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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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鬧的人群立時靜了下來,張鐵匠和所有人一樣,屏息凝神,將目光集中在小娃娃和他麵前的店小二身上,完全不記得自己來這裏的本意。
    這娃娃的五官生得極為精妙,他的眉眼俊秀,卻絲毫不帶女氣,他的眸子漆黑澄澈,挺鼻,薄唇,還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更為難得的卻要數他舉手投足間所表現出來的好氣度。
    雖然還是小小年紀,但他獨自麵對眾人仍無懼壓力,還能侃侃而談。
    何況,他一出手就是十兩雪花銀……
    莫非這小娃娃真是來買冬麻的,而修明堂的店小二給卻給了他以次充好的春麻?
    漸漸的,眾人看待店小二的眼光就變了。
    如今小娃娃拿出了十兩亮閃閃的雪花銀,倘若店小二仍然拒絕,那便說明這真是冬麻而非春麻,他保住了修明堂的好名聲,但是這樁不大不小的買賣就該落了空。
    倘若店小二果真如小娃娃所說,另外拿出了真正的冬麻,又該作何解?
    人們在心中暗中揣測,莫非修明堂的藥材真有問題?
    “小公子,裏邊請!咱們裏頭說話。”店小二陳五福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看到十兩銀錠子擺在麵前,他的臉色立時如同這關西小鎮的天一樣,陰雲消霧,陽光普照。“修明堂乃是百年老店,藥材齊全,價格公道,童叟無欺,您要什麽樣的藥材都有,包您滿意,哈哈。”
    小娃娃正兒巴緊地略微頷首,表示認同了他的提議,陳五福麵上的笑意愈發真摯。
    在陳五福看來,這十兩銀子不僅意味著眼前這小娃娃買藥材的誠意,也相當於給僵持不下的雙方一個台階。
    雖然他也懷疑,這麽點大的娃娃,他怎麽能懂那麽多?不過,如今這個局麵對修明堂很是不利,他隻想盡快打破僵局。至於其他,陳五福暫已顧不上了。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就驢下坡,“除了冬麻,小公子還要買點什麽?我們修明堂可是一應俱全!哈哈,小公子可要小心台階,哈哈……”
    說罷,陳五福躬身揖手,恭恭敬敬地將他口中的小公子往修明堂的鋪子內迎去。
    ******
    轉眼間,那一大一小均消失在視線中,卻仍有很多人站在那裏不肯離去。好奇心重些的,早已忍不住伸長了脖頸,探頭探腦地往修明堂內張望,想借此窺視一二。
    人都沒影了,街邊賣菜的大娘兩眼放光,口中由衷感慨道:“這麽小的娃娃,一出手就是十兩,那可是十兩啊!足夠一大家子人花用一年的數目,卻被這麽小的娃娃拿在手裏把玩,乖乖,還真是財大氣粗!”
    說者或許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試想,什麽樣的人家能讓三四歲的小娃娃隨手拿出十兩銀子來,又是什麽樣的人家才會讓他獨自來買藥材?
    總之,人們越想越覺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必定有著不凡的來曆!
    說起來,眼前有這一幕確實更像是店小二在欺負蒙騙一名無知幼童。
    至少在場的人中,已經無人願意相信這仙童樣的娃娃會能做出蓄意抹黑修明堂的不堪之事。
    不知不覺間,輿論悄然倒向了小娃娃這一邊。
    先前還在幫襯店小二的的鄉鄰紛紛改了口。
    “依我看,這娃娃的來曆定然不凡,他絕非受人支使來抹黑修明堂。”
    “也不知道那小娃娃是誰家教出來的,小小年紀,懂得可真多。”
    “對,說話頭頭是道,連巧舌如簧的陳五福都說不過他。”
    “一看就是讀過很多書的。”
    已然微熏的老李頭頗不以為然,他大著舌頭說道:“再厲害,那不過三四歲的娃娃,說不準還沒斷奶呢,能讀過什麽書?我看分明是來找茬的。”
    張鐵匠有些聽不下去,他忍不住插了句嘴,“要教唆這麽點大的娃娃來找茬才不容易呢。”
    老李頭朝他嘿嘿一笑,“若是要這麽說,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修明堂外眾說紛紜,修明堂內卻因著這個小娃娃的到來而忙得不可開交。
    小娃娃被陳五福熱絡地請進修明堂的藥鋪內時,他還以為這隻是一個破解僵局的由頭罷了。
    畢竟方才那番動靜可不小,按理說這娃娃鬧夠了總會需要坐下來歇歇腳,喝口茶,再吃些瓜果點心……重要的是,估摸著他那對兒不負責任的父母也該找來了。
    陳五福的算盤打得雖好,接下來的一幕卻差點讓他悔斷了腸。
    這娃娃居然真的像樣像樣地吩咐起人來,讓將店內的藥材一一向他展示並講解。
    他偶爾也會問幾個問題,看似淺顯,實則極其細致入微,讓人越聽越心驚。譬如:“十全大補丹所用的容器是瓶還是瓷瓶?”、“清瘟丸一瓶裝多少粒?”……
    修明堂鋪子內十幾號人被他指揮得團團轉,鋪子外,人們還是聚在那裏不肯散去。
    買賣左右是做不成了,他還會落人口實,陳五福簡直有苦難言,他心裏就納悶了,這娃娃,他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究竟想做甚?
    ******
    斜陽下,那抹瘦瘦小小的身影,終於被臉色陰沉的陳五福送出修明堂外。
    小娃娃從容不迫地走下石階,紅彤彤的陽光照在他的身後,仿佛身披霞光而來。一身淺灰白袍在習習晚風中輕揚,光芒四射,讓人恍惚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
    人們不禁再次心生感慨,這娃娃的模樣……生得可真俊!
    而後才發覺,這娃娃本是拿著十兩紋銀入的修明堂,出來時卻兩手空空,這……
    縱然那是大家熟悉的修明堂,讓人忍不住替他操心,這麽個仙玉樣的俊娃娃會不會已經吃了他們的虧,著了他們的道。
    這廂,陳五福好不容易才將這尊長得人模人樣,卻極其難侍候的小煞神送走,心中卻仍然感到忐忑不安。
    果不其然,那玉娃娃在臨走前還特意回頭,苦口婆心道:“我爹說過,春麻質次效弱,若是以春麻替代冬麻,治不了病不說,還會害人,切莫再做這種以次充好的事了。”
    陳五福被這麽點大的毛孩子折騰小半天,一件正事都沒辦豐收,本就憋屈得緊,隻是忌諱這娃娃身後的背景,才不得不強顏歡笑。
    此時,他的忍耐早已到達極限。
    陳五福聞言,他消瘦蒼白的麵頰頓時一陣發燙,他那兩眼似能噴出火光來!
    他惱怒道:“那你爹有沒有說過,東西不能亂吃,話更不能亂說?”
    小娃娃既不慌也不忙,他站住了身形,鄭重其事道:“我爹也說過,但凡買賣應以誠信為本,最是沾不得欺之一字,藥業關乎性命,尤為萬萬不可欺。”
    陳五福一愣,這娃娃莫不是在訓誡他?
    小娃娃的身材雖然小,他的麵容沉靜,語氣很是淡漠,“我爹還說過,陳老爺子一輩子兢兢業業,從不曾出過差池,否則修明堂才會在關西小鎮屹立百年不倒。”
    陳五福周身莫名一寒,如同頃刻間從和煦春日落入了萬裏冰封的雪世界。
    原本喧鬧的人群中也驟然靜了下來。
    但凡這鎮上的人都知道,陳老爺子是何許人,他正是這修明堂已經故去的前任老掌櫃,也是店小二,也就是陳五福的親大伯。
    奇的是這番話居然卻被一個外地來的三四歲小娃娃說出來,讓人匪夷所思。
    莫非他們都看走眼了,這娃娃真是來找茬的?可是他如此金貴,不像啊。
    莫他和故去的陳老爺子有何淵源?可是他才多大,不能啊。
    陳五福半晌才回過神來,原本滔天的怒火早已影無蹤。
    他環顧四下,發現情況有些不妙。
    修明堂外不大不小的空地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大家卻極有默契地噤了聲,四下裏丁點兒聲響都沒有,靜得讓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