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回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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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的嗓音裏帶著驚慌從身後傳來,隨即便是一陣的腳步聲。
我未曾回頭,也未曾睜開眼睛。我清楚的感覺到法力正緩慢的流過去,述執依舊在抗拒著,她的樹幹劇烈的抖動,葉子紛紛落在我身上,她滿是不安,“上仙,這不妥。”
我輕笑幾聲,“有何不妥,靜下心。”
“上仙,莫要繼續。”清音喘著氣站在我旁邊,語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我眯眼古怪的看著他那微紅的臉,隨即收回手挑眉問道:“為何不可?”
清音看一眼慢慢恢複人身的述執,與我對視後小臉憋得通紅也未曾說出半個字。原是奪目的綠光散去後,述執一身青綠色站在浮生樹旁,臉色似乎有些驚恐狀的看著我與清音對峙。
“上仙忘了嗎?這幾日便是你的雷劫啊。”清音最終開了口,帶著鮮明的的哭聲。
“雷劫?”我皺眉看著哭得起勁的清音,這事我怎不知曉?“哭什麽,給我說清楚,什麽雷劫?”
“上仙莫非忘了?你未能將茯笹帝尊安全帶回,天帝震怒故而責罰於你。”清音瞪大雙眼,一臉不敢相信。
我輕輕皺眉,為何我全然不知這事?怒火瞬間席卷而來,我掃視一眼浮生天,壓低聲音怒道:“為何我不知?!”
清音被我的表情以及語氣嚇到了,他無意識的後退幾步,還沒等我緩過來隻見他神色驟然嚴肅,小短手微動幾下,忽然驚呼出聲,“壞了,今日是最後的期限,上仙你前往雷罰天的最後一日。”
我抿嘴,眼神盡是厭惡不耐,語氣惡劣道:“若我不去呢?”
天帝自是知曉我與伏笹在凡間之事,也知取浮生果的方法。嗬,雷罰嗎?這懲罰我自是不會認!
我話音未落清音就急了,他用力跺了跺腳,小臉滿是焦急,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瞪著我道:“上仙耍何小性子,這會雷電未曾步入我們浮生天,自是有人替上仙受了這雷電!”
我愣住了,腦海裏突然冒出伏笹清冷的麵孔。手指驟然之間發涼,我握成拳縮進袖子裏,目光緊緊盯著清音,生怕錯過他的表情,“這事除了你們,還有誰知曉?”
清音緊緊閉嘴,他猶豫了。
一股火氣瞬間衝上腦門,我蓄了幾分力度狠狠拍石桌,石桌應聲而裂,“是伏笹帝尊?清音,回答我。”
“嗯,是伏笹帝尊。”清音被嚇的臉色發白,下意識的後退幾步,“那日便是帝尊將上仙送回浮生天,清音記得伏笹帝尊說上仙倦了,便睡了。”
我用力按住太陽穴,心口悶得厲害,“他這又是圖個什麽?”
這時,清音縮了縮脖子,像是努力鼓起勇氣的湊了過來,“上仙,清音覺得帝尊是真心實意對你的”
“多事,”我咬緊嘴唇,不曾再看清音一眼,揮手示意他退下,“我想一個人靜靜。”
清音剛走,我就無力的癱坐石椅上,雷劫一事就算清音不說,我也能猜到是伏笹。心裏一陣陣的抽疼,我雙眼通紅的看著浮生樹,最後還是捏了個風訣遮擋清音等人的視線。
風一止,我便隻身站在蓮花池處。
隻是,我想不明白,伏笹為何唯獨隻抹掉我的記憶?
沒想通的我茫然的在蓮池旁轉了幾圈,仰頭看高聳的老樹,心裏越發慌亂。最終,表情麻木的轉身,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出蓮花池。
剛邁出大門,兩旁的守衛顯然愣住了,隨即叉戟欲要對向我,卻轉了個圈重新回到原位置,“原是拾荒上仙,屬下冒犯了。”
我隻是點頭未曾有其他反應,茫然的回頭看了眼神色各不一的守衛。他們似乎對我很熟悉,對我有所顧忌的模樣格外刺眼。
“朧芷,你來此處可是有事?”伏笹清清冷冷的聲音,略帶沙啞和疲倦。我能感覺到,他就站在我身後,向來喜歡逃避的我,僵著身子未敢回頭。
他的聲音裏帶著極其濃烈的疲倦之意,“你究竟何時,才敢相信我從無害你之心?”
我心猛的刺疼不已,猶如被人生生撕下一塊血肉。
許久後,我聽到我嗓音沙啞難聽道:“我們之間,並不隻是這個問題。”
茯笹似乎愣住了,片刻後,他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你說,我聽著。”
我張了張嘴,最後不知為何,選擇了沉默不語。
他失望極了,“你怎會,變得這般喜歡逃避問題?”
我下意識的扭頭,正好撞入他滿是清冷失望的眼中,慌亂的挪開視線,“雷劫一事,我,”
他死死盯著我不放,竟有些咬牙切齒的皺眉,語氣冷淡道:“除了這一事,你就沒有其他事情想問我嗎?”
“你想讓我問什麽?”我用力咬住唇瓣,克製住心中的懊悔,“血咒和我真身一事,不管任憑我如何為你開脫,都和你有關。”
我眼眶發酸,垂下眼簾看著鞋麵,“茯笹,別把我當傻子。”
茯笹許久不曾回答,我控製好情緒後,抬起頭卻看到他臉色蒼白,他目光中帶著極其沉重的眷戀落在我身上,“朧芷,你錯了。”
最後他微歎息,轉身離去,腳步聲漸漸遠去。
是否為雙人一世又或情影單離,捧心難安。
待我返回浮生天時,清音等人皆在入口處等候。我極其疲憊的看了眼清音,隨即頗為無奈的挪開視線。
他臉色略為蒼白,臉上似乎掛著淚水,神色竟有幾分嚴肅的模樣,大致是被重蕪訓斥了吧。
“上仙,我等粗心大意方釀成今日這事,請上仙責罰。”重蕪等人噗通一聲齊刷刷的跪在我麵前,頭用力的磕在結實的雲層上。
這雲層等同於大理石一般厚度,這一聲悶響,我聽著都覺額處生疼不已。
我用力按著太陽穴,頭疼,像被鈍器緩慢的割著頭皮,鈍疼不已。
“你們這是做什麽?”我努力壓抑住翻湧而上的怒氣,一臉平靜的看著一旁不知所措的述執,眼底的無奈越發明顯,“起來,這事錯不在你們。”
“請上仙責罰。”重蕪用力一磕,又是一聲悶響。
我惱了,冷哼一聲摔袖離去。“若想跪著,那便跪著!”
這事著實詭異,我不敢往深處探究。若是因血咒的關係,那麽為何清音知曉的事情那麽清楚。他的修為不足以抵擋血咒,為何眾多事情都是從他嘴裏得知?
我一個冷顫,急忙朝浮生樹走去。阿香這事,必須早日解決,我需要廉狄的歸來。
後來細想,若是我回頭,估摸能看到重蕪等人滿臉的淚痕吧。
浮生樹依舊滿樹的靈氣圍繞,我輕輕觸摸它的軀幹,一股蕭瑟瞬間將我撲倒。我垂下眼簾,那日融入浮生樹的場景瞬間在腦海裏浮現,那女子的話我怎麽也不敢忘記。
“朧芷,你可知,我等了你數百年。”
數百年?
我眼簾微顫,“述執,你想不想去人間?”
原本躲在一旁桃樹下的述執露出半個身子,“想,但是她們怎麽……”
“想去就好,這幾日好生修煉,莫在凡間成為累贅。”我揮手打斷她的話,皺眉語氣頗為不耐的看了眼桃花林內。隨後轉身朝殿內走去,步伐慌亂卻不自知。
不知過了許久,我才從這恍惚中回過神。阿香一事,降龍羅漢也不知願不願助我一臂之力,若是伏虎羅漢代我求助,是否更有勝算一些?
我趴在軟墊上望著桃花林處。清音嬌氣吃不得苦,重蕪等人大概已經離開了吧。想到此處,我幽幽的呼了口氣,著實煩呢。
“這是怎了?重蕪等人怎齊刷刷的跪在浮生天天際處?”
紅柿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我愣了一下,原還在跪著呢,心裏一陣無奈翻湧而上。我收斂好表情扭頭靜靜的看著大門,心想真是聲到人未到。
一雙赤紅色的繡鞋出現在我眼前,接著便是一雙墨黑色的靴子。我愣了一下,原不止紅柿一人呢。
我撐著腮幫子靜靜的看著獅鷲,他猶如伏笹一般麵癱的表情讓我有些詫異。我與清音在南天門時,他給我的感覺竟是和藹可親?
我晃了晃腦子,大概是我記錯了。
“清音小童可惹惱了你?竟舍得責罰他。”紅柿自顧自坐下,一雙撫媚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臉驚訝的模樣分外妖嬈。
我未曾回答,視線定格在倒茶自飲的獅鷲,挑眉詢問道:“戰神怎會來我浮生天?”
“你這茶頗為好,這理由如何。”獅鷲抬起眼簾,語氣平淡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挪開視線。
我聳肩也不深究,畢竟惹不起。
紅柿瞪著雙眼,氣呼呼的討伐我道:“拾荒,你怎不回我話?”
我聳肩,“自願受罰,我也沒轍。”
大致是我平淡的語氣和無波瀾的表情讓紅柿愣住了,她捏了塊糕點往嘴裏送,話語不清的嘀咕道:“拾荒,你心太黑了。”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也未曾理會她的話,“你和獅鷲來浮生天,可是有事?”
“據說你要助地府一女子,需伏笹帝尊的指尖血。”紅柿滿足的舔了舔嘴角,又塞進一塊糕點,表情竟頗為憐憫的看著我,“但我想上次你返回天庭的表情不大對勁,大致是你把伏笹帝尊給得罪了,獅鷲說他有好法子我便將他帶來。”
我神色瞬間冷了下來,這事紅柿怎會知曉?“你怎會知曉我要助地府一女子?”
不知為何,我竟聯想到了清音。我驚了一下,獅鷲似有非有的看了我一眼。
“這個啊,前幾日閻王與我父君商討事情,無意提到。”紅柿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歡快的吃著糕點。
我心裏突然輕鬆了不少。隨即默默扶額,這閻王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但,他是有意讓紅柿知曉,是怕我不願助阿香。我想到此,不由笑了笑。
“你倒不必去尋求茯笹帝尊的幫助,我有個法子,不知你願不願試一試那天譴的滋味了。”獅鷲突然開口,語氣帶著笑,吐出的話卻讓紅柿臉色大變。
天譴?
我身子忽的鈍疼,似乎經受過天譴一般的餘悸微顫。獅鷲嘴角微揚帶著幾分冷笑和作弄的看著紅柿,我清楚,那冷笑是對我的不屑以及莫名其妙的厭惡。
看來,我不知何時竟將這戰神得罪了呀。我笑了笑,無所畏懼的繼續撐著腮幫子,“那不妨說來聽聽。”
紅柿被嗆到了,她猛灌茶水努力瞪著眼,隨即用力擱下茶杯扭頭咬牙看著獅鷲阻止道:“拾荒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獅鷲你莫要胡說,好好說話。”
她邊說邊將我護在身後,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我愣住了,這個動作紅柿似乎很習以為常了呢。
獅鷲聞言,目光意味深長的繞開擋在我麵前的紅柿,眼底裹著一層陰晦的殺氣與我對視,我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的默默承受這戰神的怒氣,他話裏有話道:“好好說話?也行,不過拾荒,你也是時候想起來了,不然老友們都快按捺不住了呢。”
老友們?他這話指的是誰?
今日的獅鷲著實古怪。
還沒等我回神,獅鷲帶著諷刺的笑意,開口提醒我,“回魂夢,你可還記得?”
我搖頭,真誠的與他對視,“忘了。”
獅鷲絲毫不驚訝,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手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眼前的茶杯,“回魂夢,自是處於夢中,這夢有轉逆因果之力,因此被列為禁術。”
我瞪眼,這人說這番話是幾個意思?“既是禁術,你又從何得知?”
獅鷲又是一陣輕笑,視線緊緊咬住我,像看某個故人一般的熟稔,但又像是恨不得拔刀手刃的仇人,“巧了,我還真會。且這禁術便是你拾荒最為擅長的法術,不過你早已不是當初的拾荒了。”
獅鷲,惱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輕輕咬住下唇,垂下眼簾微顫,一聲不響。
風兒卷著浮生樹的清香拂麵而來,四周一片寂靜除去枯葉被風吹的莎莎作響的聲音,氣氛極其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