈手指夾棋子落在棋盤的清脆聲響傳入楊戩耳內。
金靈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既然來了,那便進來吧。”
楊戩身影一頓,推門而入。
不知是不是準備休息的緣故,金靈散了發,長長的發順著她的肩落了下來,勾輪著她單薄的腰身。
她換了一身裝束,不再是楊戩所熟悉的淡金色高腰立領廣袖,月白色低胸儒裙更像是家常衣服,外衫極薄,薄到可以看到她纖細的胳膊。
月色如水傾瀉,她裸露著的手腕,小巧精致的下巴,白生生的晃眼。
莫名的,楊戩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癢。
曲拳輕咳,楊戩在她對麵的石凳坐下。
金靈在與自己下棋,如白玉一般的手指夾著黑棋時,分外的好看。
金靈淡淡道:“有事?”
“恩。”
“何事?”
楊戩目光落在她指尖,隨手捏起一旁的白子,跟著她的棋子落下。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事而來。
若非受了重傷,元氣大損,仙是不會感覺到疲憊的,所以日月交替對楊戩來講,並無影響。
沒有睡意的情況下,他走在蓬萊島小石子鋪就的路上,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金靈的院外。
截闡兩教沒有損傷重要仙家,破去了天道原本讓兩教自相殘殺的打算,這種局麵,無論是闡教,還是截教,都是非常樂意見到的。
楊戩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他能感覺到,金靈似乎也放鬆了不少。
那個曾經持劍將他釘在地上的金靈,仿佛隨著西方教的落敗,而徹底消失了。
楊戩的目光緩緩往上,花影下,金靈神色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一如初見時遺世而獨立的模樣。
可偏偏,楊戩卻想起了歲月靜好這個詞。
似乎他們本來就應該這樣,他們的關係,本就如此熟稔親密。
恍惚間,楊戩想起了什麽,又忘記了什麽,胸口隱隱作痛間,金靈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日我刺你一劍,是因接引準提在旁邊。”
楊戩手指一頓,沉默片刻。
他從未想過,金靈會向他解釋這件事。
他一直以為,那時候的金靈,誤以為聞仲被他所傷,所以恨毒了他,一時失控,想要置他於死地。
“你修成八.九玄功,我傷及不了你的根本。”
金靈又落下一子,半斂著眉眼,讓人瞧不出她的表情:“若是不然,我不會刺你那一劍。”
楊戩手指微微一抖,棋子險些落在棋盤。
心口一下子被塞得很滿,有東西在裏麵迅速生根發芽,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壓下心中的悸動,楊戩緩緩開口:“原來如此。”
閉眼再睜開,楊戩凝視著金靈:“那你,喜歡我嗎?”
金靈的臉白的極近透明,長長的睫毛如鴉翼一般漆黑,唇上一抹極淡的紅,美的驚心動魄。
金靈抬頭,迎著楊戩的目光,道:“不知。”
楊戩胸口一緊,瀲灩眸色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
金靈移開了目光,道:“我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對她說過喜歡的仙有很多,但從未有人告訴她,什麽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