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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留在這一個晚上。”
    顧展眉再三保證。
    秦譽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頭：“不過，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留在這裏，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回去。”
    “我希望她能挺過今晚。”
    顧展眉的手指放在窗戶的鐵柵欄上，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如同顧展眉擔心的那樣，林菀在這這一夜，病情急劇惡化。
    之前的昏迷在半夜兩點鍾的時候清醒了過來，她的一隻眼睛在半夜醒後，看不見任何東西，開始在房間裏麵尖叫哭訴起來。
    照顧過醫療區裏麵的重症患者的醫護人員對於她的反應已經不覺得奇怪。
    因為在hn5病毒的重症期，會出現肝腎衰竭，或者是肌痛，乏力，化膿性腮腺炎，聽力喪失，耳鳴，眼結膜炎，單眼失明等任何病人意料不到而又恐懼萬分的症狀。
    三點鍾的時候，醫療區的醫生下達了死亡通知書。
    雖然林菀的最後一口氣還沒有斷。
    但是hn5病毒沒有治愈的可能性，林菀在重症期間，已經沒有任何生還的幾率。
    按照她現在發病的程度，已經很容易就能夠估計出她的生命延續不了多久。
    重症患者每天都會死好幾個。
    醫療區裏麵的醫務人員已經變得麻木，隻希望下一個不要感染到自己的身上。
    秦譽半夜被劉主任拍門叫醒。
    劉主任一開口就道：“不好了，那位林護士已經被下了死亡通知書了。”
    “展眉呢？”
    秦譽連忙披上衣服往外麵走，並且急切的開口問顧展眉現在的情況。
    按照他的預料，顧展眉一定會比他更關注林菀的消息，也更快知道林菀現在的情況。
    果然，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樣。
    他問過顧展眉的情況之後，劉主任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答道：“顧醫生已經過去了。”
    “一定讓人看好她，不要讓她跟林菀有太密切的接觸。”
    劉主任連連點頭。
    秦譽也大步往前走。
    他知道，林菀可能撐不到早上的太陽升起來。
    顧展眉在江逸塵死後麵對林菀的死也一定會非常傷心難過。
    但是，不管怎麽樣，她都要克製住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離林菀太近。
    病毒會很容易傳染的。
    秦譽拐過拐角，衝著最後一排平房走過去。
    在看見林菀所在的那間病房裏麵開著燈之後，就皺了皺眉毛要過去。
    但是，剛一抬腳，心裏麵猛然一沉。
    身後的劉主任看秦譽忽然停下了腳步，也有些奇怪：“怎麽了，秦首長？”
    秦譽的眼睛死死的盯在病房的門口跟窗口，但是卻看不見顧展眉的蹤影：“你不是說顧展眉已經過來了嗎？”
    “是啊，顧醫生的確是……”
    劉主任也好像是預料到了什麽一樣，下半句話戛然而止。
    兩個人雙雙怔了一下，接著就快步走過去，朝著窗開的病房門口看了進去。
    在病房裏麵，溫暖的燈光灑在病床上。
    林菀被顧展眉抱在懷裏麵。
    蒼白的臉上都是痛苦的神色，說話的聲音也含含糊糊。
    秦譽聽不清楚林菀在說什麽，但是他的眼睛卻能夠看見，顧展眉在抱著林菀。
    跟林菀的接觸沒有達到他心中所設定的安全距離。
    他要把她拉開，他要把他們分開！
    秦譽抬腳就想要衝道房間裏麵去。
    卻被身後的負責人劉主任給一把就拉住了，劉主任緊張的勸他：“秦首長，您不能過去！！會被感染的！！”
    “誰讓你放她進去的？！快讓她出來！！”
    劉主任看秦譽的情緒一下子就變得很激動，忙開口道：“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啊，鑰匙明明是在護士的手裏麵，顧醫生不可能拿到鑰匙的！”
    “那她怎麽會出現在裏麵？她怎麽進去的？！”
    秦譽眼睛都憤怒的發紅，劉主任也知道情況不好，轉眼一看身後有兩個趕過來的醫生跟護士，趕忙開口求助：“快過來！”
    那兩個醫生跟護士過來之後，也看見林菀的病房裏麵出現了其他人。
    驚訝之餘，其中一個護士趕緊上前一把將房門給拉過來，然後鎖上了。
    秦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房門在關上的時候，顧展眉的眼睛抬起來，望著自己深深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秦譽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跟林菀這麽近距離的接觸，意味著什麽，顧展眉應該知道才對。
    她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臉上甚至連口罩都沒有戴，手上也沒有戴一次性手套。
    她什麽防護措施都沒有做。
    “她會被感染的！”秦譽一把掙脫開劉主任，撲過去抓住那個鎖門的護士，“把鑰匙給我，把她放出來，她明天就能回國內去了，把她放出來！！！”
    護士被秦譽給抓住，拚命的想要將鑰匙給藏起來，不想要交給秦譽。
    但是秦譽卻死活都要從她的手上把鑰匙給搶過來才行。
    劉主任跟旁邊的醫生也知道顧展眉一旦出現在裏麵，絕對不可能安然無恙的放出來，更別說是回國，門兒都沒有了。
    兩個人上去拉住秦譽。
    劉主任更是拚命勸他：“秦首長，您冷靜點，您一定要冷靜點啊！顧醫生已經進去了，您要是也進去，營區那邊可怎麽辦？”
    “我要跟她在一起！我不能讓她自己被隔離！我為她做了那麽多，計劃了那麽多，絕對不能讓她自己毀在這裏，放手！放手！！“
    秦譽的力氣很大，被逼急了一樣，將身邊的劉主任給一把推到了地上。
    護士手裏麵的鑰匙也被秦譽給伸手搶過去。
    秦譽腦子裏麵很亂，但是卻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麽做。
    他要找顧展眉，必須去找她。
    打開麵前的門，進去跟她在一起。
    而不是懼怕病毒的傳染，就這麽留在門外。
    他這一輩子，都在危險跟安全的邊緣遊走，雖然不如顧展眉的人生那樣坎坷。
    不如顧展眉來的那樣悲慘的要看著親近的人一個個離開自己的身邊。
    但是他的戰友，也曾經一次次的從他的身邊被死神帶走過。
    他不想失去顧展眉，不想看著自己在籌劃那麽多以後，所有的努力跟心血都付諸一炬。
    “展眉……展眉！”
    他的手指將那一串的鑰匙一把又一把的飛快插到鎖孔裏麵去開鎖。
    但是，試了好幾把都沒有辦法將門給打開。
    他總是希望下一把能夠將門鎖給打開。
    可是，下一把總是讓他失望。
    他徹底失去耐性，將鑰匙一扔，就要側身去撞門。
    他有一種滅頂一樣的恐懼感，熟悉的襲擊上了他的心頭。
    就像是當初醫療區的大樓被炸坍塌。
    他徒手去扒那些石頭水泥塊，想要把顧展眉從裏麵救出來。
    那個時候的絕望就像是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充滿了整顆心髒。
    現在也是。
    他再一次嚐到了這種絕望。
    “我不能讓她死……我不能讓她死……”
    他一遍又一遍的呢喃這句話。
    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去用身體狠狠的撞擊那扇門，想要將房門給撞開。
    但是，不知道撞了幾下，就在門開始晃動起來的時候。
    突然有人猛地往他腳下打了一槍。
    槍聲接觸道腳尖前麵的地麵，秦譽微微愣了一下。
    馬上就有人飛快的衝過來，然後兩個人一左一右駕住他的肩膀，然後把他給從門口拉開了好幾米。
    “放開我！”他瘋了一樣，暴怒著高聲命令。
    那兩個駕住他的人微微愣了一下。
    但是沈進的聲音卻立刻就響了起來：“按住首長，不能讓他進去。”
    沈進的聲音激的秦譽雙眼血紅，他像是一頭走投無路的猛獸一樣，瞪著沈進，充滿了殺意：“沈進！我殺了你！！”
    沈進看見秦譽這個樣子，雖然心裏麵發怵，但是想到顧展眉已經跟林菀在一塊兒了，那就距離感染也不遠了，就還是使眼色讓人把秦譽給按好了。
    按著秦譽的人其中一個是跟在秦譽身邊的小張。
    現在看見秦譽這個樣子，也不敢把他放開，語重心長的勸他：“首長啊，您不能進去啊，萬一被感染了，那就嚴重了。”
    “放開我！放開我！！”
    秦譽用力掙紮，想要甩開身邊的人。
    但是小張跟另一個戰友死死把秦譽給按住，根本就不讓他動彈。
    雖然知道秦譽現在很緊張，很難過，無法接受這個事情，但是，除了同情歎息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麽辦法。
    “首長，顧醫生會沒事兒的。”
    “把我放開！”
    秦譽皺著眉毛，大聲命令。
    小張跟身邊的那個士兵也不敢放。
    “我讓你放開，你們聾了嗎？”
    小張皺著眉毛去看沈進，想要看看沈進是個什麽意思。
    沈進聽見秦譽這樣命令，也知道一直這麽摁著他不是個事兒，就開口道：“但是你不能進去。”
    “我不進去，就在門外看看他。”
    秦譽這麽說了。
    沈進才讓小張跟身邊那個士兵鬆手。
    秦譽被鬆開之後，先是給了他們兩個一人一拳，然後才往前走。
    小張跟被打的戰友趕忙要過去拉住秦譽。
    但是，卻看見秦譽站在窗戶邊，手指緊緊抓住了窗戶上的鐵柵欄。
    那麽緊緊的握著，透過窗戶的玻璃，用力的看著燈光下抱著林菀的顧展眉，眼淚從眼睛裏麵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