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一章 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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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個時辰前
膳廳裏,誠王殿下負手立在那麵巨大的琉璃落地窗前,俯瞰雲城的春色。雲城素來姹紫嫣紅,五彩繽紛,在陽光下又比平素多了幾分金潤之色。
翼站在不遠處,他並沒有遲疑,將柳明溪昨日所說的一切,從她分析自己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等同於玩物,到她說她已經決意離去,隻略過柳氏對於他的那部分推測,其餘的,他都已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總共隻用了一柱香的時間,他眼睜睜地看著誠王殿下的臉色從晴轉到陰,又發展到陰雲密布。當他將柳氏親手所寫的紙條遞到殿下的手中時,殿下的眼神已然陰翳狠戾到駭人的地步。
若說殿下在戰場英明神勇如同天神,那麽他在和柳氏有關的事上,就是個有著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但凡一個正常的男人得知自己的女人居然想背著自己,偷偷摸摸地服用避子湯藥,定然不會等閑視之。
殿下重重的捏著那張紙條,他半晌沒有開口說話,而後他匆匆離開了那膳廳,徑直折返,回到柳氏所在的臥房。
翼隻得提心吊膽地追在他身後,卻不想門“嘭”的一聲,殿下將他關在房門外。
翼摸了摸鼻子,他估摸著殿下這是要興師問罪了。
柳氏是個一根筋的女人,正如當初她死活要嫁誠王殿下,如今她一心想要離開。這兩人剛剛才纏綿完,隻怕轉眼又要鬧得不可開交。
不知何故,翼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妥,他這般似乎像極了傳說中喜歡暗地裏搬弄是非的長舌婦,啊呸,他是男的,而且他這分明是一番好意兼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有柳氏在殿下身邊,殿下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倒也不全是往壞的方麵變,至少他的臉上時不時會露出笑意,再不複以往的冷漠,更不像石泉鎮上弄丟了柳氏後,近乎癲狂的狠戾模樣。不過,他們若是真的鬧將起來……翼忽然感頭皮有點發麻。
殿下回房多久,翼的心就懸了多久,結果並沒有聽到裏麵發出任何爭吵聲,良久,殿下靜靜地走出了房門。
翼小心的覷了眼殿下,發現他的臉色如常,森冷而淡漠,仿佛今早什麽都不曾發生過。“照她說的做。”他甩下這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翼的小心肝再次顫了顫,殿下這是要向柳氏妥協了嗎?
不對!
翼忽然想到,殿下是讓他去幫柳氏準備避子湯藥,這跟妥不妥協無關!殿下這回定是真正看透了柳氏的本性,受夠了她的無理取鬧!
他終於倦了乏了,想要結束一切,殿下終於要回到正途了!翼差點喜極而泣。
然而那都隻是他以為而已,如今看來,事情根本顯然沒有他所想的那麽簡單。
柳氏究竟想做什麽?翼已經一頭霧水。
自從柳氏回到殿下身邊,特別是來到雲城後,事態的發展正一再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卻不論如何都無法理出個頭緒來。
翼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困頓,難道說,他其實比柳氏那個“無知蠢婦”更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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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趙政霖回到屋裏時,柳明溪正在書房裏看書,她這麽做當然是為了等他。
趙政霖徑直走到書桌前深深地望向她,柳明溪也沒有示弱的意思,她依舊那樣大剌剌地倚在圈椅中的軟枕上,一動不動,隻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
就這麽從朦朧晦暗的燭光中看過去,那抹纖細修長的身形周遭,仿佛平添了一道光圈,顯得既曖昧又撩人,整個人說不出的柔美妖嬈。
柳明溪自小就長得極美,如今長開了些,更顯得她眉目如畫,美如春曉夜的花月。
此時,她那張紅豔豔的小嘴輕輕抿著,唇角卻微微揚起,略帶一絲挑釁的意味。她的模樣看起來與他記憶中,他們初次相見時的表情竟如出一轍。
燭光閃爍,映在兩人的臉上,他們麵對麵看著對方,卻沉默不語。
柳明溪一時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種沉默,她想了半天,幹脆將心一橫,脫口而出道:“殿下考慮得如何?”
柳明溪很清楚翼有多希望她離開趙政霖,任憑她再如何低三下四討好,他們都隻會對她嗤之以鼻。如今她恣意妄為,猖狂至此,她才不信身為趙政霖狗腿子的翼,會好心到替她遮掩事實,而不是將她的話語和作派添油加醋地傳到趙政霖耳中。
柳明溪一生愛憎分明,她最恨拖泥帶水。在她看來,若是不能好娶好散,那就與他相看兩相厭,最終形同陌路,這也是不錯的選擇。
“你想要學什麽都可以,但是……”趙政霖直直地望著她的眸子,忽地半眯起眼,危險道:“你也要拿出你的誠意來。”
“誠意?”柳明溪聽到他的前半句時,心中不由得一喜,可她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到他提到了誠意二字。她不禁疑惑道:“殿下說的是什麽誠意?”
難道說,她想學習輕功的態度還不夠明確?
還是說,她該正經八百地向他行個拜師大禮,他才肯教?
柳明溪當然不會真的這麽認為,那他到底是她的什麽誠意?
“本王為何要教你?”趙政霖的眼神黯了黯,他陰惻惻地提示道:“以及你準備拿什麽來交換本王手中的武功秘笈?”
聽到他忽然用這麽陰沉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柳明溪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詭異驚悚。何況他的身量本就極高,又是站著俯視著她,氣勢更是淩人。他的眼神幽幽,直盯得她渾身發毛,令她有一瞬不能正常思考。
她記得以往麵對趙政霖時,她也總會這樣戰戰兢兢……柳明溪怔了怔。
趙政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板著臉和她說過話,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陣子她被趙政霖寵著慣著,一時有些不適應他轉變後的冷漠態度。
不過,她很清楚,他們遲早會成為陌路人,她必須適應他的冷言冷語才行。
柳明溪點點頭,她站起身來,那雙明媚的大眼無所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正色道:“如此,便請殿下開個條件吧。”
趙政霖半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無嘲諷道:“除了這副身子以外,你還有什麽?”問完這話他就開始後悔,竟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殿下向來也隻看中我這副身子罷了,還需要別的什麽嗎?”柳明溪不以為意地朝他挑了挑眉,笑道:“不過韶華易逝紅顏易改,殿下覺得我這副身子可還值當?”
趙政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麽露骨的話來,他的冷臉有刹那的崩裂跡象。
“我十二歲就已全心全意地跟在殿下身後,十三歲時被殿下吃幹抹淨,如今都快二十歲了,我身為女子,將這一生中至為寶貴的八年都給了殿下。”柳明溪自嘲似地兀自一笑,繼續緩緩道來,“除了穿在身上的衣裳和吃進嘴裏的吃食,我並未得過殿下任何賞賜。殿下覺得我還需要再額外付出什麽,才有資格與殿下談?”
趙政霖黯然闔上雙眼,她的話雖不中聽,說的卻是句句屬實。八年前,她就已經決心要將自己托付給他,可結果呢?她真的為他付出了所有,而今她已一無所有。
換句話說,讓她變得一無所的人,正是他自己……沉默良久,他抬起眸子朝她冷冷一哂,聲音冷硬道:“明溪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當初的一切都是出自你的自願,如今,為你教授武藝卻非出於我的本意。所以,還是要用你的條件來交換。”
柳明溪若無其事頷首道:“殿下說的在理,如此我們便拋卻過往,好好談談條件。”
她本就知道趙政霖不會因她提到過去而心軟,讓她輕鬆得償所願,所以也談不上失落不失落的。而且,她覺得趁此機會把話挑明了挺好,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趙政霖一眼,最起碼,他就再不能用“你我本就是夫妻”之類的話來惡心她。
趙政霖幽幽歎了口氣道:“明溪,我隻是想要將你留下來。”他的語氣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感慨與酸楚。
他的轉變太快,落差也太大,柳明溪有些不適應,她神情尷尬地問道:“從今往後都以師徒關係相處嗎?”
趙政霖的心口驀然一窒,他定定地望著麵前時而慧黠,時而懵懂的女子。
憑心而論,柳明溪從來就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可她卻是他真心所愛的女子。
她是這般的傻氣脆弱又倔強得厲害,她還是這般純淨美好,惹人憐愛。早在多年前,他就把她看在眼裏,又悄悄地放在心上,從此眼中再也看不進別的女人。
他恨不得能將她揉進骨肉裏去,若是讓他把夢寐以求的女子放在眼前,卻隻能看不能碰,這怎麽可能?趙政霖確定自己不可能做到,柳明溪亦不信他能做到。
他的沉默意味著什麽,顯而易見。
柳明溪的麵上呈現出些許懊惱與不耐,她略微皺眉道:“殿下明知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那樣的關係。若是殿下不在意被人蒙在鼓裏,我也可以挑動聽的話說。”
趙政霖的眼中驀地劃過一絲陰鶩,他的心情複雜得難以用語言描繪。
靜默良久,他哂然一笑,“說到底,你這是連騙都懶得騙我了。”
“若是殿下不介意聽假話,那麽想讓我說什麽都可以。”柳明溪回以燦然一笑,隻是那眼神中卻透著傷感。她一字一句道:“我其實早就想和殿下有個孩子了。”
她的麵上依舊帶著笑,卻不知道為什麽,眼淚止不住湧出眼眶,簌簌地劃落麵頰。
看到她流淚,趙政霖隻覺得他的心像是驟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每跳一下都像是折磨。再想到他們曾經那個無緣相見的孩子,他的心痛到幾乎要窒息。
柳明溪垂著淚,聲音哽咽道:“誠如殿下所說,當初是我自願愛慕殿下,自願付出所有,一切都怪不得殿下。如今,殿下說心悅於我,隻是我卻已不再是當年的柳明溪,是否也怨不得我?我不想……”
柳明溪的話還未說出口,已被他一把擁入懷中,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