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相披露,俯地求人

字數:6419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君權為上 !
    君王殿前,那一抹瘦弱的素色身影,直直的站在那裏,在這烈日下方,已經整整有整整一個時辰了。
    殿內有宮人躬身走了出來,來到莊墨的麵前道:“相國,眼下王上實在是抽不開身見您,方才王上告訴奴才,讓您先回去,他忙完就會去見您了,您看您的身子不好,是否回去等著?”
    阿寶道:“我們剛來的時候,你說王上與眾位大臣在議事讓我們等著,這也就罷了,方才那些大臣明明都已經走了,為何還不見相國?”
    “阿寶!”莊墨出聲厲聲製止阿寶的話,他神色清冷,對著宮人道:“不必了,等王上什麽時候有時間召我,我再進去,現在我在此等著就是。”
    宮人神色略有些為難,“可是……”宮人說著,噗通一聲跪在了莊墨的麵前道:“相國,奴才知道自己沒有什麽資格求您辦事,可是方才王上告訴奴才,若是奴才不把您請回去,若是您的身子有個三長兩短,便要了奴才的腦袋。”
    莊墨噤聲,低眼看著跪在他麵前為難的宮人,騰時也明白了高仙庸這是故意在躲著他。
    他心一點點揪緊,即便是內心再想要進去找他問個清楚,也無法去踏著麵前這個活生生的人命進去。
    “我知道了,你起來吧。”輕弱的聲音飄忽在空氣中,莊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轉身離去。
    卻在剛剛走了沒幾步,迎麵瞧見了陸英正緩緩朝這邊而來。
    陸英也瞧見了他,笑意濃濃的走至莊墨的麵前行了禮,而後便越過莊墨進入了君王殿內。
    在陸英尚未踏入君王殿內時,莊墨聽到宮人的話:“陸總管,王上等你好久了呢。”
    莊墨斂眉,沒有吭聲,倒是一旁的阿寶嘟嘴不服道:“先生您瞧見了嗎?他一個奴才都能進去,可是偏偏將您給阻在外頭,這是什麽意思?!”
    “阿寶!”莊墨出聲提醒道:“這裏不是在止靈,是南安王宮,你方才說的,是他們的一國之君!”
    阿寶噤聲,不再言語,扶著莊墨回了房間。
    莊墨以為,高仙庸故意躲著他,前方戰事沒有傳來消息之前,他可能不會再見到高仙庸,興許這段時間,他還能給秦淮通信,讓秦淮提早做個準備。
    然而,莊墨實在沒有想到,他回房間尚且沒有一個時辰,那剛想好如何去提醒秦淮的信,隻來得及寫出‘殿下親啟’四字時,高仙庸便沉著臉推門走了進來。
    外間的人在高仙庸進來的那一刻,便全部遠遠的打發了,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阿寶察覺到了高仙庸周身散發的怒氣,立刻警覺地將莊墨護在身後。
    “下去吧。”
    莊墨放下紙筆,出聲吩咐道。
    “可是先生……”
    “下去吧。”
    莊墨再一次的堅持,阿寶不敢忤逆他的話,便也不情願的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人,很奇怪,明明是夏日的天氣,空氣燥熱的不行,但是此刻莊墨卻有些冷的發顫。
    高仙庸那雙漆黑的眸子,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就那樣牢牢的盯著莊墨看,似乎要將他看得通徹,他看著他,抬起腳步一步步的向他走去。
    黑色的靴子踩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響,一下,一下,直直的敲進莊墨的心,那熟悉的氣息漸漸的充斥著他的周圍,他聽到頭頂上那冷冷,不帶有絲毫的溫度的話語響起:“在給秦淮通信嗎?”
    熟悉的聲音,卻讓莊墨覺得是那樣的陌生。
    “嗯。”莊墨坦然,事實證明他此刻沒有辦法說謊,因為他麵前放著的紙張上,‘殿下親啟’四字,是他方才親手所寫,墨跡未幹。
    高仙庸麵色更加陰沉,雙眸盯著桌子上寫有四字的紙張,似乎要將他看出一個洞來,半晌之後他方沉著嗓子問道:“你與他之間的通信,持續了多久了?從一開始來我身邊?還是我坐上這個王位之後?”
    莊墨低頭,不去看高仙庸的神情,輕聲開口道:“從你登上王位之後。”
    “嗬嗬。”高仙庸冷冷的笑出了聲,看著莊墨不去看他的樣子,讓他心中的醋意升至了高潮,他伸手,修長的手指捏住莊墨的下顎,迫使莊墨不得不抬頭看向他,“我給了你這麽高的職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就這麽放不下他?我給你的一切,難道就不足以讓你放棄他?”
    無法去回避高仙庸對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莊墨選擇坦然的麵對,如墨清冷的雙眸對上那漆黑嗜血的雙眸,四目相對,莊墨十分誠然的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是你當初許給我的。”
    漆黑的雙眸,怒意更加明顯,隻因為莊墨這一句話,將高仙庸所有的怒氣給堵在喉嚨處,一觸即發,他咬牙沉聲說道:“你現在提這些是要表達什麽呢?開始要和我劃清界限了麽?”
    “是王上先提的,而非是我,王上既然沒有忘記當初許我的諾,那麽必然也不會忘記,當初你答應我什麽?”
    提及當初兩人初次達成合作時彼此答應對方的事情,高仙庸的麵色越來越難看,呼吸聲也逐漸沉重起來。
    莊墨無視高仙庸這種變幻的神情,接著又道:“當初你答應過我,我在你身邊時,保秦淮安枕無憂,你當初答應了,可是現在卻又轉手便對付了止靈,一國之君,君無戲言!”
    捏住莊墨下顎的手,指尖不住的顫抖,莊墨不知道,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對於高仙庸的衝擊是有多麽大,努力的平緩著自己的心情,讓自己的手上的力道不那麽的大,他言語森森道:“我是答應過你這件事,可是那隻是建立在雙方互相信任的情況之下,你呢?在我身邊這麽些時間,又有多少事情是瞞著我呢?”
    莊墨道:“我所謀的,都是全心的為你謀事,對你從來沒有二心,無愧於心。”
    “好一句無愧於心。”高仙庸冷笑,“你對我的無愧於心,包括你的真正身份嗎?整個南安王朝,我的父王,包括我,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間,蔣子賢!你真是好本事啊!”
    當蔣子賢這個名字從高仙庸的口中咬牙切齒的喊出時,那一刻莊墨突然間明白了,為何高仙庸明明在躲著他,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又來見他。
    怕是知道了他真實的身份,前來興師問罪的吧。
    而將這個身份告訴高仙庸的又是誰?很顯然,是那個在他離開之後便進入君王殿中的陸英吧。
    “怎麽?被拆穿了身份,不知道該如何去圓這個謊言了?”漆黑的雙眸中,此刻盡顯的是無盡的諷刺之意,“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從你我在蓉城的相遇,我便落入了你的算計之中,你處心積慮的來到我的身邊,打著輔助我的名號,其實真正的目的,便是在為自己複仇啊。”
    既然事情已經攤開至明麵上來說,莊墨此刻打算坦然麵對,他淒然一笑,“原本我來到你身邊,就是抱著複仇的念想,浮生堂的相遇,流水亭的曲子,你我在蓉城所說的每一句話,包括之後我入南安城之後的一切,都是我蓄意的謀劃算計,本來這場複仇計劃你便是我的一顆棋子而已。”
    莊墨每說一句話,高仙庸的心便疼上一分,直至莊墨最後一個話音落下時,那滿口的牙齒在口中咬的咯咯的響,他冷笑道:“承認了?我在你心中,隻是一顆棋子而已?”當那‘棋子’二字從高仙庸口中重複說出來時,高仙庸心頭不知從哪個地方湧現出了酸楚之感,連帶著鼻尖也還是呼吸困難了起來,布滿血絲的雙眸中,也隱隱的泛出霧氣,然高仙庸卻將這些隱藏的極好,他手依舊沒有放開莊墨半分,就那樣拿著那雙霧氣未幹的雙眸盯著莊墨道:“所以,你利用了我對付了當初害你們蔣家的所有人,包括仙樂是不是!你告訴我,仙樂她有什麽錯?讓你連她都不放過?!”
    提及高仙樂,那最後的問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高仙樂的死,本不是莊墨的初衷,中間夾著著薑夙的算計,然而這一切,都已經被陸英給顛倒了黑白。當所有的事情全部披露在高仙庸的麵前,這種時候當他得知自己最親愛的妹妹,是死於莊墨之手,憤怒已經占據了高仙庸的理智,他根本不會去思考。
    聰明如莊墨,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他沒有去解釋這件事與他無關,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再多的解釋都是無用的。
    這種時候的沉默,看在高仙庸的眼中無疑是等同與默認,那雙布滿陰霾的雙眸,此刻竟是寫滿了諷刺的冷笑,他冷冷笑著,就那樣望著莊墨,全然不顧他接下來的話語會令麵前的這個人多麽的傷心,一字字的說道:“你為了留在我的身邊,讓我幫你完成你複仇的計劃,在我身邊的日子,曲意逢迎,與我同榻而眠,每一晚主動在我身下承受著我的恩澤的日子,現在想來,還真的讓人惡心啊。”
    墨色的雙眸中沒有聽到這傷人話語該有的傷感,反而是一貫的輕柔冷淡,莊墨語調輕緩,“原來,我讓你惡心了啊。”
    這種聲音中夾雜的平靜無望之感,就像是心死之人坦然接受一切,讓高仙庸的心突然‘咯噔’一跳,視線有那麽一霎的飄忽,然而下一刻,他憤然的抽回了自己停留在莊墨下巴的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莊墨,咬牙反問道:“不是嗎?!”
    “也對,是我先出手設計的,你會衍生出這種想法也是應該的,我沒有資格對你多說什麽。”莊墨仰頭,墨色的雙眸直勾勾的看向高仙庸,他開口問道:“那麽現在我可否問一問你,打算如何對付止靈?”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秦淮?
    黑色袖袍下的雙手緊握成一團,高仙庸努力抑製住自己想要掐住莊墨的舉動,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怕是忘記了你現在是我的相國!”
    “很快就不是了不是嗎?”
    “你什麽意思?”
    莊墨偏過頭去,不再去看高仙庸,就一如他此刻回避著高仙庸的問題一樣,他道:“秦淮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樣的恩情我不可能不還。”
    高仙庸怒極反笑,“所以,你方才的意思是打算辭去相國之位,為救秦淮與我為敵嘍。”
    莊墨噤聲,沒有說話。
    “想要救秦淮?怎麽可能?”高仙庸笑,“阿墨啊,你是不是對於你的計策,太過於沒有信心了?”
    霎時,猶如一道響雷在莊墨的頭頂上轟然炸開,他怔然轉過身子,怔怔的瞪大眼睛看向高仙庸,木訥的輕聲問道:“你說什麽?”
    “高價收購兔裘,讓百姓放棄農耕轉為狩獵,以此來減少敵國的國庫,這一招不是你想出來的嗎?而我,隻不過是在你的計劃之上又稍加做了那麽一些改動,找人放火燒了他們的國庫,現在不止東蘭國內亂作了一團,止靈也是,你想一下,如此動亂之下,國庫空虛,你能有什麽法子去救他?”
    莊墨楞住了,就因為高仙庸的這一句話,身子猶如冰雕一般,無法再動彈半分,那之前覺得有問題,想不通想不明白的,此刻突然間就這樣都理得通順了。
    一切的怪異是從高仙庸提早歸來的那晚開始,從一開始高仙庸提那麽多關於風詞書院,關於秦淮,關於止靈的問題,之後又將事情一點點的引向別的方向,高仙庸的欲言又止,包括那一日清晨那個宮人的回話,原來都是高仙庸事先設計好的啊。
    他怎的就偏偏忘記了,止靈與東蘭比鄰,氣候也大致的相同,關於農作方麵與東蘭更是相差不了多少。高仙庸兜兜轉轉設計了這麽一出,目的就是為了引他說出一個合理的,對付止靈的法子啊。
    莊墨此時的心,已經無法用語言去表達,他隻知道的是,在他想明白了這些之後,那從心底一點點蔓延出來的苦澀,直直的到達喉嚨裏,就像是有人往他的體內,貫穿了許多苦膽一樣,就連流下的淚也都是苦的。
    他雙手撐著麵前的桌子站起,在高仙庸陰沉著眸子注視下,就那樣直直的跪在高仙庸的麵前,俯身,就像是一個乞討的乞丐一樣,雙手握著高仙庸的腳踝,額頭抵著麵前冰涼的地板,出聲求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設計的,你要恨,就恨我吧,這些與秦淮無關,求王上放過止靈,放過秦淮。”
    高仙庸就那樣低頭,看著莊墨趴在他腳下的身影,冷冷的吐出二字:“做夢!”
    他說著,不顧莊墨身子軟倒在地上,就那樣毅然決然的離去,在那兩扇門關閉的時刻,莊墨聽到高仙庸不帶有溫度的話語在外間響起:“從現在開始,沒有孤的命令,相國不許離開這個房間半步,誰也不準進來探望,一經發現,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