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染惡疾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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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雨病了多日,錦雲心中焦急萬分,她知道墨雨現在手中很緊,再也無力支付這大筆的開銷。又見鴇婆又如此地黑著良心,早晚當著錦雲的麵,指桑罵槐地編排著墨雨的不是,她雖然恨得牙根發癢,卻又不敢隨便發作,如若不然墨雨更是受罪。她隻得悄悄地把自己多年來的積蓄,拿來幫助陳墨雨請醫抓藥,幫他渡過難關。
    這一下陳墨雨著實病得不輕。等到幾天以後,隻見他渾身上下都是水泡,再到後來,以是水米不進臉色臘黃,隻有喘氣的份兒了。林錦雲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隻能看見他的病,一天重似一天。
    這“鎖春樓”鴇婆的心腸,真比蛇蠍還要歹毒幾分。她見陳墨雨病勢沉重,唯恐死在她的樓中,這天,天還未黑,待錦雲離開房中後,鴇婆一邊使人纏住錦雲,一邊便暗著兩個奴才,將墨雨用輛車子裝上,再用破蘆席蓋好,悄悄地送出金陵城外。出城時,對守城軍士慌稱是自家親人,現染上了傷寒重症,要送往家鄉去。混出城門之後,尋著一個荒蕪避靜之處,將墨雨丟下,轉身慌張離去。
    這時天空黑沉沉的,東南風一陣緊似一陣。遠處的天際邊,不時劃過一道閃電。傳來悶悶的雷聲,眼見得大雨就要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遠走來一人,年紀約摸五十來歲,步履輕盈,他剛走到陳墨雨的身邊時恰巧一陣狂風吹過,將掩蓋陳墨雨的蘆席掀起,他頓時動了惻隱之心,自言自語說道:“此人已是不幸,被人拋屍荒野,還要遭雷雨侵害之苦,真是可憐。”說完連忙蹲下身去,欲替陳墨雨將蘆席蓋好,卻突然發現了陳墨雨脖子上的鳳凰玉佩。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沒有多想,便將手背伸向了陳墨雨的鼻孔前,才發現這人還有一絲出氣,並未死去。他抬頭向四周看了看,見附近並無人影,就見四野烏雲暗合,大風一陣緊似一陣,傾盆大雨轉眼便來。他未及多想,忙將陳墨雨背上,像匹快馬一樣,迅速地向前跑去。
    這人背上負著一人,卻是步履如飛,顯得毫不吃力。顯然是功夫絕頂之人,就見他跑了一裏左右,便縱身躍入了路旁一堵斷牆之內,牆內尚有一間還未完全倒塌的房子,這人隨之便進入了房內,他把陳墨雨放下之後,又迅速地跑了出去,旋即又抱了一大捆稻草進來,連忙鋪在地上,剛把陳墨雨抱了上去,大雨便傾盆而至。
    望了望外麵的大雨,這人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嘴裏嘰哩咕嚕地不知說了句什麽,隨之摸出身上的火摺子,生著了一堆火。這裏破門破窗有的是,倒是不愁缺柴火的。他見火已生將起來,微微笑了笑,隨之抽出了身上的匕首,在陳墨雨雙腳的腳底各劃了個小小的十字,將他身上的毒水放了出來。然後又將陳墨雨扶正坐起,用手快捷地點了陳墨雨周身的幾處穴道,再用右手抵住陳墨雨後背背心,將一股真氣輸入的體內,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後,這人突然抽回右手,左手猛地擊向陳墨雨背心,就見陳墨雨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黑紫色的血來。接著這人又從口袋裏掏出一丸藥來,塞入了陳墨雨的口中。又助陳墨雨將藥丸送入腹中。然後才將陳墨雨慢慢地放在稻草堆上。
    卻說第二天,錦雲照例來房中看望陳墨雨,忽見已是人去房空,不由得大驚失色,忙問家奴怎麽回事。家奴謊稱陳墨雨已死,已將其埋葬了,錦雲聞言,頓覺天旋地轉,心如刀割一般,失聲慟哭起來。眼見得自己就要有出頭之日了,老天爺卻這樣無情絕義,又將她的夢想再次擊得粉碎。她仰天長歎:“想我林綿雲,不知前世造下什麽冤孽,叫我今生受這麽多的磨難,老天!你可有眼啊……。”
    此後三天三夜,林錦雲再也沒出房門一步。不吃不喝的整日裏哭泣,人整整瘦了一圈,顯得格外地憔悴。
    這本應是一段令人羨慕的愛情,卻因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轉瞬間便陰陽兩隔,怎不會叫林錦雲痛斷肝腸。回想起與陳墨雨秉燭夜話,談詩論文的日子,想起那些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誓言。陳墨雨那英俊倜儻的樣兒,便在麵前晃悠。林媚娘隻能以淚洗麵。她怨天怨地更是怨人,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仇恨。發誓今生今世,永遠也不會再愛另外一個男人,她要為陳墨雨終身守玉。為表自己的深情,數日後並步柳永的原韻,填寫了一首《玉蝴蝶》:
    望斷西山霓虹,暗托香腮,斂收波光。疏林鴉鳴,那堪與妾悲涼,風兒起,葉落雲去。冷月露,催人斷腸。空傷情,淚似寒江。
    回想,交詩換文,剪燭夜話。閨中醉酒,幾忘孤月,訕笑紫燕來無雙。君今去,門清房寂。方知己,難覓歸航。黯傷懷,哀鴻聲斷,背轉夕陽。
    卻說由於錦雲發誓終身不再接客,這便引發了老鴇婆的極為不滿。先時老鴇還隱忍不發,道林錦雲是與她一般的鐵石心腸,對陳墨雨隻不過是逢場作戲,慢慢也就好了。有誰知過了近一月有餘,林錦雲還是依然故我,毫無一點變化。老鴇婆實在是忍無可忍,終於發作起來。
    這日她來到錦雲房中,聲色俱厲地對錦雲說:“你是老娘用千金買來的,為了使你出息,花去了老娘多少銀錢。你既入了這門兒,就由不得你了。實話對你說了吧,從今天起,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否則,老娘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誰知錦雲一反常態,冷笑一聲說:“休說你用千金買來,就是萬金,我也早就還與你了。今兒個我也實話告訴你吧,要我接客須當我死了。”
    鴇婆氣得大罵:“好你個賤人,反了反了。我知道你還沒有忘了那個小白臉陳墨雨,我實話告訴你吧,那小白臉早就叫野狗給吃了。你要是想見他,就到陰曹地府去吧!”
    也許是合該這鴇婆不得好死。就在這鴇婆高一聲低一聲地罵錦雲時,早以引起了一人注意,此人正是刑部的密探。正在這勾欄館舍之中尋找一個人,而找的這個人正是陳墨雨。
    原來燕王朱棣,早以通過自己的關係,買通了吏部官員,一旦陳墨雨殿試得中,便要將他放倒北方做官。所以當陳墨雨得中“探花”之後,吏部便將他放在河北保定,可吏部放出榜文後,卻遲遲不見陳墨雨身影,這便引起了吏部的注意。及時通報了刑部。一名“探花”在天子腳下突然失去了蹤影,這在當時那還了得。當刑部的密探左查右訪,終於在“沁軒閣”客棧之中,得知了陳墨雨已有十多天不見蹤影時,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
    於是,便派出了多人在京城四處暗中打聽。果然有人在“鎖春樓”中探得陳墨雨消息。於是一紙公文,便將“銷春樓”人等一齊拘到了刑部大堂。一頓板子、夾棍伺候之後,鴇婆和那幾個奴才,首先熬不住了。便將事情的經過前前後後,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了。
    待衙役們帶著兩個惡奴前往丟棄陳墨雨的地方時,卻連陳墨雨半根頭發也沒有見到,他們忙分散去詢問附近鄉民,得到的消息是,沒有一個看見陳墨雨身影的。
    至此時,刑部以為陳墨雨早就屍骨無存了,依照大明律,將那鴇婆判了個淩遲處死,兩個惡奴也被拉到西郊,一刀一個,砍去了腦袋。應了那句“事到頭時終有報”的老話。
    隻是可憐那林錦雲,被刑部先是一頓板子、夾棍,打得皮開肉綻,幾次昏死在大堂之上。弄清原由之後,又被作為奴隸賣了出去。對林媚娘這樣的悲慘遭遇,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掉下淚來,真正是天怒人怨。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以後江湖中聞之色變的“女魔頭”。
    再說這晚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陳墨雨在昏迷當中,感覺自己躺在一葉扁舟之內,隨著波濤的起伏,身子也跟著搖擺起來。突然一個浪頭打來,深身上下均以濕透,正冷得沒奈何時,隻見一輪紅日冉冉升起。頓時感覺整個身子暖洋洋的,便悠悠地醒轉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原來自己躺在一破壁殘椽之內,身邊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燒。支在架子上的陶罐,發著“吱吱”的響聲,散溢著陣陣香氣。篝火旁坐著一人,約摸有五十來歲。長條臉,鷹鉤鼻,麵皮發青,雙眼露出陰冷的目光。見陳墨雨醒轉,他用樹枝輕輕地撥弄了一下柴火,陰沉問道:“醒了?”
    陳墨雨感覺自己身子輕鬆了許多,便試著想爬起來,但渾身沒有一絲氣力。聽到這人的問話,便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問道:“我這是在那裏呀?”
    這人頭也不抬的說:“我已替你逼出了體內的部分火毒,喂了你一粒我門中的‘陰陽和合丹’,暫時可保無憂。但你體內陰陽二氣纏繞,血不歸倉。火毒還在體內,一時難以盡除。”
    陳墨雨聞言,感激地說:“多謝恩公相救,在下沒齒難忘。”
    “什麽難忘不難忘的,我平素裏最恨虛情假意的一套。”這人看了看陳墨雨道:“我來問你,你怎會倒在這荒效野外?”
    陳墨雨回答說:“我本是河南汴梁人氏,姓陳名墨雨,前來參加會試的,不意病倒。被人拋棄在此。”
    這人聽了陳墨雨的一番話後,點了點頭說:“你果真是河南汴梁人麽?”
    “是的。我正是河南汴梁人。”陳墨雨答應道。
    這人又問道:“那你脖子上的鳳凰玉佩是怎麽回事?”
    陳墨雨回答說:“這是我的家傳之物。”
    這人緊跟著問:“你果真姓陳?家中可有姓史之人?”
    陳墨雨被這人問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便說道:“我蒙恩公搭救性命,不敢欺瞞恩公,我確實是姓陳,汴梁人氏,前來參加會試的舉子,家族中並無姓史之人。”
    “哈哈、哈哈哈……”。這人待陳墨雨話音一落,便哈哈地狂笑起來。笑聲中夾有幾分淒涼,在這曠野的夜空中滾動著,叫人聽了毛骨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