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險墜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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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道深處,隱約傳來跑動和呼叫聲。
    那人朝身後來路張望兩眼,又急急說道:“敵人馬上來了,記住,石州地下組織內有叛徒,叛徒出賣了趙書記!你不能通過石州地下黨的通道傳遞消息,要啟用你的通道!”從懷裏掏出手槍,推攘溫寧一把,“快走,我先頂住!記住我的代號——虎口!”
    溫寧心頭熱浪洶湧,拽住那人的袖口,說:“虎口,你……”
    “狗日的別想跑——”
    溫寧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從前方巷道的拐角處衝來一道壯猛的身影,嘴裏喊打喊殺不說,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生生將正在跟溫寧說話的“虎口”撞到在地。
    不僅將虎口撞倒,且雙拳齊下,狠狠揍打,“叫你跑,叫你跑!看我先打你個半死!”
    虎口被打得哇裏哇呀連聲喊疼,溫寧也認出,這不由分說撞人且打人的,竟然是韓鐵錘!
    她連忙上前拉架,“別打了,韓鐵錘,你怎麽亂打人!”
    韓鐵錘打累了,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看見溫寧滿臉驚喜,“哎喲,溫妹子,又是你啊,太巧了!”腳下不閑地踹虎口兩腳,“起來,別裝死,往死裏打我的時候,不是這股孬樣兒啊!”
    “你……你打錯人啦!”虎口翻滾著勉強支撐起上身,露出鼻青眼烏牙出血的臉。
    “哎喲,真的打錯人了!”韓鐵錘一拍大腿,趕緊上前拉虎口起身,“抱歉兄弟,誰叫你穿這一身衣裳,跟我那仇人差不多呢,嘿嘿,莫怪……要不,你也打我兩拳泄泄火?”他嘴裏說著抱歉,眼底其實半分道歉的誠意也沒有,甚至還悄悄地扭過頭,朝溫寧眨巴了下眼睛。
    溫寧沒好氣地說:“韓大當家的,你究竟在搞什麽鬼?!”
    韓鐵錘神秘地一笑,壓低聲音,說道:“我來捉奸啊。”
    溫寧一愣:他也來捉奸?
    韓鐵錘嗬嗬一笑,對溫寧附耳解釋道:“其實也不叫捉奸。你曉得吳永吉那龜兒子吧,公報私仇,把我往死裏整。哼,石州是我韓老大的地頭,跟我玩,我不弄死他?莫看他成天一本正經,其實滿肚子男盜女娼,上次二岔子出來溜達的時候就摸著了——他公然違反軍紀,進城逛窯子!我喊了幾個兄弟,今天就要來捉個現行,看他往後有臉教訓我們,看司令不把他踹到牆角去?!沒想到,龜兒子警醒,聽到動靜,提起褲頭翻窗跑了——”
    溫寧指著虎口,“所以,你把他當成了吳永吉?”
    韓鐵錘詭異又得意笑了,摸摸下頜的胡須,“其實嘛,不怎麽像。不過,你是我相中的小娘子,我看不得別的男人跟你瞎搭訕,還拉拉扯扯!嘿嘿,打他兩下,給點教訓!”
    溫寧徹底無語。麵前的韓鐵錘果然不是傻冒、冒失,心機深著呢。
    虎口以手撐腰,踱近,“你們,在說什麽?”
    溫寧彎腰,她的腳下,躺著一隻銀光鏨亮的懷表,這是方才韓鐵錘連打帶踹時,從虎口身上掉落的。她撿起遞給虎口,“你的東西?”
    “對對,包銀的,不值錢,就是家父留的念想。”
    確實稱不上好表。普通包銀,包殼平滑,沒有特殊的裝飾工藝,僅在表殼正中以小楷鐫有“慎昌”二字。這是一枚國產“慎昌”牌懷表,與溫寧見識過的舶來品懷表相較,失之土氣粗糙。她笑道:“父輩留下的東西,是得好好保管愛惜。伯父過世幾年了?”
    虎口忙不迭地收起懷表,說:“七八年了。我先走了,你,小心——”
    “別忙。”溫寧叫住虎口,“還有個人,你得見見。”
    虎口眼睛一亮,又帶著疑惑,“誰?”
    溫寧後退幾步,回到三岔口的正中央,看見餘南捆綁著一名小個子男人走來,一路不停地喝斥責問外加擰耳朵。坤包已然回到與餘南並肩同行的秦夫人手中。
    看來,成功捉到小偷了。
    餘南走近,一把將小偷推到牆角蹲著,“老實點,不準動,敢動打死你!”拍拍手,叉腰而立,“跑這麽快,可把老娘累得差些斷氣——”
    溫寧笑吟吟等待餘南平息了喘息,“小餘美人兒,還有力氣嗎?”
    “當然還有力氣。”餘南說。
    “好。”溫寧指向虎口,“來,逮住他,他是共黨!”
    形勢突變,虎口一句“你幹什麽”尚沒喊完,已經被扭住胳膊按伏在地。餘南的行動本來沒有這般順利,奈何有“十分聽溫寧話”的韓鐵錘幫忙,二人左右夾擊,虎口連招架抵擋的時間都沒有。
    餘南說:“我的姐,你怎麽知道這人是共黨,沒弄錯吧。”
    溫寧說:“弄沒弄錯,回去交行動隊,上了刑具自然清楚明白。”
    餘南說:“出來一趟收獲真大。你跟嫂子手無縛雞之力,我一人也押不走兩個男人,怎麽辦?”
    “這是個問題,一時半會兒哪裏去找應援的。”溫寧看一眼小偷,又看一眼虎口,“敢搶嫂子的小偷,可惡,不能放過;共黨當然更不能放過。不過,共黨狡猾,要不,咱們先把這共黨的胳膊卸掉一隻,以防中途起變故?”
    餘南怔然,“好歹都是中國人,要不要這麽狠?”
    溫寧朝她連眨兩下眼睛,“放心,要不了他的命。國法自有明文規定怎麽處理這些搗亂分子。”
    餘南點頭,“行,我來,削哪隻胳膊?”一麵說,一邊由腰間抽出匕首。
    虎口的臉色終於變了,大聲喊道:“誤會,誤會,你們別亂來!”
    溫寧撚著手中的紙條,曼條斯理地說:“沒誤會。你剛才說了,你的代號是虎口,這就是你想傳遞出去的情報。人證物證確鑿,咱們現在就算失手誤殺了你,也可以向上頭交待。”
    餘南的匕首,已經比在虎口的右肩上,摩挲著,像在尋找最好的下手方位。
    虎口的身子開始抖瑟,終於撐不住,閉眼大喊:“何主任,你在哪兒?求你快出來,救人啊!”
    隨著虎口話音剛落,左側兩層小樓的大門開了,由內亭亭然走出何曼雲曼妙的身姿。
    虎口鬆了一口氣,“何主任,您快解釋解釋,這活兒,我真做不了。”
    溫寧滿臉詫異,“咦,曼雲姐,你不是昨天叫我來租房的,怎麽親自來了?”
    秦夫人瞪起雙眼,“你果然在這裏!”
    二人的問詰幾近同時。何曼雲笑意溫柔體貼,嬌聲道:“我說外麵怎麽吵吵鬧鬧,原來發生誤會了。誤會,都是誤會。虎口,我讓你出去辦事,怎麽跟溫會計和餘組長扯上了,你怎麽做事的?”
    虎口有了底氣,從餘南手底下掙開站起,指著溫寧說:“她就是共黨,情報她接了,瞧,就在她手裏!剛才她還拉住我,要跟我講話,可惜被這家夥打斷了——”他口中的“這家夥”,自然指韓鐵錘。
    溫寧恍然大悟,“曼雲姐,不對,何主任,原來您安排這家夥辦的事情,就是試探我?怎麽,懷疑我是共產黨,進行甑別?何必呢,就我這戰鬥水平和涉密程度,連你都不如,共產黨願意養我這種閑人,我還不好意思跟他們混!就這張紙條,情報?拿出你自己看,我沒興趣!還有,我要是共產黨,還讓餘南抓住他?你對我有什麽意見,直說,別搞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今天要是沒有餘南和嫂子在,我還真落入你的陷阱,有理也辯不清了!”
    邊說邊將手中的紙條拋向何曼雲,後者沒有去接,任憑紙條墜落於地。
    餘南冷哼,“有些人就是這麽口蜜腹劍,真無聊!小溫,別怕,看誰敢欺負你!”
    韓鐵錘附和:“對,誰也不能欺負她!”
    何曼雲依然隻管笑,“瞧你們說的什麽呀,我都說全是誤會,我讓虎口去試探的根本不是溫寧,是這傻瓜認錯人了吧。虎口,你上前仔細瞧瞧,是不是認錯人了?”
    虎口將溫寧打量一通,遲疑地,“這……”回頭探詢何曼雲的臉色,終於垂頭,低聲說:“好像,是認錯人了……”
    “瞧,沒事兒了。”何曼雲攤手道:“全是誤會,我的工作失誤,我道歉,晚餐我請客。”
    餘南別過腦袋,雙手合抱,故意放大聲量,“捂著鼻子騙眼睛,真當我們容易唬弄?!”
    溫寧的語氣也冰冷,“何主任,你這種解釋和道歉,實在沒有誠意。我想知道,今天這件事,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校長的意思?我需要一個交待。”
    這句話提醒了秦夫人,秦夫人抬起纖纖玉手,遙指何曼雲的鼻尖,“何曼雲,你告訴我,你在這屋裏幹什麽?你們校長在不在裏頭?!”
    何曼雲擠擠臉頰,笑意不再自然,“嫂子,瞧您這話什麽意思?校長要在裏頭,還能不出來主持大局?還能不出來見您?就我一個人,專程來瞧瞧屋子裏差些什麽,也跟虎口交待幾件事。鬧出這麽大的烏龍,全怪我工作疏忽大意。”
    秦夫人哪裏肯信,她往前衝幾步,何曼雲就後退擋幾步,直至將秦夫人擋至門前。
    此時,何曼雲也卸下一貫的笑容,一字一句說道:“嫂子,在軍統,校長也算一方諸侯,您是他的內助,當算半個黨國人。您不思量如何襄助校長,倒跟學著鄉下婦人的小肚雞腸,胡亂揣測。這門,開著,您盡管可以衝進去。不過,進去前,曼雲提醒您再想一想。有些路,少邁一步不行,多邁一步更是錯,世上沒有後悔藥!”
    秦夫人聞言,終於猶豫了,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