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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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佐話音剛落,他就輕飄飄的從馬車上落下,那些個土匪瞧見他這麽鎮定的竟然敢入土匪窩,不禁都暗自佩服他的膽色。
    土匪頭子更是喜愛的很,見公孫佐應承了下來,竟然十分不要臉的真的發起進攻信號,群毆公孫佐一人。
    隻不過……事情的結果好像有些偏離的他的想象……
    當他尚未出手之際,隻覺得自己眼前閃過一道白影,不對,好像是風,接著他以及他手下的這些人,在一陣驚呼聲中,呈拋物線的形狀被人扔了出去,疊放在一起。
    土匪頭子甚至都沒有看清公孫佐是何時出的手,總之他就那樣不明不白的被打敗了……
    這真是他在土匪界有史以來的恥辱,奇恥大辱!
    然,就在他還尚未從這個恥辱中醒過神來時,一條霹靂的消息,把他眼珠子顯得驚下來。
    冷風中,土匪頭子隻聽見:“聆風閣閣主都敢攔,你們的膽子是否也忒大了些。”
    “聆風閣閣主?”土匪頭子驚的喊出聲,看著麵前白衣絕然的公孫佐,瞪著渾圓的眼睛驚道:“公孫佐?!”
    媽耶,土匪頭子此時也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
    合著他這一次劫了一個厲害的主。
    這個響當當的名號,這些個土匪又怎能不知,那些個方才還覺得這個白白淨淨的公子定是無用的人,此刻也都膽怯了起來。
    更甚是有膽小的土匪拉了拉土匪頭子的袖子,小聲的道:“老大,咱們快些走吧,這一單生意咱們做不了的。”
    公孫佐的名聲,那在江湖上可不是他們這些混跡江湖低層的人隨便瞻仰的,想起自己方才不尊敬的言語,土匪頭子能屈能伸,連忙帶著手下人逃遁了去。
    公孫佐沒有去追,將折扇收回後而後道:“走吧。”
    馬車到達古陽城時,已經臨近黃昏。
    住宿安排完畢,將莊墨安排妥帖之後,公孫佐便去城中尋了大夫來為莊墨診脈。
    雖然身上帶的有崔大夫給的藥,每日多少分量都有詳細的記錄,然而公孫佐還是不咋地放心,非得請大夫前來診脈方得安心。
    城中大夫前來為莊墨把完脈,看了看藥方,說隻是沿途奔波所致,照著藥方吃藥,多歇歇就好。
    這樣公孫佐才放心了下來。
    公孫佐稱要出去看一下,探一探之後的路,莊墨沒有多說什麽,喝完藥便歇下了。
    莊墨自以為南安城內的一切都安排妥帖,自己所想保護的人,也都在他離開時有了規劃。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古陽城碰到顏初雪,且還是以那種方式……
    床榻上的人兒此刻正陷入昏迷,衣服顯然是剛被換上,臉上的淤青與髒汙尚未來得及去清。
    “怎麽回事?”莊墨站在那裏,心疼的看了一會,問道。
    “從咱們離開南安城,她好像就一直在追我們,今日在那條道路上碰上的土匪,見她孤身一人,便劫持了她,她中了迷藥,我趕到的時候,她差點就被……”公孫佐欲言又止,想起見到顏初雪的場景,他不忍再看向那個麵孔,偏過了頭去。
    “你們都先出去吧。”莊墨輕聲說道。
    床前放著的是剛端進來的熱水,莊墨輕走過去,拿起毛巾放進去擰幹,而後坐至床邊輕輕的為她擦拭著臉上的髒汙。
    莊墨想,若是沒有當年的那件事,若是她沒有放棄小時候心中的理想,一直在習武,即便是今日有再多的土匪,她也是能夠輕而易舉的解決的。
    可是,這些假設的如果,如今都不能成為既定的事實,沒有人能夠扭轉這個乾坤,而她……
    床榻上的人兒睫毛微動,雙眸緩緩睜開來,看到麵前的人,她喊道:“賢哥哥……”
    莊墨朝她莞爾一笑道:“睡了這麽久,現在終於舍得醒了。”
    “我……”她張唇,想要向他解釋,然而莊墨卻輕揉她的發,柔聲道:“別說了,再好好休息一會吧,晌午我們就要趕路了。”
    這一路上所受的苦難與奔波,似乎在這一句話後都得以消散,她清冷的雙眸中有霧氣泛出,凝結成珠一滴滴的從眼角滑落,她看著他,笑了……
    那一刻,莊墨突然想通了,既然這些假設的如果都不能成為既定的現實,既然他無法真正舍棄同她之前的情誼,那麽今後,便留在他身邊,由他來守護她吧。
    至少在他的視線內,能夠確保她的平安。
    莊墨出門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劫路的那個土匪頭子,帶著還有幾個土匪狼狽的跪在公孫佐的身前,土匪頭子顯然是對公孫佐有了陰影,他縮著脖子道:“這個人,我已經給您帶來了,該如何處置,請您發落。”
    公孫佐負手站在那裏,俯視著跪在麵前的人道:“我這個人,最討厭的便是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負。”他目光落向跪在土匪頭子身旁瑟瑟發抖的人道:“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仇必報,既是這樣,自行解決吧。”話音剛落,一把刀便扔在了那個瑟瑟發抖的人麵前。
    “閣主饒命啊。”那人顯然已經嚇傻了,顫抖著嗓音,不斷的磕著頭。
    莊墨輕歎了口氣,走上前道:“就饒他一命吧。”
    公孫佐錯愕的回頭,一眾土匪聽聞莊墨的話,暗自感念他的好心腸,然而莊墨接下來的話,讓他們的心跌入了穀底。
    莊墨如墨色的雙眸波瀾不驚的盯向發抖的那人,輕聲開口道:“萬事之惡,乃由色起,色之所致,傷人傷身。”他將視線抽回,看向公孫佐悠悠的道:“就斷了他的色吧。”
    前麵一段文縐縐的話,打打殺殺的土匪們聽不大懂,然而後麵的那句,粗狂外表下的土匪頭子好像聽明白了一點點,他怔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命根子,慌忙的捂住了。
    公孫佐唇角輕笑:“既然你都明白了,該如何辦,你知道的。”
    土匪頭子連連應道:“是,是,是,一定按照閣主你的意思去辦。”
    又在路上行了約莫有四五日的時間,馬車終於行進夷洲城。
    夷洲城的氛圍不同於古陽城的閑散,因為大軍的入駐,加上二十裏之外突厥軍隊的壓迫感,整個夷洲城顯得異常的沉寂。
    城中一些有錢人,因為知道即將打仗,為了逃離戰爭,便早早的離開了城,剩餘的一些除了城中的百姓之外,便還有一些迎風做生意之人。
    所幸,城中客棧還在照常營業。
    或許是因為夷洲城所處的環境原因,夷洲城的夜,清冷如冰水,凜冽的寒風自窗欞穿入,卷起床前素色的紗幔,在空中飄蕩起來。
    床上的莊墨平躺在那裏,看著風吹起飄動的床幔,他輕咳了兩聲,坐起身子拿起掛著的披風,掀開紗幔後走至窗前。
    或許是因為要打仗的緣由,以至於客棧的老板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注重這些細節,窗戶處糊著的紙,已經有些發黃,不起眼的邊角,已經破了洞,外頭呼嘯的寒風似乎找到了突破點,都徐徐的往屋內吹來。
    這是夷洲城的風。
    當年他的父親,便是為守護這一方土地,而被自己人殘忍殺害,屍身埋沒在夷洲城外的沙漠,那處沙漠埋沒了蔣家軍三萬的英魂,早已成為眾人口中的鬼刹之地,無人敢靠近。
    這方土地,同樣埋沒的還有季文軒,那個他也是為了收複這片土地,而魂歸了沙漠。
    如今高仙庸入這片地方,軍隊駐紮在城中,軍中戒律森嚴,他為平民百姓,根本不可能接近得了他。莊墨知道自己執意跟來,或許真的幫不上什麽忙,但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來。
    可能,是有他的地方,他心頭才得以安心吧。
    莊墨站在窗前靜靜的看了一會,而後他深吸一口氣,看樣子天色馬上就要變了。
    他轉過身子,複又躺在了床上。
    也不知躺了多久,不知不覺間,眼皮越來越沉重,直至陷入一片黑暗中。
    朦朧的夜色中,仿若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戀戀不舍的撫摸他的臉頰,一下,一下,似在撫摸一件珍寶,不肯放開。
    那種感覺,與莊墨而言是熟悉且又陌生的,朦朧中睜開雙眼,身旁傳來的是久違的熟悉之感,他偏過頭去,麵前模糊的人在那雙墨色的眼眸中,變的越來越清晰,直至形成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四目相對,怔然相望。
    原來,他麵上一直偽裝的不在乎,騙過了別人,卻始終騙不過自己的心。
    看看自己,剛到夷洲城的這個夜,便夢到了他……
    莊墨扯嘴笑了笑,道出了這段時間憋在心頭許久的話。
    他說:“我,好像有些想你了……”
    夢中的莊墨好似沒有聽見回應,又好像聽見他說了什麽,隻是那輕聲飄忽的話語,似乎隱沒在風中消散,讓他聽得不大真實。
    屋子裏並未燃起火爐,寒風吹入房間內,莊墨有些發冷,下意識的往身旁暖暖的地方鑽去。
    仿若有手臂伸出,將他攬在懷中,寬敞溫暖的胸膛,隔絕了外界的寒風,隻留下那股熟悉的淡淡清香,安寧世界。
    這一夜,莊墨出乎意料睡的極沉。
    待莊墨醒來之時,看著平整空蕩蕩的身側,他的心,就宛若一塊石頭,沉入深不見底的湖潭,空蕩難受的緊。
    夷洲城的冬日,不同於南安城的潮冷,不會下雪,空氣中幹燥的寒風,似要將人的皮膚吹裂開來。
    然而在這幾日,僵持著的雙方,在夷洲城外發生了一次小規模的戰爭。
    戰爭雙方仿若是在試探著彼此之間的實力,雙方隻是小戰一下,幾乎都無甚損失。
    雖然突厥兵並未進城,加上又有顏奎與高仙庸坐鎮,可是即便是這樣,生活在夷洲城的百姓,還是不願意再出門。
    很不幸的是,莊墨得了風寒。
    有顏初雪跟著,小小的風寒並無多大的問題,隻不過是又平白多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草藥罷了。
    風寒的草藥是比他平日吃的草藥還要苦上幾倍,對於莊墨來說,自出生都在同草藥打交道,本已對這種苦已經免疫,然而他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還是皺起了眉頭。
    在顏初雪的監督下,莊墨無奈仰頭一飲而盡。
    顏初雪滿意的看著他將藥喝完,而後端著空碗走了出去。
    苦澀的藥入喉嚨而下,似吃了苦膽一樣,澀苦澀苦的,莊墨坐起身子,走至桌前倒了一杯茶,執起的茶杯正要往口中送時,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莊墨訝異的抬眼看去,那是一個身穿黑長袍的男子,劍眉星目,眉宇間英氣常駐,握住莊墨手老繭刺手,看樣子是常年習武所致。
    “試試這個吧。”
    不同於他周身散發出的英氣,他說出的話是極其的溫潤,此刻他已經放開了莊墨的手,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包糖果,放置在莊墨身前,輕聲說道。
    “你是?”莊墨狐疑,明明與麵前這個人是第一次相見,卻突然不知何處湧出了熟悉之感,讓他心中甚是鬱悶。
    “在下薑夙,也是在這裏留宿,方才經過這裏,聞得草藥腥苦難聞,想必是先生得風寒,草藥腥苦難以下咽,不妨試下這些糖果,興許能緩解這種苦澀。”他簡短的概括了一切,而後道:“多有唐突,請見諒。”
    “無妨。”莊墨笑了笑,倒也很是坦然的捏起一粒糖果放入了嘴中道:“的確很甜。”
    見莊墨吃下,薑夙笑問道:“你我第一次相見,你就這麽放心吃我這個陌生人送來的食物嗎?”
    莊墨道:“你是習武之人,若是想要殺我,方才有的是機會,不會多此一舉。”
    薑夙笑了笑,似乎對於莊墨的坦誠很是滿意,他道:“從在客棧遠遠見你第一麵,便覺得你不凡,如今一見,倒還真是不凡,不妨我們交個朋友如何?”他淺笑著向莊墨伸出了手,莊墨垂眸看向伸向來的手,心中略微思索了下,便握住了他的手道了聲:“可以,我叫莊墨。”
    “我知道,我打探過你。”薑夙輕巧的說出這句話,毫不忌諱的向莊墨講出他曾經查過他的事實。
    莊墨心中一怔,然而麵上卻並未有過多的轉變,他朝薑夙笑了笑,並未再多說什麽。
    初次見麵,兩人之間的話題並不多,然而薑夙還是在莊墨的房間坐了一會,直至聽聞往這邊的腳步聲傳來,他才起身告辭離去。
    從那一次見麵之後,兩人便能時常在客棧相見,每每相見隻是相視一笑,並未有什麽過多的話語。
    莊墨想過讓公孫佐查查他,然而這裏是夷洲城,並非是在南安城,即將打仗的這裏,各路人馬的暗衛眾多,江湖中的眼線,在這裏根本就用不上。
    想到這裏,莊墨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夷洲城的這段時間,莊墨每日在客棧內,所聽到的,也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信息。
    聽聞突厥軍隊知道是高仙庸與顏奎帶著軍隊前來,一直不敢大肆進攻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忌憚高仙庸這個不敗的戰神,和顏奎護國將軍的這個名號。
    畢竟顏奎如今的軍姿,不輸於當年的蔣老將軍。
    隻是有一件事壓抑在莊墨的心頭很久,至今仍未找出答案。
    他自從來到這裏之後,每晚都會夢到高仙庸,那種熟悉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然而在醒來時,看著空蕩蕩的身側,心情跌落至了穀底。
    他甚至一度以為,那些每晚都會湧現的熟悉之感,根本就不是夢,可若不是夢,他實在是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是高仙庸發現他來到夷洲城,所以日日從軍中偷跑出來,隻為同他相見一眼嗎?
    這個想法猛然間浮現在莊墨的腦海中,剛剛萌生出芽,卻被他很快的否決了,因為這個想法太過於荒唐。
    這個荒唐的想法過後,之後的兩個夜晚,便再也沒有夢見過他。
    第一個夜晚,他略顯失落。
    第二個夜晚,他便有些彷徨無措。
    這些時日每晚湧現的熟悉之感,就仿若會讓人上癮的毒藥,一旦染上,便很難戒掉,莊墨不明白這種感覺為何會突然消散,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