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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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璟王府。

    星月閣。

    “還疼嗎?”

    江予初替他擦完藥又關切地問了聲。

    聲兒輕柔,還有些疲倦無力。

    頭次見她這麽溫柔的姿態,倒真真是晃了他的心神。

    “不疼。”

    莫辭壓下心底泛起的幾陣漣漪,淺淺笑道。

    江予初置下藥膏,斂眸輕歎了聲,似是匿了滿心的煩悶。

    莫辭滯了滯,“怎麽了?”

    半晌。

    “澤恩這樣說沒就沒了,隻怕…,陛下、皇後他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她輕聲喃喃,暗淡眸子低垂,似深匿了盡數銀河星輝。

    “莫離素來涼薄,她生前也從未見這父親護過半分,如今人都沒了,還能怎麽個不罷休。”

    莫辭輕笑了聲,輕嘲之餘,多少也有些替她悲哀。

    “…何況,她又是戴罪去了的,莫說旁的,隻怕是連喪葬都要草草了事了。”

    見她一眼的不明澀意,莫辭想了想又添補道。

    語氣不徐不疾,直直凝她。

    “莫辭。”

    “嗯?”

    “我害怕…”

    聲兒輕憐顫顫,半斂深眸澀澀。

    如無神無主的遠影孤帆,肆由暗湧驚浪推送,不得去處,不得停泊。

    看得他的心狠狠一疼,虧欠過往如嗜血野獸,點點剝離著他的心神。

    “莫怕,就算他們真的要做些什麽,我也會傾盡全力護著你。”

    莫辭輕輕攬她入懷。

    ——我不是莫離。此生絕不做莫離。

    眼底那人是頭次這樣溫順地靠在他懷裏,不動分毫。

    想來她心底的痛是一句“難受”難以描述的罷。

    一臉病色倒罷,不過兩日功夫,她暴瘦得實在有些可怕,抵在他胸口的肩如同一架枯骨。

    每分神色及這虛弱至極的身軀,無一不在提醒他從前犯下的錯。

    “待你身子養好些了,我就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莫辭緊了緊擁她的手,下巴輕輕抵上她的前額。

    “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事,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不為旁的,隻當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去哪?”江予初順著他的話往下問了聲。

    難得見她這樣溫順,莫辭禁不住笑了笑:“你來定。”

    江予初想了想,終是點了頭。

    “姑娘,該吃藥了。”

    安然端著藥碗、水杯送了來。

    “姑娘,這是大公子吩咐我去準備的,還特地交待了,說是姑娘如今身子虛,不許多吃。”

    同她並行而來的樂心置下一塊攤開糖衣的方糖。

    晶瑩剔透的,桂花甜香輕輕撲鼻。

    以往聽飛絮說過,江予初每每不肯吃藥,江懷宇就會給她備好桂花糖。

    而江懷信每每都會責備江懷宇慣了她那性子,如今,倒是他先備著這些了。

    隻是,他們到現在都不知,依賴這甜物的是江予初。

    而自己,是古君堯。

    半年前就該墜亡崖底,再無一人知曉自己真實身份的古君堯。

    置下東西後,兩丫頭又極懂事地躬下身子退了兩步。

    江予初看了看那藥,又看了看那塊糖,不禁眉心一蹙。

    仿佛那糖比旁邊的藥更難以入口。

    “來,先吃藥。”

    “…我自己來。”

    江予初壓下他就要執著勺子送上來的手,撐著坐正了,有意無意地輕拌著光是聞著氣味兒就苦腥難忍的湯藥。

    他自然也是看出了她對那甜膩之物的厭煩。

    “既是身子不好,這糖還是別吃了罷。”

    莫辭撤了方糖,想了想又跟那幾個丫鬟交待道:“若非王妃有意提起,往後也不必備了。”

    江予初頓了頓,見他隻一身溫柔地替自己捋著烏發,倒也沒多話。

    “咚咚。”

    兩聲叩門聲後,清秋也進了來。

    “殿下、王妃萬安,夏芒讓我來問問,殿下今夜宿在何處,清宸軒可要收拾出來?”

    “漱漱口罷。”

    見她乖乖吃完了藥,莫辭又將水杯往她手邊推了推,眼底心尖隻容了她一人。

    清秋還以為他是沒留心聽,正想重問一遍時,莫辭不動聲色地開了口:

    “收拾出來罷,晚些時辰我就過去。”

    “時辰也不早了,就別折騰了。”

    江予初說道。

    語氣不帶半分情緒起伏,甚至沒有看他分毫,隻靜靜置下水杯,又拾起帕子輕點了點唇角。

    如一切淡如水。

    又像是老夫老妻的習慣。

    但也足以讓他心神一蕩。

    “撤走就去歇著罷,不用守夜了。”待那幾個丫頭收了藥碗,江予初又說道。

    房門輕闔,算是閉了他幾度詫異的遐想。

    緩緩斂神:“你…,果真願意讓我留下來?”

    “我們不是夫妻嗎?”

    江予初輕輕一笑,笑得他心底暖暖。

    我們不是夫妻嗎。

    他聽她如是說道。

    寥寥幾字,足以讓他甘願奉出自己能及的盡數芳華,隻予她,隻容她。

    “是啊,我們是夫妻。”

    莫辭跟著笑了笑,從身後輕輕擁她,摟著那瘦得有些幹枯的身軀及幾絲藥香,愈發心疼。

    “你說,…若我今夜回不來了,你會不會…”

    他想問她會不會因他的死而傷心,可不等他說完,江予初已點點卸了他的力。

    轉身,輕輕搖頭:“不要說這種話。”

    她從不正麵回過他的話。

    從不。

    但是,依這神色反應,及早些時辰的幾分失控,想來也是會的罷。

    其實,自己是遠比陸長庚幸運的啊。

    他們十年。

    愛恨交織,情仇相纏。

    於他心速驟停的那一瞬,萬事塵埃落定。

    即使她什麽也不說,甚至不曾表露半分情愫,自己又何嚐不知她的心思。

    若是自己死了,她大可不必這般隱忍。

    甚至,想得自私一點,哪怕做戲,她也得為自己哭上兩場。

    而陸長庚,隻能被她深埋於心底。

    在那不得見人的去處。

    莫辭扶上她後頸,微微傾下身抵上她的額,抓著她的手覆上自己心口:“…我好想你。”

    “你也累了一天,…歇罷。”

    江予初聲兒輕喃,緩緩斂了原本就不見幾分波瀾星光的眸。

    拂得他原本泛了微微漣漪的心速跟著逐漸暗淡,餘留淒然片片。

    江予初輕歎了聲,凝滯了好一陣,終是解開了他的腰帶。

    如同槁木,無思無想。

    “我去外頭睡。”莫辭眉心一顫,拂去她的手側身避了半步。

    聲兒低啞,原本滿是暖意的淺笑盈盈忽的一僵,涼霧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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