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何以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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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寧並未放下槍,疑慮地看著她,“你怎麽會在這裏?!”
    餘南靦腆地回以一笑,“我,我不太放心特校,剛巧回來瞧瞧,看到出事了,就一個人由左側的環行道繞進來瞧個究竟。”
    溫寧說:“那你方才有沒有瞧見可疑人經過?”
    “沒有啊!”餘南回首張望一通,搖頭說:“我沒看見。”
    “真的?”溫寧認真地看她一眼,再度確認。
    “真沒有……”餘南嗔怪地瞅溫寧一眼,“你怎麽怪怪的,連我也不信?”
    “呯!”驀地又一記槍聲響起。
    “快,在校門口方向!”剛剛趕至溫寧身側的韓鐵錘迅速判斷出槍聲方位,邁步飛躍上前,溫寧、餘南及其他人等立即跟上。
    “呯!”接著又一記槍聲,還是校門方向。
    禮堂方位距離校門是一條直線,非常近,眾人趕到時,正看到胡仁儒和中士與幾名警務司令部士兵交火。原來胡仁儒也知道困守特校絕非脫身之計,一番繞行後,最終還是以校門為突圍口,因為校門剛經過一場激烈槍戰,孫楚帶來的大部分士兵都在攻占校門後入校四散搜尋,校門反而是防衛最薄弱的地帶。
    果然,守衛校門的僅有四名士兵,防衛鬆懈。胡仁儒開槍打死一名士兵,中士打傷一名。隻是孫楚帶來的士兵並非庸才,被突然襲擊一死一傷之際,另兩名士兵立即反應,實施防衛反擊,相互掩護著避至門衛室內,與胡仁儒和中士對峙,拖住了他們逃跑的腳步。
    韓鐵錘趕到,提槍擊中中士背心,倒地翻脫幾下,不再動彈。
    胡仁儒白麵清秀的麵龐轉為煞白,眼見前方有韓鐵錘逼近,身後兩名士兵持槍斷住後路,左側孫楚帶領數名士兵飛奔而至,右側隱然聽到樂弈和王澤的聲音傳來。
    他雖然已衝至校門口,但孤身一人,進退無路,已入絕境。
    胡仁儒慘笑數聲,斜覷溫寧,“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一切,全是你的謀劃?”
    溫寧走近幾步,說:“投降吧,告訴我們,誰是‘執棋’!”
    胡仁儒嘴笑扯出一個奇怪的笑,“放心,‘執棋’會收拾你們!”
    溫寧察覺到胡仁儒怪笑時臉頰的蠕動,對韓鐵錘喝道:“快製住他,他要服毒!”
    韓鐵錘聞聲即動,飛躍前撲,一拳擊中胡仁儒的下頜,打得他鼻血牙齒橫飛,不過,仍然晚了半步,胡仁儒直挺挺地撲地。
    溫寧和餘南同時飛奔上前,翻過胡仁儒的身體,見他七竊流出黑血,嘴巴大大張開,嘴角保留一抹詭異的笑。
    韓鐵錘慚愧地嘟嚷著:“都怪我,出手太晚了。”
    餘南蹲下身,探過胡仁儒的脈搏,說:“真可惜,就這樣讓他死了,不然就可以從他嘴裏審出誰是‘執棋’。”
    “我看不需要審訊這個死人,誰是‘執棋’,難道不是很明顯,餘南,我曾經的好姐妹,當‘執棋’太久,你會不會混淆自已的身份?”溫寧語含譏誚。
    餘南站起,發現被溫寧持槍以對。
    餘南瞪大雙眼,驚詫地後退幾步,說:“喂,小溫,你在幹什麽?你拿槍對著我幹什麽?”
    溫寧的眸色在沉靜中包含著沉痛,“餘南,不用裝了,你就是‘執棋’。”
    此時,樂弈、王澤、羅一英、蔣蓉蓉均已趕到校門,連秦立公也在何曼雲的攙扶下,強忍腿上劇痛,一瘸一拐地跟上來。
    蔣蓉蓉說:“有沒有搞錯啊,餘南會是‘執棋’?咱們這些人好不容易團結一心脫出生天,不能再相互亂猜了!”
    羅一英雙手合抱,冷笑道:“我看溫寧的判斷不會錯,咱們全陷在這籠子裏,惟有餘南一個跑了,跑就跑了,這又恰當其時地出現,你說有趣不有趣,蹊蹺不蹊蹺?”
    餘南將眾人掃視一遍,以負氣的聲調喊道:“你們別亂猜,我不是‘執棋’!”
    “是不是‘執棋’,不是你否認,咱們就聽信了。”溫寧淡淡道:“我有分析推理,更有證據。”
    “什麽推理,什麽證據?”餘南叫道:“小溫,你是不是昏頭了,咱們這麽多年的姐妹,無話不說,你跟我扯什麽證據?!”
    “從分析推理上,你的各種形跡都太巧了。”溫寧凝視餘南,緩緩說道:“從9月5日說起吧,那天,我們與補充兵團共同設計引出日諜野生,野生被槍擊而死,首先受懷疑的是朱景中,接下來朱景中在自已的家中被電擊暴死,接下來被懷疑的是蔣蓉蓉,可是,王澤又突然發現野生屍身上的疑點,我們將懷疑的視線轉向了你。野生的真正致死原因,是一枚淬毒的袖箭……”
    “袖箭?”餘南瞠目,“你們懷疑那是我發射的,不是我,是誰在栽贓?”
    溫寧微微一笑,“你盡可狡辯。聽我繼續往下分析,真是太巧了,就在咱們重點懷疑你的時候,你居然留書出走了。你真是因為對特校失望,抑或為情離開,而不是因為看到王澤進了醫務室,擔心他發現破綻,暫且避禍?”
    餘南跺腳,“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我真是一時想不開離開的!”
    “就有這麽巧,今天,你又一時想開了,回到特校,剛好碰上我們反設計胡仁儒?你確定你不是渾水摸魚,暗中再有新的動作?”溫寧譏言。
    餘南結巴,看了眼溫寧,又轉眸匆匆掃掠:“我……我確實舍不得……離開大家……”
    “收起你這副假裝的小兒女情態!”溫寧霍地收起笑意,“我就是被你的偽裝所迷惑,以為你當真與我有姐妹情,對樂弈有女兒情,明明發現許多問題,卻一味自欺欺人,不是我心慈軟弱,特校不會淪至現在的情態!前麵,我跟你分析推理,現在,我就說證據,瞧你還有什麽抵賴!”
    “溫寧,快說說有哪些證據!”何曼雲迫不及待地說。
    “證據一,就是兩次發現餘南的袖箭。一次在野生身上,另一次,我與警備司令部孫楚中隊長合力,破獲了百樂門火鍋城的間諜案,日諜方太太的機密被一名聘用女廚師無意發覺,於9月7日晚殺人滅口,在被殺害的女廚師背上,同樣找到了袖箭的傷痕。試問,那時餘南已經留書離開石州,為什麽她的袖箭會出現在女廚師身上,而我身邊這位軍官韓鐵錘,也曾經在當晚無意間看到過餘南。”溫寧說到此處,韓鐵錘點頭以示認可。
    餘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是,我承認雖然留書離開特校,但一直沒有離開石州城,我也很猶豫,想反悔!”
    溫寧冷冷一笑,不理會她的辯解,“證據二,為了救各位同事,我與韓鐵錘商議,從蔣姐住宅外的斷崖潛入特校。誰知,在斷崖下,我們無意發現,在我們之前,已有人從此道攀爬,且留下了足跡。我仔細比對過足跡,餘南,那是你的尺碼。我又想起,你家祖上武館出身,武館常接行鏢送鏢的活路,攀山越嶺的功夫不可少,想來你幼承家教,不僅是學會了袖箭,這些功夫也沒落下!你既然能找到斷崖這條出路,想來出入特校就方便很多,完全脫離了時間上壁壘,我都懷疑,很多時間你早出晚歸,到底是否在加班,還是以加班為名,悄悄出校?”
    “咱們姐妹一場,原來你從來就不信我,別人冤枉我,我還可以忍受,為什麽,偏偏是你來質問我?!什麽我的尺碼,你瞧瞧,這幾位,蔣蓉蓉、羅一英、何曼雲,包括你溫寧,都差不多身高,憑什麽就認定是我!”餘南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連忙合手捂麵,手指瑟瑟發顫。不過,在場諸人或以懷疑或以怒視目光看著她,沒有一人表示絲毫撫慰關懷。
    “好吧,講了前兩條證據,你還不肯認,那我就講講第三條證據。”溫寧輕歎一口氣,“我記得,麗人化妝品店的老板、日諜堂本勝平被某種過敏源弄死後,他的兒子青娃由我交給桃園街一戶人家收養,後來,這戶人家讓夥計馬老七將青娃送至鄉下。就在昨天,我無意碰到帶孩子進城玩的馬老七。從青娃口中,我得到一條純屬意外的消息。那孩子跟我說,有一回,他的父親堂本勝平湊熱鬧,旁觀桃園路一家店鋪裝潢門麵,回來路上就全身不舒服,幸好隨身攜帶有防過敏的藥物,立即吞下才緩過氣。”溫寧看向秦立公,“校長,我們曾經討論過,找到‘執棋’的關鍵,過敏源是源頭。我們曾經以為引致堂本勝平過敏的是生煙草,其實不過是樂隊長跟我的推理,沒有經過驗證,倒是日諜兒子的親曆,才是最可靠的驗證。”目光轉向餘南,“那天,你曾經掉進水泥沙漿堆中,染了一身灰。我們誤以為,灰塵是最不可能的過敏源,誰能生存在絕對沒有灰塵的環境中,若堂本勝平對灰塵過敏,早死了幾百年,畢竟桃園路是最繁華的街道,一陣風地過就灰塵蒙麵。我們忽略了,你身上染的,不是普通灰塵,而是水泥。堂本勝平的真正過敏源,是水泥灰土!”溫寧所說無意碰到馬老七,純屬臨時編造,事實是昨晚馬老七在傳遞給她的蠟封紙筒中,寫明了此事。
    “不,不!”餘南麵露絕望,連連朝後又退幾步,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突然手指何曼雲,“你為什麽不去問她,是她推我進水泥堆!”
    何曼雲高聲道:“別再狡辯,我就隨手推你一把,哪裏就能將你推下坎!分明是你自已將勢就勢滾倒下去!你這狗日諜,就承認了嗎,裝什麽無辜可憐!”一麵說,一麵往餘南逼近。她這樣逼近,身後其他特校中人,也隨之逼近。
    餘南再度連退數步,容色慘淡地看向溫寧,“枉我信你,溫寧,我恨死你!”抬手指向溫寧。
    “小心!”
    在餘南抬手之際,露出腕下的袖箭。樂弈等人齊聲急喝,他們都手無武器,無法相助。
    “呯!”溫寧的手槍冒出一縷青煙,餘南的胸口綻出一朵鮮紅的血花,仰麵倒下。她其時已然退至特校門口的坡邊,往下就是一片急陡下滑,林葉草叢遮掩的山地,這一倒下,就順勢骨碌碌滾下坡去。
    眾人急走幾步,往下張望。溫寧便喊韓鐵錘:“鐵錘,你有家夥,多帶幾個兄弟往下麵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把屍體弄上來,咱們有時間就來驗屍!”
    韓鐵錘應喏著帶人滑下山坡,過了一二十分鍾,聽得坡下幾聲槍響,接著不久,韓鐵錘抹著額頭的汗水爬上坡,說:“死了!那女人真是死也不僵,懸著半口氣還想用袖箭偷襲,拉人墊背。兄弟們也是為自保,把她徹底地打死啦!屍體正在朝上拖,坡陡,得費些力氣。”
    溫寧說:“行,交給你辦!”轉身對秦立公道:“校長,您傷不輕,趕緊歇息找大夫。”
    秦立公長望坡下,歎道:“這條腿是廢了,好在老天助我,有你這樣的助手,有大家齊心合力,總算在學員即將分配前線,補充兵團即將開拔前,找到了‘執棋’,對戴老板,我總算有所交待!走,先去我的辦公室,我們一並向戴老板匯報,請孫中隊長代我向潘司令敬謝。諸位同仁辛苦受累,也該趕緊休整,早日恢複元氣!”
    眾人都轉身回校的時候,惟獨溫寧靜默地長望坡下,仿佛灑落了幾滴淚水。
    樂弈遲疑片刻,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溫聲道:“走吧。”