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木子你們來一下。”

    導演盯著錄像半晌，終於發現，半個月拍戲以來，他老是產生奇怪感覺的原因了。

    疏離，是的，疏離。

    屏幕上的兩人，台詞、表情、演繹，都無懈可擊；可是始終令他覺得哪裏不對。

    蘇木子雖然新人，但表演能力真沒得說，比許多老演員都老練。

    情緒飽滿，可圈可點；水靈靈的眼睛好似會說話，偏偏有點克製？

    該深情的地方，壓抑情緒；該克製的地方，又過了頭顯得冷漠？

    顧南之嚴格說起來，入圈不久，不算老演員；不過資源、能力、粉絲，都非常強大；他表演一向很穩。

    為何這幾次對戲，都感覺他用力過猛，想刻意的表達？

    一個用力一個克製，就令他產生了怪異感。

    指著屏幕，導演將自己的疑惑，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顧南之麵帶微笑，溫柔的眼注視著蘇木子；清楚原因的蘇木子卻沉默，一言不發。

    導演成名多年，眼光毒辣老練；一旁的副導演顯然差點火候。

    瞧了屏幕半晌，始終沒覺出哪裏不對。

    不由得愣神道：“我看著，挺好啊。”

    他看不出什麽不對，觀眾應該也看不出吧？

    “木子，你說說看。”導演溫和的語氣中，暗藏絲絲嚴厲。

    他的名字是收視率的保障，出品向來嚴苛，所以作品才能經久不衰。

    一向嚴厲認真的他，眼裏揉不得沙子。

    “抱歉，我可能……”

    下意識的想要退縮，知道這不是自己一慣的作風，但是她忍不住。

    她以為自己內心足夠強大，可是日複一日的，和她曾經愛得最深，又將她自尊踐踏得最深之人對視時，她怕了，她想退縮，她不敢看，想逃離……

    “抱歉，”顧南之好聽溫柔的聲音，打斷了蘇木子的話，

    朝導演說道：“您覺得不好的地方，請指正；我們再磨合磨合，也可以重拍。造成的時間損失，從我片酬裏扣。”

    溫和的態度，嚴謹恭敬，挑不出一絲毛病。

    其實並非蘇木子不可，不過顧南之看中，導演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點點頭。

    顧南之微微一笑，抓住蘇木子纖細的手腕，徑直朝休息室走去。

    木子，你想逃嗎？不，我不會答應的。

    肆意妄為的他，頹廢那麽久，胡鬧那麽久，終於找到你，絕不會再放手。

    “請放開我。”蘇木子回過神來，想逃避，又被欠款壓得喘不過氣，她糾結。

    手腕上傳來痛感，顧南之的力氣很大，讓她無從掙脫；到達休息室鬆開時，她的手腕微微發紅。

    “我不演了，我退出。”不敢抬頭看他的臉，那會提醒她，那些自以為遺忘的悲哀。

    她曾經肆意的和他表白，劈開自己冷冽的外表，把內心的火焰展示給他。

    之南，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呀。

    他笑得多麽溫柔多麽好看啊，熱鬧的包廂裏，大家起哄著：答應她答應她。

    可是，他笑著說了句話，沒聽清。

    現在想想，是不好？還是別鬧？

    他好像一直這樣溫柔，又若即若離；不敢回想，怕想起來他從未說過答應。

    “違約金，你付得起嗎？”顧南之溫柔的笑笑著提醒，溫柔久了，就像是一張麵具摘不下來。

    “我知道你缺錢，你也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施舍；所以，到底是麵對我，還是麵對違約金，相信你可以選擇得很好。”

    不可能讓她離開的，好不容易才做了這一切，才引她進了劇組，如何能放任她離開？

    違約金？蘇木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不可能。

    合同她仔仔細細的閱讀過，並沒有任何關於違約的條款。

    導演甚至說：如果你不想拍，可以提出來，他不會為難。

    她當然不是真的想罷演，也不是真的要退縮。

    被逼一路前行的她，知道有一條退路，讓她的心更安定。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你……算計我？”開口問，嗓子不自覺的沙啞。

    有必要嗎？她蘇木子不過是個無錢無勢，還背著一身債務的女人，不值得除蘇家之外的人算計。

    “我有那個能力嗎？”顧南之眨巴眨巴眼睛，很無辜。

    能力？為什麽是這個回答？

    他們曾經在一起有多久？記不清楚了，但是他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份背景？能念那所貴族學校，身份不可能簡單。

    “是你變了，還是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喃喃囈語，更像是問自己。

    她從來不是一個多驕傲的人，小時候的生活美好，讓她樂天愛笑；後來她倔強的將自己縮在殼裏。

    是顧南之，是她的陽光，照亮她，鼓勵他；對他的感情是愛？是依戀？還是追逐光芒？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直到最後，他將她為數不多的驕傲和自尊，狠狠踐踏。

    “隻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會是那個，屬於你的、溫柔的顧南之。”

    將她的迷惘和掙紮看在眼裏，顧南之很想上前將她抱住，狠狠的壓在胸口。

    他多想告訴她：當初的那一切都是情非得已，都是為了保護你。

    可是，他有什麽資格說呢？造成這一切的還是他。

    “我不願意。”內心風雨飄搖，蘇木子的腦海裏，浮現起穆謹暄的臉。

    她，要守住內心的燭火，往事再也不想起。

    “你會願意的。”顧南之的聲音很輕，內裏甚至透著重重的霸道。

    這不是她記憶中的顧南之，記憶中的顧南之對誰都很溫柔，笑容柔和。

    上一次見麵，被自己狠狠的拒絕，他明明一副受傷的樣子，為什麽今天……

    蘇木子錯愕的注視著他，俊美的臉孔，溫柔柔和，眸子裏盛著盈盈水意，是他，又不像他。

    其實，溫柔隻是一種禮貌。

    腦海中冷不丁的浮現出這句話，她頭疼，她不想再回憶，她再也不想回憶過去了！

    曾經問他，為什麽總是那麽柔和，好像不會生氣。

    他的回答溫柔又禮貌——溫柔隻是一種禮貌。

    所以，什麽都不算。

    “這部戲我不會放棄，隻是···希望你明白，我們隻是合作關係。”

    望著這張熟悉的臉，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撫摸過，現在居然有些陌生。

    點讚那些關於她的視頻，助推輿論發酵；

    向沒戲接的她伸出橄欖枝，而她無法拒絕；

    察覺到她想退縮時，威逼和利誘雙管齊下？

    她沒有退路了，又是這樣被逼向前啊。

    “那就笑一笑啊。”顧南之難掩內心的喜悅，手親昵的捏了捏她的臉，一如從前。

    你不想回憶過去，沒關係的，都沒關係。

    上天讓我再一次和你相遇，就是在提示他不要放棄！

    過去的他，逼不得已；如果不那樣做，木子會有生命危險！

    現在的他，羽翼已豐，他有能力保護她，再也不會讓她逃離。

    “隻是合作關係！”

    蘇木子靈敏退開，一字一頓的強調。

    “你啊，還真是倔強。”顧南之若無其事的無奈搖頭。

    他的情緒，令蘇木子心頭怪異感大增。

    他的眼睛再看不出受傷，他是放棄了嗎？還是另有打算？

    他意味不明的親昵，適可而止的溫柔，卻她沒有感覺平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