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搬離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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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臣以為,不妨就留他一條命,讓他在掖庭為王上辦事,這樣傳出去人人都會稱讚王上賢德之心。”
    高仙庸的心猛然一沉。
    在那一刻,他突然領會了顏奎的意思,顏奎不殺陸英,其真正的意思便是要活生生的折磨他。
    王宮內的生活,沒有人比高仙庸更清楚,更何況陸英要去的,正是掖庭,掖庭中每日有多少人掙紮著想要爬出來,那裏麵的生活,沒有人比高仙庸更懂。
    更何況那是犯了事的陸英,是服下了千機丸的他,顏奎不會讓他輕易死去,在身體的折磨之後,還要忍受毒藥複發時的折磨,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此刻高仙庸光是想想,就感覺到背脊一陣冰涼。
    可是南安王最終還是聽取了顏奎的建議,將陸英安排至了掖庭,終身為奴,往後餘生一輩子待在掖庭,贖清自身的罪孽。
    雖然陸英口口聲聲說,是高仙鈺與顏奎合謀欲加害高仙庸,然而整個事件結束之後,對於他們兩個,南安王隻是口中給予警告,並未有什麽真正的懲罰下發。可相反的,這個事件看上去最無辜的高仙庸,卻在事情結束之後,被南安王禁足在庸王府思過半月。
    高仙庸從永巷出宮時,恰巧碰到了剛換好宮服被人領著入掖庭的陸英。
    他雖然換了身衣服,臉上的髒汙也已經清洗幹淨,然而此刻臉上的烏青與剛剛流下的血痕,還是一樣的透露著淒寒。
    與高仙庸擦肩而過時,他們兩兩相望,陸英朝他微微一笑,而後不著一字的頗著腳從高仙庸身邊而過。
    高仙庸站在那裏,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悲憫之意,然而最讓他覺得心痛的是,對於這個結果,他無能為力,隻能欣然的接受。
    身後突然傳來拍手的聲音,他轉過身去,看著身後不知何時而來的顏奎,此刻那雙如鷹眼的雙眸,正看著高仙庸,他拍手輕道:“庸王殿下收買人心的招數,還真是讓我佩服。”
    高仙庸抿唇,臉色麵如冰霜。
    顏奎緊緊的盯著高仙庸,不放過他臉上神情任何的轉變,挑眉問道:“手下忠心的奴才,因為自己往後的人生,都會在地獄裏度過,千機丸藥效毒發的時候,那可是撓心的痛,看他如此,庸王心中愧疚嗎?”
    高仙庸他堂堂一個皇子,被一個臣子給氣的指尖都在顫抖,然而最讓人覺得無奈的是,他此刻竟然沒辦法對他做什麽,隻得壓下心頭對他的憤怒,偏過頭不去看他,冷冷道:“落井下石,將軍此番做法,格調似乎不高啊。”
    “格調什麽的,那都是他們那些讀書人君子該在乎的,像我這種打仗的粗人,在碰到敵人受難時,自然是要在上前踩上一腳,這樣心中才舒暢不是。”
    高仙庸冷嘲道:“隻是不知道,將軍這副嘴臉,初雪姑娘知不知道。”
    “她是她,我是我,站立的場所不同,盡管她有心要護著你,但是我也絕對不會因為她而心軟。”他語氣故意一頓,挑釁的看向高仙庸,笑問道:“現在我可要去上掖庭,讓那些老朋友多多關照新朋友,庸王要過去看一下嗎?”
    他這是在故意拿高仙庸的軟肋,肆意的揉捏踐踏,高仙庸寬大的袖袍下拳頭緊握,他緊咬牙關,一字字的道:“你要幹什麽?”
    顏奎笑的老神在在:“庸王聰慧,我要幹什麽,你豈不是一下子都能猜測出來。”
    “你敢!”
    “哈哈……”顏奎盯著高仙庸幾乎噴出火的雙眸,輕聲笑出了聲,這笑聲回蕩在空曠的永巷內,讓人毛骨悚然,“敢不敢,殿下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他說著,又朝高仙庸走近了一步,在他耳邊輕聲道:“殿下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去看,便要拿起足夠的隱忍力,不然待會若是忍受不住,那麽多人瞧著,你若是為了一個逆黨失了理智,那時我看你還如何為自己開脫。”
    高仙庸緊咬牙關,看著顏奎大搖大擺的背影,他幾欲想要上前與他一戰高下,然而那心中僅存的一點理智,讓他隱忍了下來。
    最終,高仙庸還是沒有忍住的跟上去瞧了一瞧。
    他沒有敢上前去,隻是在掖庭一牆之隔的地方站了一會,那院中裏頭陸英的慘叫聲,每一聲都讓他心如刀絞。
    直至那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後,高仙庸聽到裏頭有人說:“他疼昏過去了。”
    “那就等他醒來,再繼續吧。”
    高仙庸就站在那裏,聽著裏麵毫無溫度的對話,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心中的憤怒急於要找到發泄口,他緊握的拳頭就那樣一拳拳打在麵前的宮牆上,直直的打出了血來。
    一牆之隔的另一方,已經沒有了動靜,高仙庸渾身似被人抽離了筋骨一般,險些站不住身子,他手扶著宮牆,緩緩的轉身離去。
    冰涼的秋風拂來,吹起他烏黑的發,黃昏的永巷內,他那一襲玄色的背影,給人一種無盡的孤寂,讓人心疼。
    心情沉寂的,同樣還有莊墨,他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秋風落葉,陷入了沉思。
    這件事情的結局,公孫佐在第一時間得到便已經告訴了他,那個結果和他預想到的,歲雖然有些差距,但是高仙庸總算是保住了。
    然而他的心情,卻在那一刻出奇的糟糕。
    事情結束了,也就意味著,高仙庸他,快要回來了……
    “哐當!”
    一聲劇烈的聲響,緊閉的房間門被人用腳重重的踢開,莊墨這才轉過身子,所看見的正是高仙庸一臉憤怒的向他走來。
    “回來了。”他站在原地未動,如墨色的雙眸柔柔的迎上高仙庸滿目通紅的眼眸,說話的聲音平淡。
    高仙鈺看著莊墨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他問道:“這就是你所期想的結局嗎?”
    莊墨低眉坦然:“我以為,王上會殺了他。”
    高仙庸看著莊墨兀自笑出了聲,笑聲與眼眸中所夾雜著諷刺,刺痛了莊墨的心,然而他接下來的話語,讓莊墨更加的心痛。
    他向莊墨走近一步,目光牢牢的釘在他莊墨的麵上,他道:“都說謀士擁有一顆天下最黑的心腸,原本我覺得你是不一樣的,可是這一次,你當真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他語氣一頓,冷笑一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定,他問道:“說說看吧,你這次所設的這個局,究竟是如何讓陸英心甘情願頂下所有罪的。”
    外頭的秋風好像更濃了,陣陣的秋風透過窗戶吹入房間內。
    崔大夫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他,這個時間切忌吹風,然而這個時候,莊墨隻想讓風吹的更加猛一些,因為那樣他在麵對高仙庸這種冷的幾乎不能再冷的態度,能夠清醒一點。
    良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說起了他這一次的計劃,他道:“你不顧勸阻的想要去救他,那本是一個火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跳入進去而不拉你一把,所以我讓公孫佐將你攔住,困在聆風閣內。然後讓公孫佐扮成你的樣子,同初雪姑娘約會。待整個南安城中傳你去城外約會,根本就不去顧及陸英時,即便是顏奎沉的住氣,可是高仙鈺他一定會按捺不住有所行動。關押陸英的刑部大牢,被護國府的人牢牢看管住,根本無從下手,這個時候高仙鈺隻要有所行動,依著陸英的聰慧,定然會從高仙鈺的話中找出破綻,隻要高仙鈺帶他出了刑部大牢,我事先派人在路上埋伏,打算搶人。可是就在成功的時候,顏奎趕到,我派去的人,根本就不是顏奎的對手。”
    “搶人是下下策,你既然想要冒險,自然會有第二個計策,人沒有搶到,你接下來讓他們如何做?”
    “人即便是搶不到,但是隻要話帶到,計劃也算是再順利的進行了。”
    “什麽話?”
    “我告訴前去劫人的那些人,不管成功與否,若是接觸到了陸英,務必告訴他,庸王殿下一直在想辦法救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他。另外……”他低眉,手指緊緊的揉搓著素色的袖口,悠悠道:“我還找到了殿下貼身的一枚玉佩,告訴他殿下讓他等他。陸英是個重情之人,尤其對殿下,是有著不一樣的情懷,在人生最艱難的時候,知道殿下一直在奮力的救他,依著他的性格,自然會對殿下感恩戴德,盡管他一直都不曾想過背叛殿下,在聽到那一句話,得到殿下的那枚玉佩,在王上麵前,麵對太子與顏奎對殿下你咄咄逼人時,那時他心中對他們一定是充滿了憤恨,他不想看你受到任何傷害,即便是死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在最後時刻將所有的罪責攔在自己的身上,這也計劃之中的結果。”
    他目光悠悠的看向窗外,窗外的落葉被風吹起的場景,讓他不禁想到高仙庸帶他去看的遍地千日紅之景,也就是在想起這個場景的時候,此刻他的心才不會那麽的壓抑,他緩緩道:“能夠讓他心甘情願承擔所有罪責的,除了殿下你,便再無旁人。”
    高仙庸坐在那裏,聽完了他整個計劃,低頭嘲諷一笑,“果然,你將一個人的情感,利用的真的讓我佩服。”
    “這件事情到了顏奎手中,殿下想要脫身,這是唯一的法子。”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寧願不要這種方式脫身?”
    莊墨身影頓住,他緩緩的轉過身子看向高仙庸道:“所以,這件事我做了。”
    “你做的與我做的又有什麽區別呢?”高仙庸站起了身子,看著莊墨的神情雖然沒有剛進門時的冰冷,但是還是讓莊墨覺得有些陌生,他就那樣看了莊墨,半晌之後他才開口道:“你走吧……”
    莊墨的心突的一陣疼痛,是那種比全身穴道紮滿針還痛的感覺,他看向高仙庸,似乎方才沒有聽清他說的話,不確定的又一遍問道:“你說什麽?”
    高仙庸此時神色已經恢複了柔和之色,他緩緩的伸手拂上莊墨的臉頰,重複道:“你走吧,離開庸王府,走的越遠越好,從此,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莊墨怔在當場,若石塑又若木雕,因為這一句話,而渾身動彈不得。
    他那麽的決絕,那麽的幹脆,輕而易舉的便將他給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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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在不知不覺間,便降臨了南安城。
    房間正中央的火爐,燒的正旺,莊墨站在窗前,看著那緩緩飄落的白雪,思緒不知飄至了何方。
    算算時日,他離開庸王府已經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了,他沒有想到,那一天高仙庸讓他離去的意念,是那麽的堅持。
    不管顧安與管家的勸阻,當天就讓他搬離了庸王府。
    麵對高仙庸的堅持,莊墨沒有說什麽,就連顧安來到他的身前讓他再去求求高仙庸,或許高仙庸會心軟,讓他留下來。莊墨也隻是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
    一向消息靈通的公孫佐,在莊墨出城門的時候,便遣了馬車來接人。
    至始至終,他都未曾再見到高仙庸。
    “風大,小心著涼。”
    伴隨著這柔柔的一聲,身上已經多了一件棉披風,他轉身,看著顏初雪笑了笑道:“崔大夫說,現在我可以偶爾吹吹風了。”自從離開庸王府,這段時間在聆風閣休養,仿若是與外界隔絕,每日在崔大夫的精心照料下,身子也比以往好了很多,崔大夫甚是滿意他的配合。
    顏初雪扶著他至火爐旁坐下,而後去將窗戶關好道:“話雖這樣說,但是我瞧著你站在那裏很久了,什麽事情都要循序漸進,若是崔大夫知道你這樣吹風,估計又要嘮叨我不看好你了。諾。”顏初雪邊說著將桌子上的藥遞給莊墨,“喝了吧。”
    知道顏初雪是在擔憂他的身子,莊墨低頭笑了笑,順從的接過藥喝下。
    顏初雪坐在莊墨的對麵,看著莊墨喝藥的樣子,從來沒有露過女兒家姿態的她,那一刻她的神情,就像是看到自己心愛之人會露出的笑意,捧頭看向莊墨,道了聲:“真好。”
    莊墨放下藥碗,狐疑的問道:“什麽真好?”
    顏初雪笑道:“總覺得,這個樣子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聽聞這句話,莊墨垂下眼簾,良久之後他道:“可終究還是少了一個人……”
    顏初雪知道莊墨所說的那個人是誰,知道是她無意中的一句話,引得他的傷感,她握住莊墨的手道:“你放心吧,從小肅哥哥的運氣便好,他一定在某個角落,等著我們去找他。”
    外頭冬風漸濃,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來得早且又長。
    大雪連連下了兩日,還絲毫沒有停歇之像,像是還要下上許久,整個南安王城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看上去說不出的安謐。
    然而,在大雪降臨的第三日,一個驚人的消息,悄然抵達了南安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