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好生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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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傲氣,”我蹲下身子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半張鬼臉,手指輕輕在上麵勾畫,“閻王護你,你就當真覺得我不敢動你了嗎?”
阿香被迫抬起頭,眼神寡淡不似之前的溫婉,我心裏清楚這才是真正的推車女鬼阿香本該有的神色,“聽聞拾荒者性子傲岸,這幾日相處卻和傳聞幾乎相反。”
性子傲岸?
我挑眉,是笑非笑的看著阿香微微蹙起的雙眉。
“阿香本意並非是利用上仙,”她說到這,就連自己都不信的垂下眼簾笑了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息,“奈何上仙性子頗軟,阿香一時沒忍住。”
這話異常刺耳,我活了這麽久,第一次聽聞性子軟就該被利用這種鬼話。
鳳禦提著靈劍走到我身旁,我抬頭看他,他眉眼之間夾雜幾分狠厲,手中靈劍感受到主人的殺氣,興奮的發出劍鳴聲,“推車女鬼,本應歸屬雷公電母管轄,但不知為何被閻王強行要去。”
他話音未落地,欻火的聲音穿過房門,冷冷清清的傳入我耳裏,“鳳王,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身子一震,扭頭看去,欻火緊握銀鞭站在不遠處,還沒踏出房門的門檻,就急切的開口護阿香,“地府的人,自有閻王處置。”
看到他處處護著阿香的舉動,我心生不耐,起身輕緩的捋了捋因蹲下而出現的褶皺,與欻火冷目相對,“如果我不願呢?”
欻火神色一僵,別開頭不願與我對視,聲音比方才溫和了許多,“閻王交代過,事後他親自上門解釋。”
天色越發昏暗,欻火半張被鐵麵遮擋住的臉隱於黑暗之中,昏紅的夕陽細細灑落在院子裏,溫暖而舒適。
我縮進衣袖的手指微微發涼,想起了廉狄因我而魂飛魄散的場景,隱忍的閉眼深深呼了口氣,再次睜開眼時心裏再無對欻火的任何希翼,“我說,我不願意。”
欻火說,他並非是我所想的那樣,處處護著阿香。現如今,我和他因阿香處於對立麵,格外諷刺。
“上使曾提醒我要信守承諾,但你處處護著的阿香姑娘卻不肯守諾,竟敢將他放置在怨氣團中。”我想到廉狄的魂魄被阿香放置在怨氣團中,使它得以化成人形狀,我恨不得將她的魂魄生生抽出來,丟在怨氣中,讓她體驗一番。
欻火聽到處處護著這四個字時,眼皮輕微發顫的扭頭深深看了我一眼,“欻火說過,她並非是屬下要護的人。”
我不願聽他胡扯,他護著誰心裏沒有點數嗎?我彎下手沒有憐香惜玉的用力將狼狽的阿香拽起來,拎著她的衣領,挑釁的抬著下巴,“阿香我必要帶走,你若是想攔,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怎會聽不出我對他極度的抵觸,他死死握住手中的銀鞭,嗓音裹著悲涼神色越發的複雜,“上仙,你為何不信我一回?”
信他一回?我想起方才阿香的話,性子軟所以她才忍不住利用算計我,“我為何要信你?你我立場不同,你護她,而我勢必要向她討個說法。”
說完之後,我掃視一眼四周,隨即視線落在欻火的銀鞭上,皺眉語氣越發不友好,“一同過來的突圖呢?”
欻火整個人猶如被冰霜覆蓋,一身寒氣的抿著嘴唇,一字千金重的吐出兩字,“不知。”
睜眼說瞎話,突圖同他一起過來,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我越發不耐煩,一想到他留給我的栗子,當時的話讓我以為他多多少少會顧及一下我,不至於讓阿香這般算計我才是。
我不願將人想的那麽壞,但腦海裏突然想起閻王那句我應該記得欻火才對,一股煩躁之意一下子將我的理智衝擊幹淨,“你把他怎麽了?”
茯笹開口阻攔,“朧芷,不可。”
他抬手,身子輕微側開,視線滿是失望的落在我身上,細細打量我一番之後,搖頭道:“我在你心裏,就這麽陰狠毒辣嗎?”
欻火苦笑不已,頭輕微低下,吐出他一直不願提起的名字,“那謝仙呢?”
“謝仙?”
我一身的火氣頓時被消失,原本被我拎在手中的阿香猛地掙紮,她充滿怨恨的目光讓我心驚,“謝仙就是因為你,才落得陷入輪回之境,這麽久未曾回來的下場嗎?”
她這話透露出強大的恨意,也包含著許多我不明白的意思在裏頭,我愣愣的鬆開手,任由她後退與我拉開距離,“因為我?”
欻火的銀鞭緊跟著我的動作,狠狠地抽打在阿香身上,阿香手臂上的衣服被劃破,有一道很明顯的疤痕,他不知何時站在我眼前一手擋在我麵前,語氣冰冷厭惡道:“阿香,莫要放肆。”
我眼淚不知何故,突然掉了下來。伸手輕輕拉了拉欻火的衣服,身子輕微發抖,哀求的看著扭頭與我對視的欻火,“謝仙與你,認識我對嗎?”
茯笹上前,目光鋒利的掃視一眼握住手臂臉色蒼白不已的阿香,薄唇微抿帶著寒意,伸手將我拉了過去,柔聲哄道:“朧芷,莫要亂了心緒。”
我掙脫開茯笹的手,衝過去死死拽住欻火的手臂,怒吼出聲,“到底是不是!你說啊!”
欻火本冰冷的表情一點點褪去,留下的隻不過是恍惚而又絕望,他低下頭看著接近崩潰的我,聲音極其輕,“是與不是,有這麽重要嗎?”
“重要,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終於哭了聲,壓抑在心裏的不安一點點爆發出來。
他沉默許久,就連鳳禦手中一直發出鳴聲的靈劍也停止呼應,他抬手一點點扒開我死死拽住他手臂的手,“放下吧,不值得。”
我滿臉淚水,仰頭看著別開視線,殘忍拒絕告訴我真相的欻火,心一點點變得空蕩蕩的,我聲音越發輕,猶如沒有重量,“欻火,你憑什麽不告訴我?”
阿香咬牙切齒的吼道:“就憑你害慘了他們。”
站在一旁的鳳禦手中靈劍擲了出去,嗡的一聲穿過阿香的衣服將其釘在柱子上,他一腳跨出去,一手按在阿香臉旁,語氣裹著濃烈的殺氣,“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一突變使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鳳禦突然冷笑出聲,一把抽出靈劍看著險些癱軟摔倒的阿香,“真拿你自己是閻王的紅顏知己了?”
阿香臉上的淡定頓時土崩瓦解,鳳禦收回手,後退幾步嫌棄的掏出帕子擦拭劍鋒,“蠢貨,閻王那人最護短,據我所知你阿香隻不過是幫過他一回,你覺得敵得過他與拾荒者數百年的交情嗎?”
我:“……”
被欻火激出的怒火,刹那間被鳳禦這瞎話給撲滅了。不得不承認,鳳禦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無人能及。
暈黃的光線疏鬆的打碎灑在樹葉上,卷著微涼的風將地麵上的枯葉吹起,一方縣衙,竟這般淒涼。
我深深呼了口氣,不再用敵對的眼神看待欻火,阿香那句話也被我壓在心底,“突圖不在這,對嗎?”
欻火點頭,“他將劉燃帶走了。”
看來阿香並沒有得逞,她突然嘶喊道:“我會找到他的,定讓他付出代價!”
我克製住情緒,盡量用輕緩的口氣詢問阿香,“你並非楊語香,為何要殺劉燃?”
阿香閉上眼,手按在心髒處,聆聽自己早就沉寂的心跳,“我能感受到她的絕望。”
降龍蹙眉,手中捏著一串佛珠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一番阿香,語氣清冷生疏:“推車女鬼阿香,本是雷部的人,為何要躲藏在地府?”
我:“?”
不是說,是閻王將她要去的嗎?
阿香噗呲一笑,抬手輕輕一抹,那半張恐怖至極的臉變得光滑細嫩,好一個嫵媚妖嬈的女子,她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眼角輕微勾起,聲音細膩溫柔,“降龍尊者,別來無恙。”
剛走過來的伏虎看到阿香突然大變樣,臉上有幾分驚訝的站在我身上,小聲的詢問我:“這是怎麽回事?”
被人戲耍的滋味丁點都忍受不了,我暗暗磨牙,我和這雷部推車女鬼阿香的仇,算是結上了,語氣頗為生硬的回答伏虎的話:“不知。”
不顧伏虎的反應,我死死盯著麵前笑容如春風拂麵的阿香,心裏冷哼一聲,“我不管你是哪的人,你這般戲弄我,是何意?”
她抬袖遮住下巴,露出那雙無辜而嫵媚的桃花眼,“拾荒上仙著實好玩,阿香一時控製不住。”
她話音未落,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刃刺穿肩膀,鮮血一點點滲透她那素色的羅裙。
阿香疼得臉色發白,委屈而受傷的輕輕咬住下半唇,目光饒過我看著我身後的人,聲音柔弱無力的輕哼出聲,像貓兒似的:“帝尊這是何意?”
身旁的鳳禦收起擦拭幹淨的靈劍,眼裏溢出嘲諷的笑意,接過阿香的話道:“你看起來欠打,帝尊一時把持不住。”
茯笹從身後伸出手,輕輕搭在我肩膀上,低下頭在我耳旁輕聲道:“心情如何?”
炙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旁,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眼裏笑意滿滿的扭過頭看茯笹,發現他因我而變得星光濯濯的眸子,讓人挪不開眼球。
我往後倚靠在他胸膛上,重新將視線落在狼狽不堪的阿香身上,勾唇輕笑,“還不錯。”
阿香憤怒不已,“你…”
我抬手捏著自己的下巴,打量一番欻火手中的銀鞭,之前未曾注意到,這銀鞭竟自身攜帶仙氣,“你是雷部的人,那欻火也是雷部的人吧。”
想到茯笹替我挨的雷劫,以及這次阿香設計欲想讓我受雷劫之苦,我就納悶了,“你們雷部的人,對我拾荒者有什麽意見嗎?”
鳳禦身子傾斜靠在柱子上,接過我的話繼續說下去,“雷公電母,說起來也算是與朧芷關係稍微好點。”
“是嗎?”我撐起身子,腳步緩慢的走到阿香麵前,伸手撫摸她之前還是讓人心生恐懼之意,如今卻蠱惑人心的臉,手感細嫩光滑,“那他們知道你藏身地府,私自下凡設計我一事嗎?”
阿香終於真的慌了,身子繃直不敢反抗,但語氣依舊帶著一絲絲倔強不服輸的意味,“我並非有意!”
這還無意?
我輕嘖一聲,收回手揉捏手腕,“那在阿香仙子眼裏,何為有意?”
她表情扭曲片刻,咬牙切齒的解釋道:“我誤食楊語香的魂魄,不得以才就在地府。”
鳳禦故作震驚的驚呼出聲,語氣中裹著一層幸災樂禍在其中,“誤食魂魄?這可是大罪。”
我懶得搭理鳳禦,聽完阿香的解釋之後,我突然不願這麽簡單就原諒她,“所以你就利用我,以廉狄的魂魄作為條件。”
估摸是我的語氣越發不友好,阿香原本理直氣壯的模樣,變得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身子,“楊語香的臨死前的心願是報仇血恨,隻有幫她完成這個心願,才能將她的怨氣剔除幹淨,我沒有其他辦法。”
我搖頭,否認她的說法,“不,你有。”
她大可不必威脅我,若是真心實意的來找我幫忙,再加上廉狄的魂魄,我定二話不說就幫。
就在這時,突圖那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好生熱鬧。”
眾人齊齊扭頭看去,隻見突圖一手拎著已經暈死過去的劉燃,一手的肩膀上趴著假寐的靜夜,笑意濃濃的說道:“我是錯過什麽好戲了嗎?”
我看他不想受傷的模樣,原本提著的心總算落下,皺眉看了眼剛被他隨手丟在地上的劉燃,“你跑哪去了?”
突圖勾唇輕笑,腳尖踢了踢腳旁的劉燃,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我身後的阿香,“捉個偷跑的螞蚱。”
阿香的視線早就被暈死的劉燃所吸引,她身上逐漸彌漫出一股極其強烈的怨氣,如同厲鬼一般站在我身後磨牙,陰森的念著他的名字,“劉燃!”
看得出阿香想做什麽,突圖側身擋住她的視線,笑得惡劣,“把他交給你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