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闕 減字木蘭花·今日東風上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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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芳菲四月天,綠柳遮陰七月雨。
    天公不作美,晴空萬裏說下雨就下雨,雨絲纏綿交織成網,葬骨跟在箬離身後偏頭看外麵的雨,仿佛被陰沉的天空影響了心情,葬骨慢下步子,接了一手的雨水,冰冰涼涼的。
    “是你嗎?”
    葬骨的低語落進了箬離的耳中,箬離低頭看手中托盤冒著熱氣的各色菜式,視線落在盛長壽麵的碗裏,翠綠的蔥花點綴在雞蛋周圍,人間的長壽麵是一根麵不能斷,寓意為長壽。
    “走吧,他們在等呢。”
    猝不及防的熟悉語氣,箬離抬頭撞進一雙幽深的紫色眸子,意識猛地下沉。一隻手接住箬離手中的托盤,夙蘭宸看著扶住箬離的葬骨,熟悉的麵容,卻不再是他熟悉的感覺。
    “長壽麵還沒吃,不能浪費了他的心意,我不方便,你可以喂我嗎?”
    夙蘭宸聞言,把托盤放到一旁,端起長壽麵夾了一筷子喂到葬骨嘴邊,一口一口,夙蘭宸喂得認真,葬骨卻有些吃的漫不經心,夙蘭宸以為他是因為不能過生辰在鬧脾氣,也沒在意。
    夙蘭宸不知道的是,長壽麵是不能咬斷的,葬骨故意一口一口的吃,長壽麵斷的不能再斷了,他半抱著箬離蹲在夙蘭宸身前吃完了一碗麵,饜足的眯起眼睛,箬離煮的麵真的很好吃啊。
    “謝謝。”
    這句謝謝葬骨是對著夙蘭宸說的,也是對懷中的箬離說的,他擅長推演之術,前因後果雖然不甚明白,卻也推演出百歲生辰是他的一劫難,解決之法於他而言等同於無解。
    起身之前,葬骨將記載了九州吟咒的竹簡放到箬離懷中,小心的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箬離身上,他生來無感,卻聽說諸神是有冷暖之感的,他不想帶走太多的東西。
    最後一眼,看向離恨天宮的正殿方向,那裏有人正等著給他慶祝生辰,就這麽不聲不響的離開,解筱坤又要碎碎念了,穿這麽少明臣又要給他煮很苦的藥了,墨帝和南柯不會多說什麽,隻是會在第二天送許多東西過來……
    仔細想想,真的是受盡了寵愛,葬骨覺得自己很貪心,被如此寵著卻還是奢求不該求的,真正求到了卻像是破鏡的碎片,鋒利的以最決絕的方式,斷了他掌心的命線。
    甘心嗎?
    自然是不甘的。
    恨嗎?
    恨!
    愛恨共生,缺一不可,是嗎?“
    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恨的刻骨,不甘心就這樣被頂替啊。
    誰頂替誰?
    自己頂替了自己。
    可笑!
    荒唐。
    可是,沒有辦法……
    是啊,沒有辦法……
    葬骨走到夙蘭宸身邊,輕輕擁抱,湊到夙蘭宸的耳邊,輕聲呢喃,一個字都沒有被風竊聽,隨著他的說話,夙蘭宸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兩人在雨下的廊中親密相擁,隔著雨幕都感覺到了一份的曖昧與親昵。
    誰能想到,這曖昧中滿是算計,連親昵都是逢場作戲,世事無常,乾坤朗朗,去哪裏找那麽多的盡如人意,葬骨退後三步。主動地離開了夙蘭宸的懷抱,他不後悔為這份癡心妄想變得瘋狂,隻是有些遺憾……
    “夙蘭宸,如你所願!”
    葬骨笑了笑,走到廊邊,縱身跳進雲海之中,身體被颶風撕扯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夜晚來臨時的散魂之痛,短暫的回憶中,葬骨發現,他僅存不多的七情六欲都係在了名為夙蘭宸的天道上。
    “胡鬧!”
    夙蘭宸的嗬斥在呼嘯的風聲中格外清晰,葬骨看著夙蘭宸隨他一同墜落的身影,唇邊多了一抹笑,同生共死嗎?
    到底是誰在胡鬧啊!
    葬骨無奈的想著,夙蘭宸似乎比他還要幼稚許多,縱然身為天道,卻完全沒有大局之觀,任性妄為的舉動,仿佛是在故意的激怒誰。
    葬骨看著越來越近的夙蘭宸,看著他伸出的手,指尖快要觸碰到身體的時候,被葬骨用力的推開了,他這些年積攢的神力都用在這一推,夙蘭宸怎會想到葬骨的決絕。
    “葬骨!”
    聽到這一聲喚的葬骨閉上眼,最好的生辰禮物啊,他該知足了,身下的雲海化作滔天的罪海,夙蘭宸再次縱身躍下,卻已經是來不及了,重疊的一幕讓他心膽俱裂。
    直到葬骨沉進罪海,正殿裏的解筱坤才被驚動,他麵無表情的把昏迷不醒的箬離抱進懷裏,看也不看夙蘭宸一眼轉身離開,明臣抱著懵懂的傾天也轉身離開,墨帝和明臣互看一眼,示意諸神各自散了。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質問夙蘭宸,仿佛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生辰與忌日重疊本就是不好的,他們聚在一起隻是想陪著葬骨證明一件事情,這個結果出乎意料,卻又在意料之中。
    “葬骨死了嗎?”
    “心死了,自然就活不成了。”
    夙蘭宸聽到沒有走遠的傾天與明臣的對話,心像是被以無形的大手用力抓住,難受的令人窒息,卻不會留下傷痕,耳邊還殘留著葬骨說話時溫熱的氣息。
    “你回來,我很開心。我知道你要殺我,也知道你眼中容不下我,我隻是有些不甘心。死人不會複生,你將我當成了誰的替身?夙蘭宸,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還是說你真的不懂?是不是裝聾作啞就可以踐踏我的真心,將我禁錮在你身邊,又將我棄如敝履的拋開。我承認,我愛你,我也不否認恨你!
    我恨不能挖開你的胸膛看一看你究竟有沒有心,若真的薄情至此,我無話可說……
    可偏偏你的執念比我更深,真的好不公平……
    所以,我不想再等了,也不想我的血染上你的手,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夙蘭宸,就這樣吧,我累了……”
    是他,又一次的逼死了葬骨,不該是這樣的,他隻是來給葬骨慶祝生辰的,還準備了禮物,為什麽葬骨會認為他要殺他?究竟是哪裏出了錯誤……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南柯不動聲色的去了昆侖山,墨帝將解筱坤藏起來交給他,夙蘭宸送過來的小盒子托在掌心,看了半晌,忍住了丟掉的衝動,收了起來,跟在南柯身後去了昆侖。
    昆侖天池,一朵巨大的睡蓮之上,少年渾身赤裸,滿身傷痕的蜷縮在上麵,白發三千鋪滿在天池水麵之上,南柯心疼的上前將人抱進自己懷裏,撫摸著少年的白發,微眯了眼。
    “他若就此死了,也好。”
    墨帝聽到這一句,沉默著點頭,眸中閃過憂色,瞞天過海這事,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若是夙蘭宸知道自己上當受騙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箬離和解筱坤那邊提前打過招呼,明臣已經帶著傾天去了九澤,知道此事的人如今隻有你我。”
    沉默過後,墨帝說了下現在的情況,南柯仿若未聞,抱著少年站起身,下一秒已經消失在原地,墨帝搖頭,長袖一揮,消去了痕跡。
    站在昆侖天池看了很久,任誰都不會想到罪海會連接著昆侖天池,若非他與南柯早有準備,葬骨今日在劫難逃。雖是他們聯手算計了葬骨與夙蘭宸,可這二人確實不適合在一起,此消彼長,注定了不得善終。
    “你看,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這是不是說明你一直都在看著我們。”
    “哼。”
    墨帝說完,耳邊傳來淡淡的哼聲,他笑著跪了下去,朝著睡蓮拜了三拜,再開口,嘶啞了嗓子。
    “算是我們自作主張,可人之常情,夙蘭宸無情無義,身為天道本該如此,我們不求偉績豐功,隻想護你一世安穩,你若怪,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這話算是攔罪了,再沒有聲音傳進耳中,墨帝站起身,後背挺得筆直,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砸落的瞬間,已經不見了墨帝。
    一雙手捧起那滴淚,一個聲音幽幽歎道:“何必……”
    又是百年眨眼匆匆,夙蘭宸自那日之後,銷聲匿跡,一直關注他的人卻知道,高高在上的天道瘋了。在人間的街頭,多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沒有知道他叫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從他出現的那一日,就已經是瘋瘋癲癲的,誰都不認得了。
    “今年這雪來得晚了——”
    指尖傳來微涼的感覺,山巔的人眼眸低垂,斂盡了山光水色,掩去了未來及浮現的情緒,大雪悄然覆蓋下來,銀白的霜發與雪色交融,卻又不同於雪的純白,多了三分的滄桑。
    天霽岩的地麵起了一層霜花,這是最寒冷也是最堅固的岩石,踩在上麵可以感覺到那種被凍傷的痛感,葬骨抱著腿坐在宮殿的一個角落,偏頭望著大殿門口的方向,透亮的雙瞳裏是漫天的大雪,一個人從落雪的盡頭緩緩走來,他的發被風雪揚起,然後落下,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樣貌,不知是他的記性不太好,還是過去了漫長的時間,那人的臉在他的記憶中早已模糊不堪了。
    那人走進了,看著墨帝常年不變的笑臉,葬骨有些小小的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失落,墨帝與他說,那隻是一場夢,讓他不必在意。
    葬骨覺得那不像是夢,更像是不可觸碰的禁忌,每每想起都會覺得很難受,他怕疼,卻每晚都會疼醒。墨帝說那是散魂之痛,是在疼的厲害,便是徹夜哭嚎,嗓子都哭啞了,說不出話來。
    南柯尋了很多辦法都沒有效,一拳在天霽岩的地麵上砸出一個坑,墨帝來的時候不知用什麽辦法在坑中注入熱水,就是一個小的溫泉,實在無聊他便會去溫泉泡著,然後睡著,夜晚再被疼醒。
    這是一個很無聊的循環,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今日怎的出來了?”
    墨帝笑著問道,葬骨眨眨眼,少年身形修長,被寬大的袍子襯托,更顯瘦弱,看的墨帝都想去把箬離接過來照顧葬骨了。他和南柯的廚藝真的算不得好,勉強能吃,也就葬骨是個不挑嘴的,還算好養活。
    “我想看花燈,南柯不允許我出去,我和他吵架了。”
    葬骨坦白的樣子很是認真,墨帝失笑,大手揉亂了葬骨的頭發,道:“真的想看?”
    葬骨點頭,他在這裏能看到隻有那些飛在夜空中寫著願望的長明燈,可千盞燃燈,卻沒有一盞是給他的,或者說他也想放一盞燈,將滿腹心事予以寄托。
    “好,你去換衣服,我和南柯說。”
    墨帝說完朝殿裏走去,葬骨愣了一瞬,欣喜的咧嘴笑了,忙會了自己的寢殿,翻出一套竹葉青的衣服換號,看著身後拖曳的白發,有些苦惱的撓撓頭,深吸口氣,抓起一旁的發帶……
    墨帝進來的時候,葬骨已經把長發藏好了,及腰的長發沒有先前的累贅,反倒是七清爽了許多。見他進來,葬骨笑著轉身,抓住墨帝遞過來的手,眼前景色一變,喧鬧聲讓習慣了清淨的葬骨有些不適應的皺眉。
    “走,我帶你到處逛逛。”
    葬骨緊跟在墨帝身後,生怕被人潮擠散了,初來乍到,他還是有些發慌的,一雙眼不知該看向哪裏,角落裏一個落魄的乞丐闖進葬骨的視線。
    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句話,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像是銘記於心的感覺,隻一眼,一個輪廓,葬骨就知道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不該是這樣的,心底有個聲音說著,葬骨疑惑地朝那個角落走去,鬆開了抓住墨帝的手。
    一息之間的事,墨帝回頭已經找不見葬骨了,他們被人潮擠散了。墨帝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盒子,隨手一丟,好巧不巧丟到了乞丐身邊,葬骨被盒子吸引了注意,彎腰去撿,乞丐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
    “就這樣吧,我累了……”
    是誰在說話?葬骨將盒子攥在掌心,轉身跑進人潮裏,乞丐渾濁的雙眼變得清明,還沒喚出那個名字,看到葬骨跑了,起身追了過去……
    “你與他的孽緣我怎麽會不成全呢?”
    站在橋上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墨帝低低的笑了一句,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過眨眼,又是一臉焦急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其實瘋掉的神,何止一個夙蘭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