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闕 憶江南·玉樹夜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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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閣,名秋寒,月季芙蓉秋海棠,含羞木槿曇花仙,花十七抱著花知君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閣一季果然不同凡響,九幽閣是九澤之中獨一份的天地絕景,隻世間哪有長盛不衰,那些花樹的根莖沾染了太多的俗氣,已經開始潰爛了,這盛景衰敗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我與你也算有些父子緣分,可惜我聽不到你喚我一聲父,不過也不重要,待我離去你替我陪在他身邊,就當是償還了這份父子情,我知你是聽得懂的。當初,我可是三月渡劫,有了這少年身形的,想來你也不會比我差到哪裏。”
    重回九幽閣,花十七再不見了稚子心性,五年前自他醒來的那一刻,花十七就察覺到了不對,七情六欲他少了七情,僅存的六欲也因著五感不全淡泊許多,好在那五年裏看的話本子不少,也能將七情模仿的惟妙惟肖,最初的懵懂過後,他開始拚湊破碎的記憶。
    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消失的情緒,應該是有人對他做了手腳,不過那些都是小事,還不值得他關注太多。
    “喝吧,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可別把我吸幹了,不然接下來的三個月你就要餓肚子了。”
    看著懷裏咿咿呀呀的花知君,回到房間的花十七把腦子裏那些思緒驅趕出九天之外,卷起袖子,手腕上不大不小的口子瞬間見紅,花知君似是嗅到了味道,不安分的扭動著小身體,花十七剛把花知君放到床上,手腕就被抱住,花知君憑著本能湊到流血的口子,一張小嘴吧唧個沒完,血液從身體裏流失的感覺並不好受,花十七半眯起眼躺到床上,把花知君護在懷裏,這個姿勢即使有人進來也不會被看出什麽。
    花非卿站在門口,想要扣門的手頓在半空,想了想直接推門進去,花十七似乎是沒聽到動靜,側身躺著一動沒動,呼吸均勻看上去像是睡著了,花非卿走過去坐在床邊,花知君還在貪得無厭的舔著花十七的手腕,花非卿一把拎起他,丟到床裏邊,一個冷眼掃過,花知君委屈的爬到花十七懷裏老實躺好睡覺,哭都不能哭,太欺負人了!
    “我信你,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陪著你,可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逞強,把什麽事情都藏起來自己承受。”
    一聲歎很輕很輕,花十七眼睫顫了顫,到底是沒有醒過來,花非卿也不介意,側身躺在床邊,溫熱的胸膛貼著花十七的後背,有些涼,這孩子的體溫從來都是偏寒的,心疼的半擁住花十七,花非卿想著改日把二十七閣的春曉整理出來給十七居住,那裏總比這裏暖和許多。
    “哥哥,你哄哄我吧!”
    花十七不著痕跡的把花知君推離開自己的懷抱,後者無知無覺已然睡得正酣,他往裏挪了挪身子,讓花非卿躺的舒服些,才重新靠回那個溫暖的懷抱裏,帶著鼻音像是在撒嬌的吳儂軟語,花非卿一顆心都被這聲哥軟化了,他輕輕哼唱起來,這是久遠前的歌謠,久遠到他也隻是知道這個調子卻不知這首歌謠到底是什麽。
    花十七閉著眼,眼角有些濕潤,就這麽睡了過去,五年來,第一次睡得這麽安穩,沒有做夢,也沒有被驚醒。
    天光破曉,花十七是在花非卿懷裏醒過來的,手腕的傷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包紮好了,花知君睡在他的懷裏,蜷縮成小小一團,看起來長大不少,這樣寧靜的早晨真是讓他不忍心吵醒這兩個,故而花十七窩在花非卿懷裏,眯起眼睛,舒舒服服的又睡了一個回籠覺。
    茂林玉氏,玉初弦一夜沒睡,麵帶倦色的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躺著的氣若遊絲的納蘭玨,心中又豈是一個百感能言說的,她的小姑姑一如當年一樣沒有變化,隻是她從當年的小丫頭長大成為一家之主,如今更是要好好地保護她的小姑姑,直到她的小姑姑風光大嫁為止!
    花問海過來的時候,花十七剛剛喂飽了花知君,正躺在床上緩解眼前的暈眩,帶血的痕跡還沒來得及清理,被推門進來的花問海看到,花十七已經無力呻吟了,進門請敲門好不好,他也是需要個人隱私的!
    “這孩子你當真要留下他?”
    花問海眼神不善的看著吱吱呀呀在床上自己玩的花知君,花非卿去找過他,花知君的身份並不難猜,隻一個死胎要花十七用鮮血養著,他怎麽想都覺得不合適,忍了半晌還是沒忍住,這就找過來了。
    “哥,你不覺得這孩子和我很像嗎?”
    花十七一語擊中花問海軟肋,他並不擔心花問海會不接納這個孩子,衝著這七分像的樣貌,花問海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且他和花挽歌的賭約,花挽歌不至於蠢到讓花問海知道,故而花十七並不慌張,隻是抓著花知君的一條腿甩到花問海懷裏,後者毫不掩飾嫌棄的接住,然後一愣,當年他偷出十七的時候,比這孩子還要小一些,皺巴巴的,哪裏有這個孩子被養得這麽好,又白還嫩的,心頭的火氣莫名消了不少。
    “再像也不能讓你用血養他,你莫要忘了你體內的青鐵之毒。”
    “你是擔心我流血過多死了,沒有人能喂養這個孩子。還是覺得我故意用青鐵之毒害這個孩子?”
    花問海把花知君放到一旁,坐到床邊抓住花十七的手,看著被包紮過的手腕,滿眼都是心疼。後者卻是抽回手,冷笑一聲,言語都是傷人的利器,將花問海傷的體無完膚,一雙眸子滿是陰鬱。
    “你知道我不是——”
    “你不是什麽?我以為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可我看到的你和他們沒有什麽不一樣,別忘了,當年推開我的人是你!”
    恨嗎?花十七捫心自問,沒有人可以回答他,今日的話有心也好無意也罷,看著花問海欲言又止,轉身狼狽逃離的背影,花十七唇邊見紅,笑得妖嬈,花知君抓住他的衣襟湊到他唇邊輕舔那抹紅色,這或許是這孩子在安慰他吧,花十七這樣想著,一隻手摟著花知君又睡了過去。
    畢竟,這三個月他唯一的任務就是養著花知君,至於其他,隻能說抱歉,他現在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