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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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總要暗得早些,天剛昏沉下來,府門、院落便已點上了燈火。
清宸軒。
莫辭握筆靜靜立於桌前,隻見他運筆瀟灑飄逸,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
片刻,“百忍成金”幾字一氣嗬成。
房門驟然打開,隨即一陣低沉腳步逐漸逼近。
“殿下。”王知牧同往日一樣上前恭敬行了一禮。
莫辭低眉望著尚未幹透的字跡,笑了笑,“本王這字如何?”
王知牧略走進了兩步,目光大略掃過,淺笑兩聲,“殿下的字素來都很穩。”
莫辭笑著放下筆,落座之際說道,“那你出去的時候把它交給夏芒,讓他明日得了空就給王妃送去。”
王知牧略垂了垂首以示照辦,上前默默將紙張小心卷起收在掌中,微笑道,“看來殿下和王妃十分契合。”
莫辭麵上掛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契合不契合的都是後話,隻是如今王妃處事過於稚嫩,總該提點著些。”
王知牧坦然笑了笑,“殿下到底是年長王妃七歲,眼界自然不同。”
想起今日江予初趴在窗口的委屈巴巴模樣,莫辭不禁失笑幾聲,嘴上隻道:“一個孩子罷了,幼稚鬼。”
王知牧笑意於麵上凝滯了稍刻,“殿下…莫不是要假戲真做了罷。”
莫辭緩緩斂下笑意,眸中沉邃似正壓抑上湧情愫,“我有分寸。”
王知牧和善笑了笑,“其實,王妃心性純良,殿下若是花些正經心思,也是能和王妃好生相處的。”
莫辭嗤笑兩聲,“她純良?你是不知道她動手之時招招逼人性命的那股子狠辣,好幾次我險些死在她手裏!”
“動手?”王知牧滯了滯。
“可…屬下探聽了這麽多年,沒聽說過王妃會功夫呀。”
案幾燈火隨著風晃得明暗不定,微弱光束靜逝於深暗眸內。
“是…是嗎?”莫辭也怔怔定格原處,兩人微疑目光對視良久。
王知牧尷尬笑了兩聲,“不過…王妃到底是出身國公府,兩位將軍又那般武藝,教了幾招防身之術也不足為奇。”
趁著桌邊燈火,莫辭輪廓之處斜下幾道暗影,神色沉邃。
冷笑一聲,從內而外毫無掩飾的盡顯涼薄,“莫說是這點子功夫,憑她再厲害也不過是我的掌中之物!”
語方落音,莫辭靜靜拾起染了墨汁的筆於眼下略略掃過,揚眸間將其徑自投進了筆洗器皿之中。
墨汁瞬間炸裂,絲絲疾速滲入清水,隨即,那一汪清水逐漸不再明澈。
王知牧拱了拱手,“所以…殿下找我來是有何吩咐。”
莫辭微扯了扯唇角,“你去查查這風如疾是個什麽來頭,這才入府幾日就這樣得了王妃的歡心!”
王知牧:“……”
“殿下不是說王妃是掌中之物嗎。”王知牧尷尬問道。
不經意間莫辭的眉梢微一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掩飾當前尷尬。
“罷了罷了,一個護衛,隨他去罷。”
王知牧:“那…查是不查了?”
莫辭靜靜斂目,鼻息沉悶,靜氣之際似萬分疲憊。
微明燈火之側,喉結緩緩沉下,輪廓麵頰盡餘蕭瑟。
淺歎,微揚指尖輕敲著案幾,腦中思緒似含萬千,“先放一放罷。相對而言陸長庚更為棘手,先把他給撂倒,免得王妃又說我沒有盡過為人夫君的本分。”
王知牧:“……”
“殿下這一本正經的…倒是…很在意王妃說的話。”
莫辭:“……”
王知牧沉沉咳了一聲,率先岔開話題,“赤淩那頭已著了永夜去查,他素來得力,殿下還請寬心。”
莫辭斂下眸中情愫,房內再度陷入寒涼,“讓他別再回煙都,也別再見王妃。”
“還有——”
語至此處莫辭神色微凝,兩眸無神望著身前人滯了好一陣才幽幽開口,“蒼狼山的事可逐步安排了。”
莫辭陰沉一笑,眸子晦暗不見深淵,“待我從珩州回來,要送陸長庚一份大禮。”
王知牧低聲稱是。
“退下罷。”
王知牧應下一聲轉身退下。
莫辭眸色不明,隻手肘撐桌,指尖輕拖著額間,眼簾半沉似是靜癡。
涼風微寒,靜坐良久倒有些單薄。
莫辭沉歎一聲,起身略扯了扯上袍,書房隻餘明暗不定的燈火……
這日外頭沙沙微雨,天色沉沉。
星月閣。
江予初坐在窗前的軟榻上,趁著外頭的微光靜靜翻著書。
窗下案幾的白釉瓷瓶寥寥插了幾支金色桂花。
時而幾陣涼風拂過,花香入鼻,人比花嬌。
“縣主,這是璟王著人送來的。”風如疾輕步行至跟前,兩手捧上一卷紙張。
江予初目光不舍地從書上挪開,合上書接下了紙張將其緩緩平鋪開來,“百忍成金”幾字盈盈現在眼下。
風如疾坐上軟榻望著紙張滯了滯,不解道:“這是何意?”
江予初冷笑一聲,低眉將它卷起隨手置在窗邊,平靜道:“他是提醒我謹慎行事。”
風如疾往窗外略瞟了幾眼,確認了無人窺聽才低聲道:“他發現了什麽?”
“他猜到了些,昨日來套了我的話。”
江予初端著茶杯送至唇邊,輕輕吹開茶葉抿下一口,置下,“他知道了也不必擔心,夫婦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他的行事風格,是不會深究的。”
風如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放心,他若有威脅我就殺了他,哪怕拚了命我也護你周全。”
江予初坦然笑了兩聲,抬手拍了拍風如疾的頭,嗔道:“誰要你拚命了,總這般口無遮攔的也不嫌忌諱!”
風如疾抬手摸了摸前額,望著江予初癡癡發笑。
“你傻笑什麽!”江予初笑鬧著在他眼下揮了揮手。
風如疾一手拖著側臉撐在案上,滿意笑道:“許久沒見你這般笑過了,瞧著暖心。”
江予初輕聲淺歎,跟著托著臉撐上案幾,眼梢唇角不難看出苦澀之意,“可惜啊,費了這麽多心思才讓陸長庚削去侯爵。”
風如疾麵上笑意也逐漸消散,“來日方長,若再無他法,我親自去解決了他!”
江予初兩目神出似正深思熟慮。
凝滯良久才緩緩搖頭,“我記得出事那夜,陸長庚親口說隻要我願意,他可收盡整個大煜。”
語至此處似想起了什麽,心下恍然通暢起來,“這樣,你得空去查查他身後還有什麽貓膩。”
風如疾滯了滯,麵上是顯然的不解其意。
江予初輕嘖了聲,“打仗無非就是權和錢,他若手中無一長物又怎能說出這種話?但若是他手中權柄或私物對大煜構成了威脅,那便是謀反。如今他無非就是仗著莫離老兒的信任才次次逃過一劫,倘若沒了這信任——”
風如疾恍然回神,爽利笑出兩聲,“你這腦力見長啊。”
江予初:“……”
隨即兩人相視淺笑兩聲,雖無動作交集,卻知心底最軟之處皆是對方。
這份情深已遠遠超越生死與手足,卻無關於一絲風月。
一陣風兒輕聲襲來,伴隨著幾淺桂花香氣。
江予初恍然回過神來,笑道:“哦,對了!上次你準備的凝脂還不錯,得空了再去置辦些。”
“什麽凝脂竟要一個男人采買。”莫辭兩手背在身後緩緩跨入了房門,望見兩人相視之際笑意微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