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生的出場順序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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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燈光流轉的法式餐廳裏,一個穿著紅色晚禮服的美麗女人垂首安靜的坐著,她已經坐了很久,服務員來問了三次是否起菜,她一直搖著頭,聲線輕柔地說:“等一會。”
餐廳裏的情侶們,來的早的已經結完賬離開,一桌一桌,又一桌,搖曳的燭光中,那女人的身影,顯得那麽的孤單。
服務員又一次前來詢問,這一次,她輕輕點了點頭說:“幫我把紅酒開了吧。”
服務員打開紅酒,為她斟滿一杯,單單輕輕抿上一口,一口,又一口,沒過多久,一瓶紅酒就見底了。
單單站起身來,結賬走出餐廳,沿著馬路,踩著高跟鞋,拖著長長的裙擺,在路燈明亮,人來人往的步行街走著。
忽然,她停下腳本,看著四周,眼裏瞬間湧滿了淚水,她拿起手機,撥通那個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過了很久,那邊才接。
單單仰著頭,望著天空,有些暈眩地說:“唐小天,你出來,我想見你。”
“你喝酒了?”電話裏的唐小天聽出了她聲音裏的不正常。
“你也會關心我嗎?”單單在這邊反問道:“你不是見到我就像見到瘟疫一樣躲著嗎?你不是連跟我吃個飯都不肯麽!你他媽的管我喝不喝酒!”
“唐小天,我告訴你,我現在要見到你,馬上就要見!你出來!”單單對著電話裏的他,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
“你等我,不要亂走。”唐小天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單單掛上電話,也不管身上的禮服價值不菲,就往路邊的花圃上一坐,她望著馬路,發著呆,細想著這些年她都幹了什麽,可是她想不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記憶裏,似乎沒有除了追逐唐小天之外的事了。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單單等了半個小時,唐小天才急衝衝的從街角的盡頭跑來,站在單單麵前,有些緊張地拉起單單說:“我送你回去。”
單單甩開他的手,抬眼,有些朦朧地望著他說:“唐小天,你記得這是什麽地方嗎?”
唐小天望著四周,並未想起。單單苦笑了一下,輕聲說:“隻有我記得,那年,我被單依安從美國騙回來,無親無故,無處可依,是你,從這裏,把我接回了家。”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在美國就已經喜歡上了你。”單單低著頭,聲音特別輕:“我喜歡你,你知道吧?全世界都知道,你也知道。”
“唐小天,十年了,我跟在你的身後,整整追了你十年,你一定不知道我當初是多自信。那時的我真傻,我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拚不過時間,拚不過你!”
“我總覺得我還年輕,我耗的起!不管十年,二十年,我和你杠上了,我就是不認輸。”單單抬起頭來,緩緩地站起身,雙眼湧滿了淚水:“可是,小天,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現在才知道,就算我在用一個十年也沒辦法打動你!”
單單抬起雙手,緩緩轉了一圈:“唐小天,我要在我開始的地方,和你承認我的錯誤:我錯了,從今天開始,我認輸,我放棄,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這樣,你可以高興點了吧。”單單說完,轉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唐小天跟了上來,拉住她的手腕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你走開!”單單甩開他的手。
“單單。”唐小天沒放開,沉痛的拉著她的手說:“我一直拒絕你就是不想你變成這樣!就是不想你像現在這樣傷心!”
“是,我蠢,我笨!”單單哭喊道:“我從來不知道,人生的出場順序這麽重要,我隻是比她晚到,就永遠沒有機會。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比你早出生,我要堵在你家門口,讓你一輩子都遇不到舒雅望!”
“單單。”唐小天皺著眉頭,心理也很是難過。
“放手。”單單低著頭,伸手將唐小天的手從手腕上掰下來,無力的說:“既然你這輩子都不會接受我,那就不要管我,我這種人太賤,別人對我好一點,就會舍不得離開。”
唐小天掙紮了一下,緩緩放開手,
單單靜默了一下,抬手,從耳朵上取下今天小心翼翼帶上的珍珠耳釘,然後又從包裏拿出那個他在美國送的陶瓷小人,遞到唐小天麵前說:“這些還給你,我不想在每天早上看著耳環傻傻的猜測,你曾經對我有過一分心動,我不想在每天晚上握著這個冰冷的陶瓷小人,想著你曾經說過我像天使一樣。”
“這些年,我想夠了,也想膩了。”單單輕輕說:“唐小天,我不想再幻想下去了。”
說完,她將東西塞進唐小天的手裏,然後咬著嘴唇,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真的決定放棄了,真的。
唐小天沒說話,看著她倔強又纖瘦的背影,忽然有一種心痛的感覺,他很想衝上去抱住她,然後……
然後告訴她什麽呢?
唐小天茫然的想著,遠遠地跟在單單身後,見她東倒西歪地走著,走了一會,她忽然腳一崴,跌倒在地上,唐小天連忙跑上前去,想要扶她,卻想起她剛才的話,又緩緩地收回了手。
單單匐在地上,慢慢坐起來,光裸的手臂跌破了一個口子,她摸了摸,她拿起手機,坐在地上,給人打電話,電話接通後,她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單依安,單依安!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來接我回家吧。”
“你來接我,你快來接我回家吧。”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唐小天在她身後,及其難過的望著她。
是他,讓一個這麽可愛的女孩,如此地傷心。
是他,又一次傷害了一個真心愛著他的人。
如果說,不能給舒雅望幸福,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苦的話,那讓單單這樣難過,就是他這輩子最內疚的事了……
他那時不應該給她希望的,他那時,應該拒絕的更徹底一些。
可是那時的他,居然以脆弱的名義,依賴著她的喜歡,放任著她的追逐,甚至請求她救救自己。
那個傻丫頭,真的來了,無知無畏地她穿過荊棘,踩過泥濘,一路橫衝直撞的衝到他麵前,卻沒能將他從泥潭裏拉上來,反而被他連累的滿身泥濘,傷痕累累。
他們就這樣,一個坐在路邊哭泣,一個站在暗處,遠遠地保護著她。
當她的眼淚一串串往下落,當她哭著打電話的時候,他的心也酸酸的疼著。
(二)
單依安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公司召開一個高層會議,布置明天的一個重要收購計劃,布局了大半年,終於又讓人等到了收網的一刻。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洋洋得意的坐在會議室裏,聽著他的得力助手黎初遙報告項目進度,參會的人並不多,會議室裏坐了七八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每個人的表情都挺激動的,畢竟過了明天,公司又要更上一層了,他們年底的股份分紅又可以翻一倍了。
手機亮起來的時候,單依安垂眼看了看,手機上單單的名字出現著,單依安沒有猶豫,起身拿起手機,走出會議室外麵接電話去了,會議室裏的人都有些詫異地望著他,這個年輕的董事長,二十歲接任,到現在將近十年了,還是第一次在開會的時候跑出去接手機呢。
幾名高層互相對看一眼,雖然默默無聲,眼神卻互相交流猜測著,唯一波瀾不驚的也許隻有行政總秘黎初遙,她依然麵無表情的,背對著投影布,一字不落的將項目文件上的所有內容和數據背出來。
單依安再次推門進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他的俊朗的麵容上少見的布滿了焦急的神色:“黎初遙,你跟我來。”
說完,他丟下一個會議室的員工,衝衝走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麽回事,卻沒有一個人敢離開,因為他剛才並沒有說散會兩個字。
電梯勻速下降,很快就到了地下停車場,單依安打開車門,坐上駕駛位,黎初遙坐在邊上,他一邊開車一邊對她吩咐著明天的收購的準備工作,這本來應該是在會議上布置的,但是現在,他隻能先吩咐給秘書,然後讓她傳達下去。
黎初遙打開筆記本電腦,將他布置的任務全部錄入,很快,車子已經開到市中心,單依安停下了吩咐,眼睛往馬路兩邊張望起來,過了兩三分鍾,他才在一個轉角的路燈下,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靠著書報亭坐在地上,昏暗的燈光下,低著頭,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臉頰。
單依安連忙靠邊停車,連火也沒熄就打開車門,大步跑了過去:“單單。”
那人聽到他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單依安那張一向不可一世的漂亮臉蛋上,居然帶著一絲心疼,他緩緩蹲下來,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從未有過地溫柔聲音道:“小妹,跟哥哥回家吧。”
在路邊等了很久的單單聽到這句話時,委屈地憋著嘴唇,再也控製不住的大聲哭起來。
“好了,不哭了。”單依安伸出雙手,想把她拉起來,可是單單卻忽然爆發地用雙手捶著他的胸口,哭泣著說:“單依安,你為什麽不早點接我回家!你明明知道我是你親妹妹,也不早點接我回家!你讓我隻是因為別人的一點溫柔!因為別人請我吃了一頓火鍋,陪我去過一次遊樂場!因為別人像哥哥一樣疼我!我就丟掉了自己的心!”
“單依安!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麽不早點接我回家,為什麽不能早點接我回家!我真的過的好辛苦,真的好累啊!”
單單說著說著,哭倒在他的胸口,單依安皺著眉,心疼地抱起全身冰冷的她,小聲地哄著:“對不起,我現在就接你回家。”
單單拉著他胸前的衣服,哽咽著哭泣著,單依安半扶半抱的將她帶到車邊,黎初遙冷漠地為他們拉開後車門,單依安將單單扶進去,自己也坐了上去,黎初遙將車門關上,繞到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車子在馬路上呼嘯而過,路邊不遠處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一個男人,眼神沉痛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
一路無言,車外燈火通明,車內漆黑一片,單單的酒勁已經上來,加上剛剛哭了太久,她靠著單依安的肩膀已經沉沉睡去,單依安抬手輕輕撫摸著她軟軟的頭發,他垂下眼睛,忽然輕聲開口道:“小的時候我很討厭她,討厭到恨不得她死掉。”
不出意外的,駕駛位上的人一點聲音也沒發出,這就是單依安喜歡將她帶在身邊的理由,這個女人,冷靜又聰慧,寡言又能幹,就像一個機器人一般,你跟她說任何事,她就像沒反應,也像沒聽見,更不會跟任何人說。
和她說心事,讓他覺得很安全。
單依安半抱著單單,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像是小時候哄著自己的妹妹睡覺一般,溫柔地哄著她入睡。
單依安低頭,望著這個和他隻有一半血緣的女孩,繼續說道:“可是她和我妹妹一般大,和我妹妹一樣,活的那麽無助,那麽痛苦,那麽渴望著親情和關愛。”
“可是也和我妹妹一樣,什麽也沒能得到。當年,我報複了所有傷害我的人,卻沒辦法報複她。”
單依安拉起單單白皙的手緊緊握住:“因為她跟我一樣,跟我妹妹一樣,她所受過的痛苦我們都嚐過,她所渴望的東西,我們都渴望過。”
“所以有時候覺得,放過她,就像放過自己。”單依安說這些的時候,一直很平靜,也很溫柔,今晚的他,似乎被單單那淚如雨下的控訴刺激的有些感性,說了很多廢話,可還好,那個聽他說廢話的人,絲毫沒有反應。
(三)
深夜,唐小天獨自來到一個叫杏花公園的地方,這些年,他經常來這裏,看看這裏的花,這裏的樹,這裏的涼亭,這裏的湖泊。
每次來到這裏,閉上眼睛,似乎總能清楚的記起那個女孩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句話。
十年了,就像單單說的,她用十年也沒能打動他,而他用十年,也沒能忘記另一個人。
十年,似乎彈指一揮間而已,十年,似乎又漫長地無邊無際。
在這寂靜的十年裏,他的身邊,似乎聽不到除了單單以外的聲音,可是今天,那個聲音也對他宣布,她要離開了。
原以為自己會輕鬆一點,卻忽然覺得安靜地可怕。
唐小天緩步在杏花公園裏走著,停在一個八角亭邊上,抬頭望著涼亭上,用黑色的草書寫著“夏有喬木 雅望天堂”的牌匾,久久未動。
每次看到這個牌匾,就會想到舒雅望曾經紅著臉,輕笑著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每次想到這裏,他的心依然悸動不已。
可每次,也會因為這句題詞,瞬間想到夏木,這個公園真正的主人。
唐小天走進涼亭,輕輕的閉上眼睛,腦海裏一直閃過這些年的事情,每一件,每一件,都像電影一般在他腦中回放,關於夏木的,關於舒雅望的,還有,關於曲蔚然的,那些人,已經在他的生活裏消失了十年,可所有的事依然就像發生在昨天,他的時間好像隨著那些人的離開,早已經靜止了,而他身邊的人,正一天天的老去,一天的長大。
父親已經從部隊退休,每天拎著鳥籠去河邊和人下棋,為了一個棋子和人爭論不休。
母親的頭發已經花白,每天依然準時出去買菜,隻是每次見到有老太太抱著孫子孫女從她麵前經過,總會又歡喜,又羨慕的繞著道走。
張靖宇的兒子已經上了小學,每天調皮搗蛋讓他操心,喝酒的時候他的嘴巴裏除了他的兒子,似乎已經沒有別的話題。
那個剪著娃娃頭大眼睛的女孩,早已褪去少女青春的活力,穿衣服的顏色也漸漸從粉色係,變的素雅起來,愛嬌明亮的笑容也變得柔和,一發脾氣就跺腳嘟著嘴巴的小動作,也已經好久沒看見了。
他們都在改變,而他卻沒有,他們都在往前走,而他卻沒有。
他一直一直站在原地,一步也沒動。
他清楚的記得,夏木葬禮那天,他和舒雅望說了:“我不會等你。”
可是,他卻沒有做到。哦,也不能說沒有做到吧,隻是,他沒有想去的地方,所以,還一直留在原地,留在這個公園裏而已。
唐小天又想起了單單,那個女孩,在今天晚上哭的那麽傷心,哭的他心都疼了。其實他也好想大哭一場,然後學著她那樣,瀟瀟灑灑地放棄一段求而不得的感情。
可是他做不到,最疼的那些日子早就過去了,現在的他,不過是被放在溫水裏煮著的青蛙,死不了,卻每天都很難受,卻又說不出來怎麽難受,隻是覺得,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暢快的呼吸過了,總覺得沉悶悶的,壓在胸口的地方,喊不出來,壓不下去。
唐小天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吐了出來,望著手裏麵單單還給他的耳釘和天使小人,想到她還給他這些時說的話,她每天晚上,每天早上都在想著他嗎?想著那些她和他的可能?
其實,說他沒想過,是騙人的。多少次,在同事勸他的時候,在母親怒罵的時候,在父親喝著酒暗示提點的時候,在同學聚會上看著別人拖家帶口的時候,他都想過,算了吧,就這樣吧,跟她在一起吧,這麽好的女孩,這麽愛他的女孩,他有什麽不滿足呢?
可是每次,心理卻又有另外一種聲音在問他:如果跟她在一起,你就必須全心全意去愛她,嗬護她,不讓她受一點點傷害,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徹底忘記另外一個人,你做得到嗎?
每一次,他在心裏回答的聲音,都是否定的。
可是今天,那個否定的聲音,似乎變得不再堅定,而另一種聲音鼓噪著他,焦急地質問著他,為什麽不試試呢?試著忘記她,試著去當一個薄情的,健忘的男人,試著去接受,一個愛了你這麽久的女孩……
唐小天在黑暗的涼亭裏,睜著眼睛,安靜地坐了一整個晚上,隻是在這安靜的表現下,他的心裏卻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蒙蒙亮了起來,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咋咋地叫著,公園裏晨練的人多了起來,成群結隊的老頭老太太們在打著太極拳,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寶寶走來,寶寶似乎隻有1歲左右,還不會走路,寶寶的爸爸彎著腰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小寶寶極其興奮的嗬嗬直笑,寶寶媽媽快步走到前麵,拿著手機對著父子兩溫柔地叫著:“寶寶,看這裏,看媽媽,看媽媽。”
小寶寶伸著舌頭努力地望著媽媽,寶寶的爸爸也對著鏡頭做著鬼臉,寶寶媽媽嗬嗬大笑,哢嚓一聲拍下了這一刻。
唐小天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晨光柔柔地照著他憔悴的側臉,他垂著眼睛思考了好一會,緩緩站起身來,似乎下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四)
清晨,單單頭痛欲裂的醒來,睜開眼睛,依然感覺天地再轉,喉嚨幹渴難耐,她翻身起來,揉著太陽穴下床,拖著被她揉成鹹菜一樣的禮服裙下樓找點水喝,一樓餐廳裏,單依安正優雅的吃著早飯,單單走過去,一把搶過他麵前的牛奶喝了個幹淨,單依安瞅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著手裏的資料:“去洗個臉再下樓,你看你什麽樣子。”
單單眨眨眼睛,詫異地問:“我什麽樣子?”
單依安指了指離餐廳不遠處的玄關牆上的鏡子,單單走過去照了照,忍不住尖叫起來!鏡子裏麵簡直是個鬼啊!紅腫的眼睛,黑乎乎的睫毛膏,臉上兩條黑黑的淚痕!嘴巴上的口紅也胡的到處都是!頭發也亂的像個雞窩一樣!禮服裙像是鹹菜一樣裹在身上!
單單連忙拽著裙子,以光速小跑上樓,衝進洗浴間,用力的將自己洗的幹幹淨淨,然後換上一身寬鬆可愛的家居服才鬆了一口氣!
她踩著拖鞋再次下樓,一邊走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喊:“單依安,你居然讓我那個死樣子睡覺,你知道一個晚上不卸妝對皮膚傷害多大嗎?我做幾十次麵膜都不補回來啦!我不管,你給我錢,我要買麵膜。”
單單一邊嚷嚷一邊往餐廳走,隻是在路過客廳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單單退後兩步,轉頭,有些愣愣地望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她沒想到會這麽快又見到他,她以為隻要自己不去找他,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了。
卻沒想到會在她剛剛醒來,完全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又一次看到她,單單有些慌張地往餐廳望去,隻見餐廳裏空無一人,沙發上的男子站起來道:“你哥上班去了。”
單單抿了抿嘴唇,扯下耷在頭上的毛巾,緊緊地拽在手裏,望著他問:“你怎麽在這?”
唐小天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深邃的雙眼直直地望著她說:“我來找你。”
單單無法承受他那樣專注的眼神,雙手將毛巾扭的更緊了,撇開頭,躲著他的視線問:“什麽事?”
唐小天走過去,站在她麵前,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我們交往吧。”
單單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一定是產生了幻聽,抬起頭來問:“啊?”
唐小天的表情依然很嚴肅又很認真地說:“跟我交往吧。”
單單不敢相信地愣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交往?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
這人不是昨天晚上還在拒絕她來著的麽?
唐小天搖了搖頭:“我是認真的。”
一整晚的掙紮和糾結,在清晨的最後一刻,終於隨著那對幸福夫妻的笑聲而消散了。
是的,他也可以,他也可以像早上那對夫妻一樣那麽幸福,他也可以,也可以讓單單像那個女人一樣笑的那麽開心。
是啊,他有多久沒看見她燦爛的笑容了,似乎從好幾年前就再也沒見過了吧,明明連一個人在美國生活都很努力笑著的孩子,卻被他折磨的連笑容都失去了。
“跟我交往吧。”唐小天又輕聲說了一次:“我會好好對你的。”
單單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醒來,她望著唐小天想也不想的使勁點頭,激動的連話也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傾家蕩產買了的彩票,以為沒中獎,傷心絕望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卻有人來跟她說:“你中了!中獎了!巨額!超巨額大獎啊!”
單單幾乎聽到身邊有禮花和彩球爆炸的聲音,她興奮著激動著甚至抑製不住地尖叫著,一把抱住唐小天:“好啊!你說的!不許反悔!我們交往!我們交往了!你絕對絕對不許反悔啊!”
唐小天被她這股激動的勁逗笑了,忍不住伸手回抱了她:“好,不反悔。”
單單簡直快開心瘋了,她第一時間跑去告訴了唐媽媽,唐媽媽蒼老已久的老臉聽到這個消息後,居然和單單一樣激動地尖叫起來:“真的嗎?真的嗎?小天這個臭小子終於開竅了嗎!”
單單笑著使勁點頭:“是啊。”
唐媽媽抹著眼角說:“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戲了呢。”
單單也抹著眼角說:“我也以為這輩子都沒戲了。”
“媽,單單,你們至於麽?”唐小天被這兩人弄的椮的慌,至於麽,至於這樣相對流淚嗎?他就讓他們這麽操心了。
“怎麽就不至於了?”唐媽媽氣的反口道:“就你那花崗岩腦袋,開竅了簡直就是奇跡!”
一直沒說話的唐爸爸忽然開口道:“我看你們兩個還是別交往了。”
單單驚了一跳:“為什麽?”
“死老頭,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唐媽媽又氣又急的跳起來,她怎麽忘記了,家裏還有一個花崗岩腦袋呢!
唐爸爸抽了口煙,繼續道:“我看你們兩個也別交往了,直接把婚結了吧!”
唐爸爸說完,唐媽媽立刻拍掌道:“對對對!結婚好,交往什麽呀!你們都交往十幾年了,知根知底,還有什麽可交往的,唐小天你就知道磨嘰!”
還是老唐了解小唐啊,這小子是個責任心極重的家夥,如果隻是交往說不定那天腦子清醒了還會反悔,但他要是結婚了,就算是舒家那孩子主動回來找他,他不會再有什麽想法了,因為他一定會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家庭負責的。
“這……這會不會太快了?”單單有點嚇到了,她隻是來通知一下自己終於拿下了唐小天的喜訊,怎麽瞬間就跳到結婚上去了!這前後還不到一個小時好麽?
“不快不快,阿姨還得給你定酒店,定禮服,定婚紗照,發帖子,選吉日,哎呦!忙起來要大半年呢!哪裏快了!一點也不快!單單啊,你都28了,結完婚正好29,30之前把孩子生下來多好,哦嗬嗬嗬,當然你要早點生也沒關係啦。”
“媽,這都哪跟哪啊?”唐小天的臉頰有些微微的紅暈,他也覺得這個事情的發展速度有些太快了,快的他都有點覺得活在夢裏了。
“什麽那跟那啊,以前單單說不逼你,現在可沒人逼你,是你自己願意的啊。”唐媽媽滿臉喜氣,不容反對地找著幫手道:“老唐,你說是不是?”
唐爸爸砸吧著煙嘴,望著唐小天,有些嚴肅地說:“男子漢,大氣一點,做了決定就該破釜沉舟。”
“是。”唐小天在老爸這樣嚴厲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站了個軍姿!
“哈哈哈,就這麽定了!”唐媽媽鼓著手掌開心的不知道怎麽是好:“哎,我應該先幹什麽呢?啊,對對,先通知親戚們,我家小天終於要結婚了!哦嗬嗬嗬嗬。”
“這個……”單單弱弱地問:“為什麽沒有人問我意見?”
可是唐媽媽已經用迅雷不及掩耳之的速度飛奔回房間裏開始打電話,站在房間外麵都能聽到她喜氣洋洋的聲音:“哎呦,他大姨啊,小天要結婚了,是啊是啊,媳婦漂亮著呢!你要來喝喜酒啊,一定要來啊,哈哈哈哈哈。”
聽著房間裏唐媽歡快的聲音,唐小天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轉頭,望著單單,溫柔地問:“那就這樣決定了?”
單單抿著嘴唇,心裏歡喜的緊,卻拿喬地撇過頭,使勁的憋著笑。
唐小天笑了笑,伸手,輕輕拉住她的手,又問了一句:“嫁給我,好不好?”
單單轉過頭來,望著他,終於再也憋不住,眯著眼睛,展開笑顏,開心地笑起來,然後使勁地點了點頭。
當然好,她求之不得。
唐小天感受著這滿室溫馨歡樂的氣氛,緊緊壓著胸口的那團重物似乎也忽然間就消失了,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也許,有的時候放下自己的執著,放棄自己的目標,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身邊的人都笑了,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