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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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知牧把江予初送進車廂時,她仍隻是闔著眸子,還有右手掌心緊緊攥著的佛鈴,不肯鬆動半分。

    王知牧記得那是她和主子從棲楓渡帶回來的,自從主子說過不許她離身,她便日日戴著。

    連同手腕上那同心結,從不離身。

    王知牧想了想,安排趕馬車的小廝騎馬去了大理寺,又叫那倆丫頭替她換身衣裳。

    馬鞭一揮,蹄聲帶著車輪滾聲急急行過,凝著是眾人那滿心急切的浮沉心神。

    ……

    薄雲微動,阻著幾度想要探出頭來的暖陽,隻暗暗送著涼風,撥得窗邊輕紗極不安分。

    床榻前的倆大丫頭一臉淚痕、泥垢,慘戚哭聲成片。

    趙郎中一臉凝重地探著她那涼到骨子裏的手腕,眼色耐人尋味。

    王知牧頂著一身濕漉漉的衣裳守在外閣,再不敢離了半步。

    清秋、霜華送了熱水、炭火來,好歹能為她添些溫度。

    房裏雖是人心惶惶,好歹處事有序。

    “你先去換身衣裳罷,好歹別鬧了風寒。”

    霜華見他一直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口,置下炭火便過去勸了聲。

    王知牧搖搖頭,前額那分不清是汗還是湖水的凝露順著他微動的咬肌徐徐滑下,滴在濕漉漉的領口,同原有的顏色暈成一片。

    霜華想了想,又在他身邊另外添了盆炭火。

    絲絲暖意繞著,片刻後,他膝前也開始冒了幾分熱霧。

    ……

    眾人沒有忙活多久,莫辭就忙裏忙慌地跑了來,滿臉惶措急汗,進門時還踉蹌著險些摔了一跤。

    “殿下…”

    王知牧目光一收急急跪下。

    莫辭來不及去看他,隻踉蹌著去了榻邊:“王妃、王妃如何了!”

    榻上人兒兩眼輕闔,麵色白得嚇人。

    清秋原是在替她擦著那濕漉漉的頭發,見主子來了,便又極有眼色地起身給他騰了些空。

    “怎麽這麽冷啊。”

    莫辭著急忙慌地探了探他的臉,一觸及那微弱的鼻息又禁不住動起怒來:

    “這好好的怎麽會落水呢,不是叫你們好生看著、寸步不離的嗎!”

    那倆丫頭趴在地下磕頭連聲哭求:“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王知牧則身形斬斬地跪在外閣門口,不動分毫。

    莫辭看了那倆丫頭一眼便將滿眼怒火轉去了王知牧身上:

    “本王把你當成最可靠的人才把她交給你,你對王妃到底是有多不滿,但凡本王離開半日,總有差池!”

    夏芒看了看怒火滔天的主子,又看了看全程垂著頭的王知牧。

    “…你看你,心急王妃也得換身衣裳啊,你若也染了風寒,往後可怎麽看護王妃。”

    夏芒眼光一轉,有意抬高了音量說道。

    莫辭留心到他也是渾身濕漉漉的,一時間果真壓了不少的火氣。

    “殿下…”幾度想要說話的趙郎中趁勢拱了拱手。

    莫辭深深凝了王知牧一眼,到底是沒再說旁的。

    莫辭頓了頓,逐漸斂回目光轉而望向了趙郎中,捕捉到的是他將眼梢餘光往眾人輕然一掃的深意。

    莫辭會意,看了看尚在昏迷的江予初,轉手替她掖緊褥子就起身跟著趙郎中出了房。

    “王妃是不是傷的很重?”莫辭極力壓著不安思緒問道。

    “王妃的傷處不在於溺水。”

    趙郎中徐徐抬眸,凝著鄭重其事的姿態幽幽道出後半句:“是內寒。”

    莫辭愣了一下:“內寒?”

    趙郎中點頭,頓了頓又禁不住長長歎了聲。

    “我叫殿下出來就是此意,王妃通身冰涼得著實可怖,我細細查了一番,瞧著並不像是單單落水而致的寒涼啊。”

    “什麽意思?”莫辭那不安思緒更重了幾分。

    趙郎中問:“恕我冒昧,不知,王妃頭些日可是受過大寒,近日可是時常手足發涼,而近次葵水可是腹痛異常?”

    莫辭想了想。

    “頭兩月王妃著了一次風寒,拖、拖了小半月才開始見好。至於那、她從來都不會說疼的。”

    趙郎中搖頭:“王妃像是被什麽寒涼之物傷了內裏,隻是那人用藥極其謹慎,我來了這些日,也是今日才探出了一二啊。”

    莫辭心神震了震。

    廊邊紗簾輕卷,透過幾分淺薄微陽,描摹著他浮沉不定的心神。

    “你、你說什麽?”莫辭沉下眼光,顫顫問道。

    趙郎中道:“深宅內院自然是不乏起了歹心而又行事縝密的。

    小的多嘴,殿下看重王妃,倒也該清理門戶。

    如今是所幸發現得及時還能加以調養,若長此下去,傷及根本也是難以定論之事。”

    ——“今夜王妃咳了兩聲像是受了風寒,你去找郎中要些加重風寒的藥。”

    當初交待夏芒那話,及眼睜睜看著江予初吃了那加重風寒涼藥的畫麵徐徐浮來。

    哪裏有什麽歹心縝密的人。

    一直以來,害人的不都是自己嗎?

    “殿下?”

    “殿下?”

    莫辭恍然回神,望見的是趙郎中關切而試探的神色。

    “殿下也不必過於憂心,所幸發現得及時,往後悉心調養,還是能見好的。”趙郎中勸慰道。

    “能、能好嗎?”莫辭滿腔的怒意瞬間被歉疚占據,隻小心翼翼地問出每一個字。

    郎中拱手道:“盡我畢生所學。”

    莫辭徐徐斂眸:“…想盡一切辦法,切莫留下病根兒。”

    “是。”

    “有勞先生。”

    闌風卷葉,吹著樓角燈盞搖曳,折光寥寥灑上他微動的眉眼,一身孤寒,愈發蕭蕭。

    “殿下…”王知牧見主子折返時是顯然的一臉敗相,便隻當是自己闖了大禍。

    莫辭看了榻上人兒一眼,輕輕揮手:“出去。”

    王知牧急得又往他挪了半步:“殿下…,我、我看護不力,甘願受罰。”

    莫辭不看他也不再添補旁的,隻斂著衣物在榻邊坐下,直直凝著她。

    王知牧還想說些什麽,夏芒忽的一把拽上他:“走罷走罷,先去換身衣裳,沒得著了風寒衝撞王妃。”

    “王妃自有殿下照看,你在這裏算什麽,快走。”見他不肯動,夏芒又壓著聲音責備道。

    王知牧深深看了莫辭一眼,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江予初。

    “那屬下在外頭候著。”

    夏芒見主子那神色,又極懂事的把其他丫頭全部打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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