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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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破鏡的心頭血可增其修為,你可願意將心頭血贈與我兩滴?”
    季風身子一顫,嘴角處若有若無的勾起,略長的睫毛垂下,靜靜地看著被套上的素色花辨,“季風這條命是姑娘所給,兩滴心頭血姑娘是現在拿還是過幾日?”
    兔宜倒有詫異,她這番話無非是想戲弄這隻破鏡,竟不曾想這隻破鏡當真了。她緊緊看著季風剛抬起的眼睛,想從中找出幾分畏懼之色。但那雙清澈的雙眼裏滿是無奈之外,別無其他的。
    兔宜有了幾分惱意,她也不知為何會這般惱火。
    兩滴心頭血贈與她?
    說得輕巧,她費力勞心將他救醒,一滴心頭血就足以取了他的小命,這般虛弱的身子根本無法承受被取心頭血的痛楚。
    想到這些,她越發生氣,“既然你會藥理,那應當知曉你無法承受那痛楚,如此不珍惜生命,活該被族人追殺!”
    兔宜覺這話像是觸碰到了這隻破鏡心裏的疤痕,他模樣瞬間的慘白和身子的僵硬讓兔宜有些吃驚,眼底裏翻湧的恨意更是讓兔宜不由得後退幾步。
    “你想怎樣?這般凶狠看我是想吃掉我嗎?”兔宜那雙赤紅的兔眼變得更加通紅,她警惕的看著神色怪異的季風,心裏快速的算好了逃跑路線。
    季風用力壓抑住快被恨意控製的心緒,呼出一口惡氣,抬眼萬分無奈的看著姿態已然是逃跑姿勢的兔子,心中不由的發軟,語氣也自然了許多,“怎會,姑娘不是要我報恩,要我兩滴心頭血嗎。怎就惱火了?”
    聽到這話,兔宜火氣瞬間又襲上來,伸手險些指到季風鼻子上,“你方才想吃我!”
    話音未落季風無奈一笑,“我從不食肉,這點姑娘請放心。”
    兔宜皺眉,一臉的不信任,語氣更是肯定道:“方才你的眼神滿是想撕爛我的意思。”
    季風心裏輕歎幾聲,模樣依舊平靜道:“姑娘想多了,方才我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
    “破鏡生性凶殘,好生肉,你怎能使我信你!?”
    “姑娘,我…唉,姑娘開心便好。”季風已然是放棄了解釋
    兔宜瞪著兔眼,大怒,“此話何意?倒像是我欺你一般。”
    “季風不敢…”
    洞窟外草長鶯飛似二月天,空中的太陽出奇的收斂了幾分灼熱,前不久枝梢上方冒嫩芽已然變得瑩剔透鏡的綠意,洞窟裏頭兔子豎著兔耳朵警惕的盯著床上模樣無奈的破鏡,氣氛雖不溫馨,但也是有趣。
    是夜,空氣濕潤了幾分,月色已如玉,蟲鳴聲遍布整個洞外。
    兩人的相處越發自然了許多,兔宜甚至親自端水幫季風擦洗後背,男子赤裸的後背惹得兔宜麵紅耳赤,匆匆擦拭,她最終以奪門而出的步伐離開了洞府,幾個月就這樣悄然而逝。
    季風看著兔宜留下的雞蛋羹和幾根紅蘿卜,無奈的搖頭掀開被子,緩緩坐在木墩上,吞了一口雞蛋羹,滑潤的口感讓季風有些留戀。他不舍快速吃完,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將這碗雞蛋羹吃完,最後掃視了一番洞府裏的布置,伸手將桌上的幾根紅蘿卜一一拿起,納入懷裏。
    季風用指腹磨蹭著自己方才疊放整齊的被子,語氣沉穩有力,滿是堅定的看著已是空的碗,“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待季風尋到舍弟,定會再登門致謝,望姑娘原諒季風的不辭而別。”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季陽生死未卜,他必須尋回季陽才能安心。
    兔宜躲在門外,赤紅的雙眼裏裹著太多不知名的情緒,雖休養了幾個多月,但這隻破鏡身體還依舊虛弱。想不辭而別?兔宜心裏冷哼一聲,她便不讓他如意。
    “怕是你欲想不辭而別的念頭要落空了。”兔宜現身站在門口處,懷裏還抱著剛摘的紅蘿卜,眼底一片盡是嘲笑之意。
    季風一愣卻也不惱,隻是笑笑。
    兔宜見狀,似乎更為惱火,上前幾步看著季風道:“你的傷未好,不宜跋涉。”
    季風提醒道,“我會藥理。”
    言下之意是他自己會處理好,請兔宜放心。
    兔宜臉色一僵,瞪眼望季風,“忘恩負義之徒!”
    好歹她費心費力救活了這隻破鏡,不曾想他竟欲不辭而別,這般不懂得性命之珍貴,死了也罷!
    季風的傷,雖外傷多但內傷最為嚴重,傷及了肺腑,需要靜養半年方可痊愈,不然留有餘疾,小小餘疾可讓人在關鍵時刻,一切努力都毀之一旦。兔宜相信這眾所皆知的道理,季風會不清楚。
    季風不出聲,微微低頭站著也不看兔宜,兩人僵著,氣氛有些詭異的冷冽。最後季風抬頭,他深深看了眼兔宜,像是要把她深記在心裏一般,兔宜撞進這深邃的眼眸裏,心裏咯嗒一聲,心跳規律有些淩亂古怪。
    兔宜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突然之間多了一個自己的軟肋,她有些抗拒的後退幾步,側開身子扭開頭不願與季風對視,“走吧,此後陌路不相逢。”
    季風皺眉,下意識的拒絕她的建議,道:“抱歉,季風辦不到。”
    兔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難得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道:“為何?”
    “救命之恩,終生難忘。”季風微彎腰,雙手抱拳,一向溫和的語氣也是難得的嚴肅認真。
    “換做他人,我也會救,因而你不必糾結這事。”兔宜擺手,隨即轉身就走。
    季風突然大步上前,快速伸手拉住兔宜往後擺的手臂,力度頗大使得兔宜如柳的眉毛瞬間皺起,季風見狀,連忙鬆開了些力道,“抱歉,我無法做到與你相逢卻是路人。”
    聞言,兔宜火氣蹭的冒上來,恨不得將眼前這個破鏡暴打一頓才甘心,“那又如何?你不是想不辭而別嗎?那我便隻當不曾救過你。”
    兔宜對季風的話嗤之以鼻,不辭而別嗎?
    哼,她兔宜隻當不曾救過這人,免得整日記掛著他是否會留有餘疾。想到這,兔宜蹙眉,心裏更是對季風產生了抗拒,她用力甩開季風的手,滿眼竟是疏冷之意。
    季風對兔宜的變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像是在鬧別扭的兔宜,語氣頗有些無奈,道:“你,你這是怎麽了?”
    他真不知自己何時惹得這隻兔子惱火,這般火氣的模樣真是不如往日呆呆地樣子順眼。
    “你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兔宜扭頭就走,這幾日她隱約感覺族裏的人似乎知曉了這裏藏著一隻破鏡,他走了罷,不過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惱他欲想不辭而別的想法,估摸是怕此後再無相見吧。
    這念頭剛一浮現在腦海裏,兔宜心一驚,立刻掐掉這個可怕的想法,加快腳步想擺脫緊跟在她身後的季風。
    兔族生性軟弱,不善於作戰,因而警惕性十分的強,俗話狡兔三窟並不是空穴來風。前幾日,洞口處突然出現的那幾縷灰色的絨毛,並非意外,而是有其他兔子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特意前來查探。
    兔族嗅覺雖不是敏銳,但卻對破鏡的味道極其敏感,因而兔宜特意為他尋的草藥掩蓋,也依舊沒能躲過。季風握緊肩上的包裹,此番他非走不可,遲些了這兔子要被他連累了。
    “兔子,我真要走了。”季風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使她回頭與他對視,他眼眸裏投射出嚴肅,“兔子,這幾日莫要忘了拿香薰掉我的氣味。”
    “自然,走吧。”兔宜扯了扯嘴角,卻未曾抽出手,扭開頭不願瞧到季風這張溫文爾雅的臉。
    這話落在季風耳裏,心裏冒出絲絲失望卻隻是無奈的搖頭,緩緩鬆開手邁開步子走了幾步,心中有些擔憂又回頭望著兔宜,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瞧著他離開的背影,季風心底突然一軟,重新走了回去,看著她震驚的眼眸,俯身不顧她反抗抱她入懷裏。
    “多加小心,察覺不對立即離開此地。”啞著嗓音囑咐,但他心中卻無底。這隻兔子連天敵破鏡都未曾留有一絲警惕心,對同族之人怕是全盤信任吧。
    等了一會,沒聽到她回答,季風苦笑,怕是又惱了。他後退幾步,歎氣轉身就走。
    “兔宜,我叫兔宜。“兔宜垂下眼簾,語氣極其輕,她未曾抬頭錯過了季風瞬間明亮的雙眼以及滿是驚喜的神情,轉身未有猶豫片刻就離去。
    “兔宜,哈兔宜,伊人適宜家。”磨蹭著大拇指指腹,心情越發愉悅舒暢。
    這隻兔子顯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告知了名字怎還作得了那陌路人。
    他啊,無時無刻想著如何成為她最為親近之人,他可貪心了。
    綠葉青凡枝茂,嫩草悻然後就成叢,大雁蕩山而過,太陽不知落了幾回西邊際。
    幾日後,已到一個小鎮上,據路旁那隻細小的螞蟻精所言,季陽自當是跟某個山大王,季風不喜擁山稱王之人,他遞了塊昨日買的糕餅當作答謝,螞蟻精驚喜萬分,這大塊糕點足以讓他安然度過冬令時。
    “莫慌,此處距那山不足幾百米。”螞蟻精抱著糕餅提醒道,“那山喚烏山,一百年前被烏鴉精烏靈所占,手下小妖有百餘隻,聽聞他執著於修煉。”
    點到為止,他笑了笑抖動那兩根觸角。
    季風有些驚訝,“你怎知曉?”
    “一個月前我曾經過那山,多加注意變色龍即可。”螞蟻精有些驕傲的仰頭,小眼裏滿滿都是開心。
    “為何?”
    螞蟻精觸角因激動而抖動不已,語氣更是帶著笑意道:“變色龍在山裏隱藏攻擊極強,我倒有辦法對付他,隻需帶一些顏料,他便會露出破綻。”
    聽到螞蟻精的話之後,季風真心實意的點頭,“謝謝。”
    他感激不已,又將一個果幹遞給他,螞蟻精開心得圍著季風的手指打轉轉,隨即用力的將糕餅拖入草叢裏,像是窩就在一旁。
    季風看著不足自己手指尖大的小螞蟻精拖著一塊‘龐然大物’的糕餅,忍不住開口道:“我幫你拿過去吧。”看著怪辛苦的。
    “太謝謝你了。”螞蟻精小腦袋快速點道,果然是平日需多做善事,日後他決計要多多行善積德。
    輕輕拿起那塊糕餅和果幹,季風隨手也將螞蟻精拿起放在糕餅上,湊近瞧了瞧,那兩根觸角極其有趣,一顫一顫的,可愛極了,“無需客氣,你剛才提供的消息對我而言十分重要,應是我答謝你才是。”
    說完後,季風看了眼四周,疑惑的問道:“蟻族是群體活動,你怎一個人?”
    “我被驅逐了。”螞蟻精分外沮喪,觸角都耷拉不動,看樣子心情十分低沉。
    “抱歉,是我冒犯了。”季風愣了一會,連忙道歉,看著他耷拉的模樣笑了笑,補充一句道:“我也是被驅逐,家破人亡。”
    “那你挺慘的。”
    不知為何,季風覺他那家破人亡小螞蟻那眼神滿是憐惜之意,他搞笑的搖頭,將螞蟻精和他的食物放到他所說的位置,小螞蟻將糕餅咬成小口一點一點的往洞口裏推,洞口著實太小了,果幹都沒法子塞進去。
    著實看不下去了,季風歎了口氣,“我來吧。”
    螞蟻精感動得都快哭了,“季大俠,你真是好人。”送他吃的送他到洞府,如今還幫他分好食物,真是心善之人,好難得。
    “無礙,送佛送到西。”他沒法子看著這隻小螞蟻一小點點的咬著糕餅跑來跑去,這般弱小,像極了那隻兔子,也不知她是否安好。
    弄好後,季風拍了拍手欲要起身,“大俠,要去我洞府坐坐嗎?”小螞蟻熱情的邀請季風去他洞府觀摩觀摩,季風看了眼都塞不下他手指的洞府,默默搖頭拒絕這隻抖著觸角的小螞蟻。
    “這樣,我與你一同去尋令弟,我身形小難以被發現。”小螞蟻想幫季風,畢竟季風幫了他很大的忙,若是沒能幫助到季風,小螞蟻估計會心生不安,“有我在,大俠你會少走很多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