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她在一日,便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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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農屋。
“主人。”
原路折返而歸的雲蹤在案前輕輕探了聲。
李宣在窗邊負手而立,眼眸輕垂,倒難以看清他的神色。
雲蹤來現個身原本就是為了提醒李宣他回來了,等了片刻,見他並無吩咐便緩緩收了兩步,準備退下。
李宣緩緩抬眸,一指深墨:“今日,…他不對勁。讓知牧多提點著些。”
雲蹤滯了滯:“主人的意思是…”
“聽聞,此次他那王妃是受了傷的。”
李宣緩緩轉身,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意味深長。
“一個謊言說久了,信以為真,也不是沒可能。”
雲蹤會意:“…公子重感情,在大是大非中,他還是能分清的。”
李宣冷笑了聲:“這人就如同樹苗兒,一開始沒扶正,往後就歪了。”
涼風悉索,拂著他院落裏的蔬葉輕顫。
話說莫辭這頭。
王知牧的那掌力不是一般的驚駭,說來也有一兩柱香的時辰了,莫辭仍覺右臂如骨裂般陣陣刺疼。
放走永夜後,莫辭便也準備回府去了,哪知在車廂中抬手換衣時那蝕骨疼痛尤為明顯,宛如萬千針刺,根根鑽進肉裏、插進內骨。
莫辭試著暗暗運氣凝力,卻逼得手肘愈發麻木。
他隻覺好生奇怪,常日同王知牧躲著練功倒也有受過傷,卻從不似這般。
猶豫了一陣,狐疑著細細探了探。
果真,手肘關節有些輕微錯位,撩開裏衣一看,皮下瘀痕血腫一片。
——是脫臼。
莫辭想了想,叫了王知牧。
王知牧一掀帷裳,望見他那血腫一片不禁心一沉。
“殿下恕罪!”
王知牧抱著劍急急躬下身作勢就要單膝跪下請罪。
莫辭有些不耐地嘖了聲:“替我接回去。”
王知牧吃了一驚:“我、我?”
“…要不、要不您再忍忍,咱們這就回府了,到時叫郎中接…”
“廢什麽話!”
莫辭沒好氣地斥了聲,驚得王知牧再不敢多話。
“那、那您忍著些…”
王知牧托著他胳膊訕訕道。
莫辭眸光一斂,輕輕點了點頭。
王知牧一手執他關節錯位處,一手輕摁他右肩,目光一沉,掌中猛然凝力。
莫辭麵色一漲,緊咬後齒極力忍下了那一陣劇痛,回神之時,王知牧已鬆了手。
“殿下看看可好些了?”
莫辭試著抬了抬手,痛意已恢複如常。
見他沒說別的,王知牧便弓著身子去了前頭趕馬車。
莫辭看了看外頭,已是一片蒼寂,如今她閑在房裏無事,怕是等得不耐煩了。
“今日之事,不必告訴她。”
莫辭語氣漸歇,緩緩置下帷裳,凝眸:“包括碰見永夜之事。”
王知牧聽他說了後半句才知“不必告訴她”是指他受傷之事。
“就算告訴王妃,她也不會在意的。”
王知牧幾乎是脫口而出。
雖無半分怨懟之氣,也足以讓他心底一顫。
——他又豈會不知。
“從前,屬下還以為王妃是生性寡淡,除了永夜,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可屬下瞧著,王妃對那風護衛的感情都比對殿下要重上兩分。”
王知牧在前頭有些替他不平地抱怨著。
“殿下和郎中雖然不說,我也能瞧得出來,那日王妃分明就是見了風護衛的骨灰才會暈倒。上次殿下因她吐血,也沒見她多著急。
殿下如今愈發慣著,知道她常日看重風護衛,竟還特地替她留了風護衛的骨灰…”
“別說了。”
裏頭人兒輕聲打斷了他的話,長長歎了聲,是極沉的煩悶。
“此事,是我欠了她。”
王知牧道:“我隻是替殿下不值。”
“她待你和飛絮是素來不錯的,往後,不可再議她的不是。”
字句平緩而不容置疑,是警告。
莫辭有意無意地理著袖口的輕褶,頓了頓又道:“她在一日,便是值得。”
王知牧直直凝著前端,倒也沒再多話。
半晌。
莫辭雙眸輕闔,腦中浮現的盡是她這兩日痛不欲生的麵色,及昨夜質問的江懷信被下毒的深邃眉眼。
愈發想來,心疼及虧欠之意愈發翻湧。
“頭兩日的事情,知情人太多了。”
莫辭輕輕歎了聲。
“本王…,絕不能步陸長庚的後塵。”
語氣悠長,別有深意。
……
璟王府。
星月閣。
“姑娘,奴婢回來了。”
樂心站在軟榻前規矩地福了福身。
江予初緩緩抬眸:“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
樂心道:“是大公子有意留我。”
見主子詫異,樂心又道:“本來是打算回來了,偏巧二公主和沈家四姑娘來了。
一來大公子房裏沒個端茶奉水的丫頭,二來為著避嫌,大公子才叫我留下來伺候了半日。”
江予初滯了滯:“沈格桑?”
樂心點點頭:“昌順候的四妹妹。”
“她去做什麽,學恩常日最怕我大哥,她又去做什麽。”江予初道。
樂心笑道:“二公主原是想邀著二夫人來看姑娘的,哪知不巧,今兒一大早二公子同二夫人回池家去了。不知怎得,她們又忽的商量著去了東院。”
江予初暗暗理了理思緒。
——江家素來崇尚獨善其身,所以和朝中官員從來都隻是泛泛之交。
唯一走得近些的便是璟王府和池家了,但也都是占了聯姻這層關係。
至於那什麽昌順候沈家,自己來大煜這半載從未聽過兩家有什麽交情。
而沈格桑,在江懷宇婚宴那日也並未見她待自己有多熱情,那就說明從前的江予初同她也沒什麽交情可言。
“大抵是聽聞我大哥傷得重罷。”江予初將思緒一斂,有意地岔開了話題。
樂心淺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放心不下,回府前還特地去問了郎中。
郎中說大公子素來身子健碩,隻要每日按例吃藥,再歇息幾日就無礙了,姑娘還請安些心。”
江予初緩緩斂眸,“我知道了,今兒來回奔忙也是辛苦,既是無事,你就去歇著罷,不必回來了。”
雖才三兩日功夫,樂心倒也摸清了主子的一些習性。
——話不多,待底下人也算和善寬宥。
她無事時更是鬆快,總以一句“你們去歇著罷”了事。
更想不到的是,那日大公主前來鬧事,她身為主子竟還會護著丫頭。
也不愧是武將之後,分明是一副病西子的虛弱模樣,那日動起怒來竟又那般威儀。
想來,忠誠於她也是能換個善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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