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下輩子不想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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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現在,郭治想著該放下以前的怨恨了吧,至少在白天不要去記仇了,對郭啟勳的恨不該連累到母親賈雲岫。於是郭治決定:“明日,所有孩子都來看望你們。”
    “真的?郭治你不說假話?”賈雲岫都不敢相信郭治了,這個兒子雖是在眼前,但是離自己很遙遠了,賈雲岫難摸準他心思。他隨時可以食言。不怪他,以前他的處境太危險,所以難免做出讓人難接受的事來。
    現在郭治還是那樣的,但是這次他沒必要在這事上說謊,就點頭道:“真的。”
    郭啟勳對郭治,有點顫著過去問道:“郭治啊,父皇以前的事,你沒有對孫子孫女們說吧?”配著他懇求的笑,是期待又緊張,生怕自己的醜聞被孫子們知道,那樣會遭孫子鄙視的。
    郭治此時有點想要罵郭啟勳一頓,但是他提不起這個勁來,如今的郭啟勳在郭治眼裏隻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起不了風浪,但是郭治對他也沒好臉色:“兒臣的皇宮比父皇的皇宮要幹淨,因為兒臣的皇後將皇宮打理地十分好。”
    這話雖是沒重口氣,但卻直戳郭啟勳的軟肋:以前郭啟勳為帝的時候,賈雲岫這個皇後哪裏有那麽大的權力去管理後宮啊?那些嬪妃們個個覬覦後位,鎖用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將賈雲岫這個皇後害地慘啊。
    現在郭治的皇後是在郭治的授意下穩固了位置,將皇宮管理第地恰如其分,郭治也吸取了郭啟勳的教訓,就算十分寵幸某個妃子,也不允許她說不該說的話。
    賈雲岫開心第問著:“郭治你的皇後是晶晶啊?不錯,你的眼光不錯,晶晶有旺夫相,將來一定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孩子,讓你的管理更加昌盛。”不是拍馬屁,是真心祝福。
    “謝母後祝願。”郭治說完就離開了。
    這步子也太快了吧?來到宜修宮見到爹娘還不到半個時辰就要離開,郭治你這是多忙啊?簡寫日子郭啟桐來的時候,談笑風生地足足一下午,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時候才走。
    郭治,你就不能多陪爹娘一會兒嗎?
    唉,來之前是希望,來了又離開是失望,失望他會不會真的再來。
    這次郭治沒有食言,他次日就和皇後梁氏,帶著十個孩子來了,大大小小的不一,其中最小的還在繈褓中,最大的就是郭啟勳賈雲岫唯一見過的長孫郭濤了,如今十歲了。
    郭濤來到郭啟勳賈雲岫麵前,看著想著,很快露出笑臉了:“皇爺爺,皇奶奶。”
    “乖孫子,告訴你爺爺你都會什麽了?以前真的沒有白疼你,這一下就記起了爺爺奶奶的樣子,可是爺爺奶奶都快忍不得你了。看你,長高了,這樣子呢,也越來越像你的父皇。”賈雲岫高興啊。
    郭啟勳心裏高興也有內疚,也慶幸,慶幸這個皇孫郭濤不記得以前自己對他的凶狠。
    郭濤在郭啟勳賈雲岫麵前表演了他學到的劍術和各種武術。
    郭啟勳賈雲岫叫好拍掌,然後看了看他們的其他皇孫和孫女。之後是與媳婦梁氏說話:“晶晶,這些孩子不都是你所出吧?”
    “其中五個是兒媳所生,另外五個是庶出。”梁氏回答。
    賈雲岫點頭笑著:“嗯,好,晶晶,你也知道以前郭治經曆過什麽,如今你不能再讓你的孩子經曆郭治那樣的過去了。”
    “母後,郭治他一直對媳婦很好,絕不讓任何人位於媳婦之上。所以這些孩子都不會有危險。”梁氏說著,很孝順。
    但郭啟勳聽著,怎麽覺得心裏有些難受和愧疚呢?賈雲岫是在怪罪自己以前對她的不夠關注嗎?
    沒時間想這些了,珍惜著祖孫相聚的時光吧,郭啟勳將郭濤叫來,開始說起了一大串道理:“郭濤,你是大哥,以後你要知道以身作則,還要照顧好你的弟弟妹妹……”
    “郭濤,沒事就去玩吧。”郭治將郭濤叫走,不想看到郭濤聽郭啟勳說話。
    郭濤還不知這其中的隱情,於是就蹦著去:“爺爺奶奶,我去玩了。”
    郭啟勳暗下了臉來:郭治,你心裏還是無法釋懷啊。就不能讓我和孫子多說一會話嗎?
    不過這也不能都怪郭治,以前郭啟勳做皇帝的時候,將郭濤接到京城來做人質,那時候有多少時間可以和郭濤說話啊,可是郭啟勳對郭濤就是凶,吼。現在郭濤不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就不錯啦。郭啟勳也別去妄想什麽了。
    到了皇孫們該回去的時候了,郭啟勳和賈雲岫將郭治留下來,這次一定要留下來,因為有重要事對郭治說。
    他們都是神色凝重的,這讓郭治不得不聯想道:前些日子郭啟桐來這裏探望,是讓父皇母後不開心了嗎?
    “父皇,母後,不知是什麽事?兒臣還有很多事……”郭治不想在這裏多呆一會兒,他不想看到郭啟勳。
    郭啟勳直接問著:“郭治,你是不是要除去你的五叔?那時候他幫助你篡位,對你來說是功臣,你為何要除去他?”
    “該不會是五叔來父皇這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吧?不過呢,我覺得五叔是不明白他現在的處境的,他永遠不會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郭治沒有瞞郭啟勳。
    反正郭啟勳也是朝政老手了,瞞不過他。
    郭啟勳就和郭治攤開了說道:“郭治你真的要這麽做?你難道這麽快忘了你五叔幫你謀了這帝位嗎?”
    “從逼宮篡位那一天開始,我就想好有一日要除掉五叔!”郭治咬重了說道。
    郭啟勳賈雲岫不敢相信,賈雲岫問道:“郭治啊,你那時候就有這想法?你怎麽是這心思啊?你還是母後的兒子嗎?”
    “母後,你心太善了,才會一生受苦。”郭治穩坐不動第解說著他的理由:“五叔那時候受父皇的恩惠從一刑部普通官員成為首輔,但是他卻想著幫助我篡位,這是在為他的未來鋪路。他的目的不在此,我在他的眼裏是墊腳石,他想要的是皇位。如果我不除去五叔,難道要等著五叔來爭我的皇位?”
    郭啟勳賈雲岫聽後,肯定郭治的說法沒錯,但是對那句話“逼宮那日就開始計劃搞定五叔”,他們覺得眼前的兒子很陌生:“郭治啊,難道你對你五叔一點感情都沒有?”
    郭治簡略一笑:“如果五叔知道自己該退出朝堂,那我不會對他如何,可是他自恃權力高,越來越不像樣了。我不能容忍一個有能力有地位有皇族關係又有野心的人身居高位。這會讓朝野動蕩!”
    郭啟勳和賈雲岫已經勸不動郭治了,也知道在這事上不能勸郭治,否則,郭治會死在郭啟桐的刀劍下。
    可是郭啟勳賈雲岫也心疼郭啟桐啊,以前在靖州郭府那個小機靈,如今已經是生死難卜了。
    賈雲岫長長的哀歎:“郭治,母後求你一件事,你五叔對我們有恩,如果到了那恩斷義絕的一日,留他性命好嗎?你知道你五叔幫助過我們多少啊。”
    郭治猶豫了一下:“好。”
    不知過了多久,不到一年吧,消息傳入宜修宮:掌權十幾載的九千歲郭啟桐被抄家了,隨之被處罰的官員黨派不知有多少。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郭啟勳賈雲岫似乎也是鬆了一口氣:郭治沒有食言,沒有殺他的五叔郭啟桐。
    郭啟勳去信請求見郭啟桐一麵,郭治準了。於是,蓬頭散發,胡子未刮的郭啟桐手腳鎖著鋼煉來到了宜修宮,相比以前那個紅光滿麵意氣風發的郭啟桐,這判若兩人。如果不是親戚,誰認得出他來?
    “大哥,郭治他狠啊,殺了我的三個兒子,將我的女兒女婿全部流放!”郭啟桐在郭啟勳和賈雲岫麵前痛哭失聲。
    郭啟勳拍拳頭道:“這個逆子!”
    賈雲岫哭著:“郭治不孝啊。”
    郭啟桐聽到這話,連忙說著:“大哥嫂嫂,別說郭治,要事被他知道了,這不得了啊。”
    “難道他還要殺了他的父皇母後不成?”郭啟勳吼道。
    賈雲岫心痛:“啟桐,你的孩子就這麽都離去了?”
    “啟桐,你現在後悔以前幫助郭治篡位嗎?”郭啟勳問著這沒意義的事。
    郭啟桐該怎麽回答呢:“後悔有什麽用?那時候的情況,大哥你迷茫,你為何不知道立郭治為太子呢?他確實是最優秀的。臣弟是想幫他一把,臣弟也確實有私心,想要郭治給臣弟更多的權力。隻是這欲望如黃河傾斜,無窮無盡,以至於郭治今年就撤去了我所有職位,還將我的家人都處罰了。”
    郭啟勳賈雲岫不想告訴郭啟桐“郭治早在逼宮那日就有這想法了,他早就坐好準備了”,還是不說這話,免得郭啟桐更你拿過。
    “現在,郭治要將你送去哪裏啊?啟桐。”郭啟勳也是滄桑著問道,因他無法去否定郭治的決定。
    郭啟桐說道:“流放郴州,永不得返京。”
    郭啟勳起身,受不得了:“我這就去說那小子,讓他送你回靖州老家,不能讓你去郴州那個寒冷的地方!”
    “大哥別去了,”郭啟桐似乎是比郭啟勳更了解郭治的性子,因為一起共事久了,郭啟桐回答說:“郭治已經將我的幼子送回靖州去了,貶為庶民,永不可來京。這樣我就足夠了,不求什麽了。大哥嫂嫂,我不怪你們,隻怪自己的權欲膨脹了。如今來向你們告別,恐怕今生難再見了。”
    痛苦的訣別。
    隨後一年過去,傳來了郭啟桐在郴州抑鬱而死的消息,郭啟勳賈雲岫一天沒有吃飯。郭治來看望他們的時候,一句話沒說,郭啟勳也不害怕郭治了:“我從未想過五弟會這麽早離開,他才四十五歲啊。郭治,你怎麽可以做得這麽狠?”
    “我已經按母後的說法,沒有殺五叔了,他命不長,那隻能怪他自己。”郭治的話讓這個冬日更加淒涼。
    賈雲岫有點怔怔第看著郭治:“這皇族爭鬥到此為止,郭治,以後隻要你待民如子就好。”
    “這自然是。”郭治離開,椅子還沒做熱就離開了。總是那麽來去匆匆。
    日子似乎漫長,又很快,一晃,九年過去了,郭啟勳賈雲岫在這宜修宮裏住了九年了。真的是都老了,六十歲了。
    但郭啟勳身體還健朗,隻是賈雲岫,已經被心悸給折磨地起不來了。每過一段時間,賈雲岫就會捂著胸口闖不過氣來,臉開始通紅,繼而是慘白。這樣被折騰一陣後,平定了,躺下了。
    太醫給的藥也隻能穩住賈雲岫的病,無法根治。郭啟勳賈雲岫都知道這是無法治愈的病,很可能在不經意間就一命嗚呼了。
    郭啟勳常和賈雲岫在院子裏曬太陽,與她說著聊著:“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為什麽在這宜修宮裏,我們夫妻十年在一起,你都不願與我說話?”
    “我隻是你名義上的妻子皇後,除了這個,我對你而言,算什麽呢?有時候,我真的羨慕穆蘆,她雖然被你處罰得到報應了,可是她這輩子得到了你最多的寵愛。我想過要與穆蘆換個身份,就算成為被眾人唾罵的妖妃,也不想做這孤獨寂寞的賢妻。”賈雲岫一字一字第慢吞吞,帶著點笑意,淡淡的,連風都吹不出。
    郭啟勳搖頭:“不,雲岫,你才是我的最寵啊,否則,我們不會一路走到今日還是一對夫妻。”
    “那是用我幾個孩子的性命喚來的,現在我們在一起,是因為郭治將我們關在一起。他在懲罰你,郭啟勳,你不明白嗎?郭治覺得你欠我太多,想讓你補償我。可是我已經不需要你的補償什麽。”賈雲岫在郭啟勳懷中已經很脆弱了,說的話也是那麽細微。
    但這細微,卻在敲打著郭啟勳的心,他撫摸著賈雲岫的臉:“不是啊,你不是穆蘆,穆蘆怎可與你相比?”
    “可是她確實得到了你的獨寵,我隻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妻子罷了。我以為我可以成為你的獨寵,但是你總是在有事的時候來找我,沒事的時候就與穆蘆作樂。我是你的鍾無豔,穆蘆是夏迎春。就這樣,我因為愛你而孤獨一生。”賈雲岫可笑自己也可悲自己。
    郭啟勳痛恨自己:“為什麽你會有這樣的想法?都怪我是嗎?”
    “我以為,讓郭治繼承了你的一切就奪得了我想要的,可是我心裏還是覺得空虛。這十年來,你一直在我身邊,但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我們兩個隻有成親時候的那一點愛意在我心裏。”賈雲岫回想著初婚的時候兩個人少不更事的甜蜜,有了一絲回味的甜美。
    郭啟勳說著:“對啊,不是嗎?我們雖然老了,但是也還是像年少時候那麽在一起啊。”
    “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了,你不懂我心思了。郭啟勳,我討厭我自己,曾為了你而逃婚三次,才嫁給你,曆經艱辛,隻因為十三歲那年在靖州的上元節時候看見了你,聽到了你遊船時候說的‘一統天下’的話,就決定這輩子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現在我最後悔的就是那天了。要是那天我沒有去遊船該多好,就不會又這孤苦的一生了。”
    “有這麽美好的開始,為什麽不能完美地結束呢?”郭啟勳摟著身體越來越輕的賈雲岫,苦說著:“不,不要結束,下輩子再開始,我不要任何女人,隻要你在我身邊。”
    “沒有下輩子了,我這十年來就在祈禱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你,隻要不見到你,就不會有這麽多痛苦。”賈雲岫的話揪著郭啟勳的心。
    郭啟勳貼著她的臉:“我郭啟勳怎麽會這麽沒用,無法讓我愛的女人開心。雲岫,你醒醒啊,看著我啊,記得我的樣子,下輩子我們還是夫妻。”
    “不想記著,下輩子不要再見到你。如果再見了,那就是我今生的孽債沒有還清,我會祈禱自己不要愛上你,就算見到了也不要愛上你。”賈雲岫開始嗜睡了。
    在疾病地折磨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睡眠中度過,醒來後說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下輩子不要再見到你”,讓郭啟勳心酸去吧,賈雲岫也不知他是不是會很心酸。
    人終於捱到頭了,賈雲岫在郭啟勳懷中因為心悸怔忡而呼吸急促,最後呼吸停止而死。
    任郭啟勳喊著“雲岫,再看我一眼”,賈雲岫再也不睜眼,不想再看郭啟勳一眼了。
    郭治來看望了死去的母親,安排了盛大的葬禮,諡號為“向瑞”,隨後是對郭啟勳說著:“以後兒臣事情多,沒有很多時間來看你。”冰冷的臉看不到血色。
    郭啟勳注定要孤獨了。他時常去賈雲岫的墳墓前說著話:“雲岫,又是一年來了,記得我們成親那日,我們還吵了一架,後來都不知是怎麽成了夫妻了……”
    “雲岫,我又來了,你看這滿山的桃花,好像你年少時候的傻樣子……”
    一年又一年,郭啟勳不忘與死去的賈雲岫說話,對任何女子都沒了興趣,此時越來越感覺到賈雲岫在他生命裏的重要,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嗬護,那隻有在她死後來陪著她的魂靈,不讓她孤獨了。
    是上天憐憫他們還是在懲罰郭啟勳呢?在賈雲岫死後的一年又一年中,郭啟勳一直來到賈雲岫的墳墓邊。這位開國帝王曾經的醜聞都被民間逐漸遺忘,隻聽到的是讚頌他和開國皇後的不離不棄的愛情。
    第二任皇帝郭治駕崩,第三任皇帝郭濤繼位,冊封郭啟勳為尊太上皇。此時郭啟勳的嬪妃們都已經離世了。郭啟勳也已經完全不是年輕時候的帥氣了,如一白發蒼蒼的老者,隨時會離世。
    駕著拐杖站在賈雲岫的墳墓前,這已經是賈雲岫離世的地四十個春秋了,守陵的人對郭啟勳的習慣都不覺得奇怪。
    再過些年,郭啟勳的孫子駕崩,曾孫繼位,冊封郭啟勳為聖尊太上皇。這成了皇家的美麗傳言:開國皇帝對皇後的愛矢誌不移。
    郭啟勳在賈雲岫離世後陪伴賈雲岫的墳墓的時間超過了賈雲岫在世的時間,有一日他拄著拐杖在賈雲岫的墳墓前永遠地閉上了雙眼:雲岫,我來尋你了,下輩子,你不愛我也好,讓我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